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仨月,李永誌沒有了先前的豪情,尷尬也變成了忐忑和憂慮。終於,他還沒來得及遍訪留京老戰友,便遞交了辭呈。
劉總極力挽留無果,稱李永誌在公司創業之初發揮了巨大作用,遂將其住過的一套三室兩廳公寓相贈。
李永誌哪裏肯受?回了老家,心裏仍然忐忑,直歎是自己老了,心態不行了。唯獨將那副“春華秋實”裝裱懸掛後,每每仰頭流連,心情卻能平靜如初。
不久,李永誌從午夜惡夢中驚醒,忽聽房門被人敲響。打開門,來人亮了證件,然後魚貫而入,徑直將牆上那副大字取走了。
李永誌就瓷在那裏。忘了時間,任淚水潸然落下。
原來,兒子李雪出事了。縣裏正麵臨換屆,有人在這節骨眼上狀告李雪。
當李永誌聞聽事情還牽扯到了北京的劉總時,一下子病倒在床。他恍然想起了那副被人半夜取走的書法。他覺得恥辱!
然而,李雪竟沒事。非但沒事,反而因為紀檢監察組的徹查,證明了他的清白,公開了其許多不為人知的事跡:“私生子”是私下救助的貧困學生;“小情人”是他說服的多位親人子女專程到貧窮山鄉執教;“身患絕症”是其悄然為艾滋病患者獻血……
李雪順理成章地擔任了縣委書記。
這天,李雪又去探望父親。攀談間問起:“爸,您那副大字還要嗎?”李永誌口氣硬了:“再見了它,我非親手撕個稀巴爛!它差點害爸晚節不保啊!”
李雪嗬嗬一笑:“爸,那副字可撕不得!當初,就是我叫人把它拿走的,現在就掛在我的客廳裏呢。”
李永誌萬分詫異:“你怎麼能……”
李雪打斷父親:“爸,事實證明,那副字不是一起受賄,而是一場友誼。‘春華秋實’也的確是給您的寫照。但您知道嗎?那幅字不隻這一種含義,它還折射出極少數別有用心的人,想預先‘投之以桃’,隨後讓人‘報之以李’的圈套!”
“我把它掛在客廳裏,就是想時刻提醒自己,隻有頂得住誘惑,經得起檢驗,才不會做錯事,才能真正春華秋實!”
李永誌聞聽拍案而起,哪裏還像是個病人?
父親的椰子
遠遠,看見路邊有個水果攤兒。
老板一把年紀,穿著單薄,正在料峭春寒裏瑟瑟發抖。
心裏一動,去買點水果吧,給三歲的女兒。
“這是什麼?”我指指那些椰子問。
“椰子,五元一個!”老板邊開始為我挑揀,邊介紹著椰子的吃法。
我笑了,輕輕地,像是在內心裏哈一口氣。
其實,我又何嚐不認識椰子?非但認識,而且吃過。雖然迄今隻吃過唯一一次,但那足以讓我銘記一輩子。
那還是三十年前的事,父親一年到頭經常在外出差,為了回家後能迅速跟年幼的我們親熱起來,他總是用微薄的工資給我們買好吃的!
有一次,父親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提包回來了。
他招呼著躲到門後的我和哥哥,讓我們猜猜他帶回了什麼好東西?
我們當然經不住誘惑,咬著手指跑到桌子邊,迫不及待地拉開了手提包拉鏈。突然,一個棕色的圓鼓鼓的東西暴露於眼前,嚇了我們一跳。
“皮球!”哥哥怯怯地喊到。
“布娃娃!”我有些底氣不足。
父親笑著搖搖頭:“先別著急下結論,摸摸看嘛!”
我們就大著膽子,依次拿手去摸。可是摸來摸去,不但仍對那東西一無所知,並且愈發著急,幹脆一下子竄進父親懷裏,央求他快點說出謎底。
父親一左一右地抱著我們,樂嗬嗬地介紹道:“這可是一種熱帶水果,名叫椰子,隻有南方才有賣的,我一路上提著它就像提了個大炮彈!”
