一隻小妖出牆來10(2 / 3)

陳小妖被他拎離了地麵,這才覺得有些怕,看那魔的臉就在眼前,她用力眨了眨眼,可憐兮兮道:“可是我真的餓了,我要吃……”她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魔一把捂住嘴。

“你敢!”他凶狠的湊近陳小妖,幾乎貼到她的額頭。

完了,今天看來又要沒飯吃了,陳小妖心裏哀叫,這魔可是很記仇的,想著,眼淚便已“叭嗒,叭嗒”的掉也來。

眼淚掉在墨幽的手上,順著他的手背淌下,墨幽的眸光沉了沉,才鬆開她,這丫頭真是愛哭,他有些厭惡的擦去手上的淚,轉頭卻看到旁邊已圍了好幾個婦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媳婦都哭成這樣了,作孽啊。”掉了牙的婆婆漏著風說。

墨幽眼神一冷,一股駭人的氣息頓時散發出來,幾個人心裏同時一悸,同情的再看一眼陳小妖,轉眼作鳥獸散了。

陳小妖還在可憐兮兮的哭,墨幽不多看她一眼,直接往前去。

陳小妖哭了會兒,抬頭看墨幽,卻見他正走進一間餛飩鋪。

“誒?”她愣了半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歡天喜地的往餛飩鋪奔去。

耳之塚(三)

“魔神殿”門口擠了一堆人。

陳小妖擠進去看熱鬧。

隻見門口掛了一塊牌子,她仰著頭輕聲的讀:現缺侍女一雙,凡聰穎明事理,年滿十三者入,……

陳小妖是識字的,還是那廟裏的老和尚教給她,她本不想學這些,但那老和尚總是以糕點引誘,漸漸地,她便識了些字。

“原來是招人啊。”似乎與吃沒有多大關係,她興趣缺缺,想往外去,卻不想墨幽就站在身後,眼睛盯著那塊牌子。

“招侍女,墨幽,你不合適啦。”為什麼他的眼神好像要躍躍欲試,不好吧,人家要的是女的,陳小妖扯著他的袖子往外去。

墨幽任她扯著走到街上,看到旁邊無人的巷子,他反過來將陳小妖扯進巷子裏。

“幹什麼?”陳小妖被他抓得手臂好痛,用力甩開他的手,討厭,討厭死了。

“他們是要招一對是吧,丫頭?”墨幽沒來由的一句。

“什麼一對?”

“侍女。”

“是,是啊,又怎樣?”

“我們去。”

“啥?”陳小妖張大嘴,圍著墨幽轉了一圈,半點也沒瞧出這魔有侍女的樣子。

正待說話,卻見墨幽整個身形一散,淡去,瞬間又鮮明,卻是換了樣子,女人的樣子。

“啥?”陳小妖方才沒來得及合攏的嘴張的更大,下巴就要掉下來。

眼前的墨幽已純然是個女子,樣貌與男人樣子的墨幽有幾分相似,竟像是兄妹,墨幽本就俊美非常,若有個與他相似的妹妹也必定貌美,陳小妖看得嘖嘖奇,變成好美的姐姐了啊,隻是,呃,好像高了些。

“走了。”墨幽拉著陳小妖出了巷子。

“真要做侍女啊?”陳小妖可一點都不想,侍女不就是傭人嗎?傭人就要服侍人,哪有妖服侍凡人的?不去啦。

“這魔神殿裏會有很多好吃的供品,丫頭。”這段時間相處,早猜到這妖的想法,墨幽不冷不熱的說道。

“吃的啊。”陳小妖眼睛一亮,走得比他還快。

墨幽冷冷笑著,任陳小妖在前麵走,抬眼看那魔神殿,那裏會是最好的養傷所在,村民們每日的祭拜與信仰會是幫助他恢複的最大力量。

何況,他停下,魔神殿已在麵前,他拉著陳小妖走了進去。

與廟宇中的沉靜祥和不同,這魔神殿裏有股異樣的氣息,陳小妖並沒有覺得不適,隻是手微微地發冷,她搓了搓手,捧著杯子將溫熱的茶喝盡,就看到一位全身白衣的女子從裏屋出來,稱不上極美,卻很清秀溫柔,隻是臉太過蒼白,顯得沒有生氣的樣子。