這時候母親進屋聽見了,半是埋怨地說:“那麼遠的路,你提這麼個東西回來幹啥?這東西咋吃?能好吃?”
是啊,這麼個毛絨餓圓鼓鼓的硬殼子能好吃?接下來,我們哥倆半步不離地纏著父親吃椰子。而父親駕輕就熟似的給我們表演著為椰子鑿孔、倒椰子汁,並很公平地給我和哥哥各分了小半碗,給母親和他自己留了一酒盅。
啊,椰子汁啊,椰子汁,那味道真甜!真香!
正當我們回味無窮並意猶未盡時,父親又將椰子抱進了廚房,用一把大砍刀對準了“哐哐”劈開,用小勺挖出裏麵雪白的椰肉來,塞進我們嘴裏。
“來來,每人一小口,不許搶,喝完了椰汁,再吃椰肉……”
相信在我臉上,始終漾著微笑。這三十年來,每當我回憶起父親當年帶回的椰子,心裏就充溢著一種無比的溫馨。現在,我也提著兩個沉甸甸的椰子往家趕,要讓女兒也嚐嚐它的甘甜!
回到家,父親已經接回了放學的女兒。我迫不及待告訴她爸爸買好吃的了。可她跑過來隻看一眼便撅起了嘴巴:“哼,原來是椰子呀,我早在幼兒園加餐時吃過了,一點都不好吃!”
沒想到,竟是這種結果?我隻好搖著頭衝父親說:“現在的孩子,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稀罕。爸,趁新鮮你快打開吃了吧?我去陪她玩會兒。”
父親點點頭,進了廚房。過了老半天,我抱著女兒玩累了出來,卻驚訝地發現父親還在用一把螺絲刀對著椰子的半腰鑽。
我急得喊出來:“錯了,錯了!椰子的頂端不是有孔嗎?要對準了孔鑽才行呀!”
父親聽了,這才找準位置,用力鑽開一個孔後,立即將椰子反過來向碗裏倒,可椰子汁一滴也倒不出來。
我隻覺得好笑,“爸,你得至少鑿開倆,叫空氣對流了才能倒出椰子汁啊!”
父親這才恍然大悟般,再次用力鑿透一個孔,終於倒出了椰子汁。望著嘩嘩流下的瓊漿,女兒絲毫不為所動,我卻忍不住端起碗來就嚐。
可入嘴的椰子汁,真得口味一般,再也難尋舊時的清洌和甘甜。
接下來,更令我感到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喝完椰汁,我抱著女兒,提議讓父親去打開椰子吃椰肉,哪料父親聞所未聞地說:“這東西不就是喝汁的,哪能再劈開吃呢?”
聽了這話,我驚愣當場!如果說,一開始父親鑿椰子不得門徑,許是因為年代太久手生了?可難道喝完椰汁再吃椰肉的要領他居然也忘記得一幹二淨?父親可不是個健忘的人啊!
“來來,佳佳,爸爸去給你打開椰子吃椰肉吧?”女兒大概從沒吃過椰肉,高興地應著跟我跑進了廚房。
我讓女兒離遠點,手起刀落,對準椰子“哐哐”幾下就砍出了雪白的椰肉。女兒乍見,高興地跳著、笑著,跑上前去抓起來就吃!
我轉身放刀,卻發現父親此時就默默地站在櫥窗外。眼睛裏,滿是熠熠的光在閃動。他真得忘記了怎麼吃椰子嗎?
忽然,我一下子想明白了。父親他,的確是真得忘記了。
當年,父親是承載著全家人希望和夢想的頂梁柱,是他一次次想方設法給年幼的我們帶來驚喜和歡樂,哺育我們漸漸成長,而他也在這種其樂融融中感受到自己的價值與收獲;而今,父親年華老去,育兒的職責已被初為人父的我所替代,如今的我,將女兒的健康和快樂視為自己最大的心願,所以我也時刻不遺餘力地在女兒成長途中製造著驚喜和歡樂。
所以,父親的遺忘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他當初的現學現賣隻不過想持續地帶給兒女們快樂,並已然給了我們日後不盡的溫馨。如此,足夠了。
賭石
寒風呼嘯,雪霰紛揚。
一個人影橐橐地奔進陳氹教授家中,舉起一杯熱茶“咕咚”“咕咚”喝得正急,突然仰天直噴出去,喉嚨裏連聲咳嗽不停。
手攥菜刀、身係圍裙的陳氹,低頭從鏡片上眺視來人,卻聽那人急道:“陳教授,我是馮致啊!”
“你是瘋子!”陳氹冷冷一聲嗬斥。突然,忒地一聲,又樂了。“老馮啊,有半年不來了吧?先坐,我正包餃子,韭菜海米餡兒的!”
馮致大聲喘著粗氣,“噗噗”吹掉肩頭白花花的落雪,上去一把就扯下了陳氹的圍裙:“老陳,快救救孩子!”
“女兒?她怎麼了!?”陳氹兩道內粗外疏的眉毛,頓時蹙成一團。“難道你這次來……是為了鑒石?”
馮致低下頭去。
三年前,陌生人馮致揣著一塊四斤重的石頭敲開陳氹的家門,忽然就跪地不起放聲嚎哭。原來老馮女兒患上了骨癌,實在沒辦法,他竟參與了“賭石”!
所謂“賭石”,就是花巨資購買昂貴的玉石籽料,看其外表被包裹的風化層,賭其內質的優劣。一塊玉石籽料在切石刀下,有可能出現的是富可敵國的財富,也可能隻是一文不值的垃圾!所以又有人將“賭石”稱為“地獄與天堂的遊戲”,要想賭準,簡直難上加難!
然而幸虧有了三年前的那次鑒石,馮致隻花三萬元買來的石料,一轉手獲利竟有八十萬!終於湊齊了女兒的手術費用。馮致那次臨走,陳氹曾再三告戒他說:“‘十賭九輸’,賭石無異於賭死!醫好女兒,就此收手吧!”
年近花甲的陳氹,在退休前曾是某大學地質係教授,早年清華大學畢業,留學德國五年,對岩石研究可謂登峰造極,多年前他就曾創下的鑒石記錄至今還令人瞠目結舌:連看六十塊籽料,隻走眼過兩次!
如此的眼光,若肯賭石,億萬家產簡直易如探囊取物。隻可惜,陳氹眼力奇,性格更為迥異,名聲正盛時卻忽然宣布“退隱”。三年前的那次,若不是老馮聲聲血淚,他哪裏就肯輕易出山?
經過了那次特殊意義的鑒石,老馮卻與陳氹成了朋友,簡直就是“生死之交”。老馮先前做過生意,妻子出車禍後,一直與女兒相依為命。陳氹也結過婚,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妻子沒有為他留下子嗣便得了肺癌病逝,從此陳氹一直獨自生活。
相似的人生坎坷使陳氹非常珍視與馮致的交情,更是視其女兒如同己出。
這一次,馮致又來求陳氹鑒石。“女兒近期又查出了白血病,要想活命,必須骨髓移植,這一切至少需要一百萬!”
陳氹內心悚然。麵對馮致拖出的那塊巨型石料,心情沉重無比。
“老陳,求求你,最後一次!救人救到底吧……”
陳氹皺著眉問:“這塊料,多少錢?”馮致垂頭回答:“要價七十八萬。”“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借的!求求你啦老陳……”
陳氹用力閉上雙眼,那個柔弱乖巧的女孩一下子又跳了出來。
陳氹步履沉重地走進臥室,再出來時,手裏端起了放大鏡。
不過陳氹再一次告戒馮致說:“你要想清楚,肉眼的鑒賞,絕非最終的結論!我隻是鑒石,是鑒賞,誰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老馮頻頻點著頭說:“如果連你也看不準,那就是老天絕人之路了!我相信你,不會看錯的!”說話間,馮致渾身竟已汗濕。
半個多時辰過後,老馮終於看到了陳氹疲憊卻自信的目光。於是,抱起籽料驚喜而去。
三天後,陳氹正在房間裏打太極拳,忽然接到了馮致的電話。電話裏的老馮就像個爆竹,在那頭轟然爆炸了。陳氹聽了沉重地隻說了一句話:“老馮,你過來吧。”
很快,馮致就怒氣衝衝地席卷而至,並將那塊縱向切割了的石料重重摜在地上。
陳氹盯望老馮片刻,一語未發,最後緩緩走進裏屋,雙手捧出一塊通體泛白、暖壺大小的石頭來。
老馮整個人立即驚呆了,他目光所及處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籽料!如果這是陳氹的珍藏,想必價值無法估量!