她看了眼陳小妖,陳小妖馬上衝她笑笑,她似要回以微笑,嘴角微揚了下,又停住,轉頭看向墨幽,似怔了怔,隨即又恢複原來的表情。

“你們都不是本地人?”妙音的聲音淡淡地,如這神殿裏微冷的氣息。

“剛到此地。”墨幽應著,視線灼在她的臉上,眼神變幻莫測。

“可是投親?為何要來魔神殿做侍女?”妙音微低下頭,覺得此女的眼神似曾相識,卻又想不出頭緒。

“並非投親,而是我們姐妹的父親受魔神保佑,大病初愈,我們姐妹感恩,特地來魔神殿侍奉魔神,以圓心願。”墨幽想起在外麵時某個信徒祈禱時所說的話,順口說道,他本不屑編這些謊言,所以說這句話時並不情真意切。

比那半神似乎差了點,陳小妖在旁邊聽著,覺得那魔說的太不自然,既然騙人,女人都變了,那就盡職一些嘛,害她好膽心哦,萬一被揭穿,不是一起丟臉?不對,不對,和她沒有關係,她是被逼的,對。

還好妙音早已聽慣了這些所謂報恩的話,已然麻木,也並沒太在意墨幽並不真心的口吻,不過招兩個侍女,前麵兩個到了適婚年紀便被家人領回去嫁人,眼前這兩位看上去還算乖巧,雖然那個大一點的,讓她略略的不喜歡,但難得兩人都是識字的,平時可以幫她處理一些抄寫的事務。

“那就這樣吧,工錢會按月給,包你們吃住,至於每天需做些什麼,問陳師傅吧。”她指指身後五十幾歲的老者,本來蒼白的臉帶著絲疲倦,輕輕的咳了一聲。

墨幽看著她,麵無表情,陳小妖卻覺得那一咳甚是楚楚可憐,便屁顛顛的跑上去,湊近妙音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大膽,仙姑蓮駕,怎是你隨意叫的。”旁邊的陳師傅喝了一聲。

陳小妖嚇了一跳,覺得那老頭聲音尤其大,也不理會,看著妙音,分明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卻一副病態,真像一直在她以前住的那座山裏飄蕩的女鬼,這神殿陰氣重了點,一直在這屋裏住著一定很不舒服吧,這樣不生病才怪,真可憐啊。

“姐姐,我幫你揉揉背。”說著伸出手,不敢太用力的替妙音揉了幾下背。

那陳師傅還想喝止,卻被妙音製止,蒼白的臉淡笑了下,這女娃尤其可愛,自己身為仙姑,一向受人敬重,卻從不敢有人太靠近她,這孩子是第一個,冰冷的心微微暖了暖,

卻不敢太沉溺,因為終究還是會隻剩她一個人,所以表情又冷下來,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小妖。”

“那你姐姐呢?”

“我叫小幽。”墨幽搶在陳小妖之前答,同時眉皺起,他實在不喜歡在自己的名前加個“小”字。

陳小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毛骨悚然,小幽?她小小的身體抖了抖。

妙音走後,陳師傅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最後在墨幽恐怖的眼神中才總算罷休。

陳小妖用手捂著眼,從指縫裏看了眼神龕裏的魔神神像,又迅速的遮住眼,真的和那魔很像啊,紅發金眸,瞪起眼來就是這種表情,雖然與那魔相處了有些時日,卻還是嚇人啊。

墨幽陰測測的看著自己的神像,冷冷的笑了笑,工匠的手藝似乎不錯,而這殿中有足夠的力量,讓他恢複。

想著,他盤腿坐下,調息理氣。

陳小妖自供桌上拿了一個蘋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大口,看墨幽閉眼調息,自己便坐在供桌旁,倚著桌角。

這裏的蘋果似乎不及以前廟裏的好吃呢,她邊吃,邊歪著頭想,廟裏的蘋果咬上去咯嘣脆,還有那老和尚,總是做了糕點等她,不對,不對,他也曾年輕過,是個極漂亮的男子,山裏的女妖怪為了一睹他的容貌每天守在寺院前,看他每日下山化緣,曾有女妖還想將他綁回山洞裏做丈夫,卻統統近不了他的身。

隻有她可以離他很近,自己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她一開始嫌棄它難聽,卻一直用到現在,他圓寂的時候自己還哭了吧,怕別的妖笑話,躲在山頂最高的那棵樹上哭了一夜,然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裏一直在夢裏看到他無奈的表情。

為何無奈?她一直都不懂。

旁邊的墨幽哼了一聲,她睜開眼。

“你哭什麼?”墨幽站起來,一周身的調息讓他整個人舒服很多,卻看到這丫頭又在哭。

“呸呸呸!”陳小妖吐掉口中蘋果,“蛀了啊。”怪不得不好吃。

耳之塚(四)

那曲洞簫吹的幽怨,妙音聽了半晌,似有些生氣,將手中裝著耳朵的盒子塞給陳小妖,人往殿外去。

陳小妖嚇了一跳,她剛才眼看著有人將那女人的耳朵割下放進盒子裏,已嚇得不輕,此時將這個燙手山芋給她,她一下子扔也不是,拿著也不是,口中念著“阿彌陀佛”,急急的把盒子扔給墨幽,跟著妙音跑了出去。

殿門外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隻有一個潦倒的書生,站在門口吹著洞蕭。

“不知道這是清靜之地嗎?速速離去。”妙音微垂著頭,並不看那書生,口氣清冷的說道。

書生一怔,收起洞蕭,看到妙音薄怒的臉,微微行了個禮,道:“小生隻是看那三娘可憐,青春年華便早早逝去,平日裏她沒少來照顧我的生意,指點我的書畫,也算腥腥相惜,小生身無長物,吹一曲洞簫,算是為她送行,請仙姑見諒。”

妙音的唇抿了抿,聲音更清冷:“你到是有情有意,”微微抬頭,“那為何她在世時不替她贖了身,娶了她?”

書生表情一滯,拿簫的手微微抖著,好久才低聲道:“這村裏人都知道我連自家母親也無法養活,眼看她離世,又哪有錢替人贖身,仙姑這是在嘲笑我嗎?”

“我……”妙音眉一蹙,方知自己說了錯話,心中卻反而升起萬般幽怨,手指擰著衣角,本想再說什麼,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人忽的轉身往殿裏去。

書生看她即刻走了,愣了愣,再看看手中的洞蕭,發怔。

陳小妖在一旁看得好生奇怪,妙姐姐似乎很生氣,又似乎很傷心的樣子,臉卻又無端的紅,她雖隻是隻無知的妖,但在人間久了,看了幾幕悲歡,漸漸也不像初時的沒心沒肺,事不關已。

妙姐姐這是怎麼了?

妙音不知道這是在氣什麼,從那聲洞簫響起,她便知道是誰在吹,為什麼這麼幽怨?不過是個□,用得著專門跑來這裏一曲寄哀思?她雖然冷淡了些,卻從未像方才這般咄咄逼人過,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她往前走了幾步,停住,又忽然往回走,正好與陳小妖撞在一起,陳小妖“唉喲”一聲,正待說話,妙音卻徑直又走到殿門口,看著傻站在門口的書生道:“既然是來哀悼,就不要站在門口,她的耳已在殿中,去拜一拜吧。”

書生又是一愣,看了眼妙音,點點頭,走了進去。

妙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以前隻敢在街頭看一眼他賣字畫,現在居然請他登堂入室,她抬頭看著書生的背影,不過就算近在眼前又怎樣?他仍是叫她仙姑,恭敬非常。

書生上完了香,向妙音行了禮,便要告辭,抬頭看到妙音眼神清冷,他微微低下頭,往外去。

殿外遠比殿內暖和許多,他微微吸了口氣,回頭再看看殿內,妙音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剛才他竟是離她這般近呢,隻是近在眼前又怎樣,她是仙姑,他念想不得的。

苦笑著往街上走,穿進小巷,他得回家把擺攤的物什搬出來,今天還沒掙到一文錢呢。

小巷冷清,他走的極快,然後看到有個女子站在前麵不遠,他並未注意,側著身走過,卻聽那女子在他身後喊。

“沈秀才,留步。”

他一怔,回過頭去,竟是方才殿中妙音身旁的高個兒侍女。

“請問有何事?”他忙行禮。

“我聽說,在你娘死之前,你是個聾子,你娘一死便忽然聽得見了?”