“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癡迷於鑒石,卻自立規矩退出這個行當?”老馮聽了搖搖頭,目光盯著石料異常僵直。
“三十年前,我和得了絕症的妻子去新疆做最後的旅行,我發過誓,要讓她最後的時光充滿幸福,準備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花在旅遊路上,讓她沒有遺憾地走。可這個世界上有誰比她更了解當時的我呢?那時候我正癡迷於鑒石,一心想以此發財。於是當我流連在和田集鎮上,盯住這塊石頭時,她說什麼也要從那位維吾爾族大叔的手上花九千元錢為我買下它!她知道我喜歡它。她說,那就是她送給我的最後的禮物……
“這麼多年過去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它的真正價值,當年我還年輕。或許它價值連城,或許根本就分文不值。現在你拿走吧!我隻懇求你以籽料賣掉,不要親自去切開它……”
老馮抬起頭來,眼裏已全是淚花。
又過了兩天,陳氹竟急匆匆地突然找到了老馮門上。“快告訴我!那塊籽料你賣了沒有?”
老馮先是驚愕,繼而沉默,隨後疑惑地問:“還沒有……你後悔了?”
陳氹激動地說:“你留下的那快籽料切割方向不對!我讓人換了一個角度重新剖開了,下麵不但有玉,還發現了幾十條玉蟲化石!聽說過嗎?——‘一蟲十萬’哪老馮!咱們有錢了!”
馮致仍自將信將疑,卻見陳氹將石料從箱子裏抱出來推給自己:“接著,你看!”
馮致哆哆嗦嗦卻並不伸手,盯住了那塊石料,突然雙手抱頭猛蹲下身,嘴裏赫然發出一聲長歎!
“老陳呀,其實女兒沒病……”
收獲
秋天一到,老陶的院子裏熱鬧起來。
門口是夾竹桃、百日紅和大雞冠子花,開得潑辣;牆角是絲瓜,一路奔襲,出了門外,吊滿條條吐著黃芯兒的綠蛇;走廊兩側是青蘿卜、小白菜,躍躍欲試,長勢撩人;臨近門檻,擠滿了星星點點迎風招展的“朝天吼”小辣椒;南瓜們則完全占據了製空權,將胖身子在小南屋上肆意舒展;最後剩一棵甜石榴樹哪甘寂寞?直躥得十幾米高了,引一夥聒噪的麻雀前來築巢。
偶爾風過,院子裏歡聲笑語不寂寞;俄爾雨落,小院裏清新舒怡不落魄。秋高氣爽,老陶就經常坐在這充實而豐盈的院子裏,笑眯眯,樂滋滋,捧一本閑書,沏一壺龍井,直坐到落霞橫斜,天光黯淡。
鄰居們就羨慕老陶,誇他精細、讚他勤勵,羨慕他心態好,賦閑生活過得悠閑自在,趣意橫生。老陶也樂得與鄰居相交,常打打撲克、下下象棋,關係不遠不近,從容和諧。
老陶的小區住得多是老人。這裏地處城郊,交通不便,但房子卻是村裏開發的二層小樓,價格便宜,環境幽雅。對於退休愛靜的老年人來說,這絕對是塊安度晚年的妙地!
老陶他們就是這樣搬過來的。
但也有年輕人來住——老陶在和鄰居們打牌時就認識了一位,小陳,三十冒頭,機靈善談,學識豐厚,也懂得享受生活,最喜歡往人堆兒裏紮,專愛湊老陶他們的場子。老陶他們下棋他就站在一邊支招,老陶他們打牌他又想方設法入夥。大家都喜歡他,老陶更是格外欣賞,每次打牌總跟小陳搭檔,幾乎是攻無不克,所向披靡。
老陶聽別人說,這小陳可不是個一般人,據說是某家企業的副總呢,年收入突破六位數!就有人當麵打趣老陶,說老陶你過去也是一廠之長,人家小陳才是副總,你掙多少,人家又掙多少?大家同在一個小區裏住,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老陶聽了,就樂,就說,我巴不得現在的年輕人都比我強呢,這說明時代在發展,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啊!
然而不知不覺,一件轟動性事件發生了!小陳於某天突然被縣檢察院的警車帶走,罪名是涉嫌挪用公款!過了很久,竟被判了緩刑放回來!一時間,小區裏人人唏噓談傳,有人為小陳叫屈,有人為小陳遺憾,也有人說小陳活該!談論歸談論,人們從此再也很少見到小陳的影子了,更少有人去主動敲開他那扇緊緊關閉的尷尬之門。
等事情漸漸煙消雲散,人們又見到久違的小陳,他明顯瘦了,臉上顴骨都凸了出來。人們小心翼翼地與他招呼,他反而主動熱烈回應,還跟先前一樣去湊合老陶他們的場子。
時間一長,小陳就變成了牌桌上的常客。可曾幾何時,老陶卻變了臉。每次隻要小陳一來,老陶起身拔腳就走,該下的棋立即扔了,沒打完的牌幹脆一把丟掉。
人們就覺得蹺蹊。有人當麵質問老陶,老陶啊老陶,人家小陳當官時你和他打得火熱,現在遇到麻煩了,你就那麼看不起人家?是啊!牌友們七嘴八舌地問。
老陶就苦笑,忽然卻正了色道,你們這幫老家夥,小陳人還年輕,一點點挫折能算什麼呢?他的路還長,怎麼能老跟著我們打牌下棋呢?玩物喪誌會毀了人一生的!
人們聽了頓覺有理,小陳現下整天沒事幹,淨跟他們這些老頭子瞎攙和什麼呢?
於是小陳再來湊場,所有老人都一齊摔了撲克、推了棋盤,匆匆走人!小陳臉上的嬉笑就忽然僵得結結實實,整個人如一截木頭傻傻地戳在了原地。
如是幾次,小陳再也不去湊場,心頭恨死了老陶!從此見麵,總是怒目相對,忿忿難安。
那是一個清涼的早晨,小陳忽聽見門響,叫妻子開門。門開了,走進來的卻是笑容可掬的老陶。老陶手上滿滿都是些好東西:肥胖的葫蘆、苗條的絲瓜、修長的蘿卜、燙過發的小白菜、救生圈樣笨重的大南瓜、一塑料袋探頭探腦的小紅辣椒、一口袋紮著長辮子的大白蔥……
小陳愣愣地迎進院子,不解地望著老陶。老陶笑著說,小陳啊,這些都是我自己種的玩意,收獲了,給你嚐嚐鮮。自己下力氣種的東西,香著哪!
小陳的眼眶一下就潮濕了,老陶的話似乎讓他醍醐罐頂清醒過來。隻有腳踏實地下力勞作,才能有真正的收獲啊!他一時竟找不到話來開口,隻是緊緊攥住了老陶的手。
就在同一天,不知道是經過事先商量的,還是因了老陶感染,小區裏很多很多的老人都來到了小陳家裏,把自己類似的心意紛紛送給了小陳。麵對他們的熱情,小陳的眼睛幾乎哭成了兩隻桃子。
這年初冬,小陳重新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天一冷,小區裏人們已經不再外出串門、打牌了,小陳卻忙活著進進出出,為各家各戶送去了盆盆嬌滴滴、紅豔豔的百日紅。
小陳逢人便說,收下它吧,自己種的可好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