他怔了怔,不知這女子為何忽然問起此事,卻仍是點點頭:“正是。”

“可否讓我看下你的耳朵?”

“這……”對方是女子,這實在不合禮數,正遲疑,忽覺頭一暈,人頓時失了知覺了。

墨幽看了眼他的耳,果然,那耳塚裏所有聚集的靈氣已盡數在這凡人的一對耳中。

他並不是第一次知道有耳塚的存在,昨晚他趁夜深去了一次耳塚,想呑下塚中的靈氣療傷,卻一無所獲,反而發現這書生就住在耳塚不遠,隱隱有靈氣冒出,卻原來盡數被他占了。

可惡!他輕易的將書生拎起,對著他的耳,幾下將他耳中的靈氣吸走連同與靈氣糾纏不開的魂魄。

“聽說那沈秀才死了?可憐哦。”

一群人圍在魔神殿門口,往裏看。

妙音看著殿中躺著的男人,無數次她在街角偷偷看他,昨日他甚至就在眼前,今天卻動也不動的躺在這裏,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亮被掐斷了,閉了閉眼,她走上去。

“仙姑,你真的要親自替沈秀才割耳?”陳師傅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替人割耳一向是他做的事,怎讓仙姑汙了手?

“是,”妙音答的堅決,“把刀給我。”

陳師傅遲疑了下,將刀遞給她。

她握緊刀柄,心中格外淒涼,也就在此時才敢這麼接近他,手蓋在他的額頭,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的揪心,卻咬咬牙,將刀湊到他的耳邊,準備動手,卻忽然又停下來,抬頭看著閉眼不敢看的陳小妖,淒然一笑,道:“我忽然想,我若死了,會是誰替我割耳?”

陳小妖一怔,睜眼看著她,卻見妙音又看向她旁邊的墨幽:“一直覺得你很像一個人,昨夜夢醒竟忽然想到,雖然我試圖一刀殺了他,但畢竟是我的骨血,此時想來竟是有幾分親切的,你雖不是他,但我若死了,就由你來替我割耳,如何?”

她一番話說的莫名,陳小妖當然聽不懂,墨幽卻聽得心裏猛然震了一下,看她伸手對著沈秀才的耳割過去,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抬手輕彈了下手指,一股氣流射出,將妙音的刀打落。

妙音被這忽來的力道驚了一下,人本就緊繃著,一口氣提不上來,竟然暈了過去。

“啊!”陳小妖嚇了一跳,她看到了自墨幽身上彈出的氣流,卻來不及阻止,見妙音暈倒,正想跑上去將她抱起來,身後的墨幽卻先一步,抱起妙音。

墨幽倚在床頭,也不動用魔力,任妙音昏迷著,眼睛看著她。

陳小妖坐在另一頭,看看妙音,又看看墨幽,這隻魔好奇怪啊,眼睛一直盯著妙姐姐是幹什麼?

“你是不是想吃妙姐姐啊?”她想了很久,終於極小聲的說了一句,手下意識的護住妙音。

墨幽終於抬眼看陳小妖,忽然道:“丫頭,你可還記得你母親是誰?”

“我母親?”陳小妖指指自己,略略為難,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想當然耳應該是豬沒錯吧,於是便道,“我記不得了,我是豬,她應該也是吧。”

對她的回答,墨幽隻輕哼了一下,同時伸手拉開自己胸口的衣服,露出胸口的空洞,陳小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但看到那空洞仍是有些害怕,拚命想把他的胸想成雞胸肉,卻怎麼也想不成,怎麼回事啊?

“那是我出生時,生我的女人刺的,我現在費盡心機,不過是為了填滿這個空洞,丫頭,”他湊近陳小妖,“我若再見到她,是不是該殺了她?來解我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