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雷電送”的夜間快遞員。
淩晨兩點半,我收到一個奇怪的訂單。
下單人把大箱子放在了門口,等我來取。
我把箱子綁在摩托車上,駛向了目的地。
在半路,下單人突然打來電話,說把箱子扔河裏就可以了,還許諾一大筆打賞。
在金錢的刺激下,我同意了。
當我拖動大箱子時,沒想到箱子的上蓋脫落了,露出一個人出來……
02
在接到這個單子前,我在出租屋裏打了個盹,還做了一個噩夢。
尖銳的手機鈴聲把我從噩夢中驚醒。
我揉了揉眼睛,感覺腦子一片混沌。
在逼仄的出租屋裏,借助昏暗的光線,我起身,抓住保溫杯,灌下一大口咖啡。
咖啡是用最便宜的咖啡粉調出來的,也是最有效的提神飲料。
我是雷電送的快遞員,說白了,就是給人家跑腿的,蝸居在市郊的城中村裏。
我妻子和女兒住在老家的縣城。老媽得了腦梗,臥床在農村的老家。老爸還在工地上幹活,補貼點家用。
女兒不到一歲,每天都要花錢。
我媽非常疼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她死去,但她的治療費用是一大筆錢。
我必須掙到足夠的錢,才能讓她重新站起來。
我的壓力非常大,所以沒日沒夜地幹活。
我既要接受妻子的抱怨,操心女兒的奶粉錢,還要操心母親的病情,每晚愁得難以入睡。
既然睡不著,我索性在晚上幹起了兼職。
白天,我在陸豐公司做快遞分揀員;晚上,我給別人跑腿。
幹“雷電送”的好處是,我可以隨時上線,時間很有彈性。另外,傭金比率也比一般的快遞員高一些。
當然,“雷電送”對人和車的要求也高一些。
我花時間考了D本駕照,然後分期購買了一輛油摩托,並置辦了相關的裝備,開始了跑腿工作。
如果一晚上幹二十單,我能得到兩百塊的傭金。
運氣好的時候,我能掙上三百塊,甚至更多。
但是,掙這份錢很不容易。經常在道路上急速穿梭,免不了出交通事故。
在冬天,因為打滑而摔倒是家常便飯,所以我身上經常有傷口。
我出過幾次事故。最懸的一次是,我突然從兩車之間鑽出,他們都叫這“鬼探頭”,結果撞到了一名大肚子孕婦。
幸好她沒事。我沒有逃逸,而是把她拉起來,請求她原諒。
那名孕婦大度地原諒了我,我既感恩不盡,又心懷不安。
我雖然賺到了錢,但犧牲了身體。
有時候,我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我隻能把車停在路旁,大口喘氣,才能緩過來。
訂單提示音再次響起。
這是我今晚的第一個訂單。
我穿上外套,騎上車,按照導航來到小區大門前。
淩晨的天空很壓抑,道路兩側的樹木像巨人一樣對我招手,氛圍很詭異。
看門人睡著了,我叫了半天,才把他叫醒。
進入小區後,我順利進入單元門。
來到18層後,我看到了一個大箱子放在了門外。
一般情況下,我們是需要確認寄件人的身份和快遞物品的。
我剛要敲門時,寄件人打來了電話。
我接通了電話。
“把東西帶走。”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他的嗓音冷得出奇。
我說:“先生,我需要您的身份信息。”
那人說:“我的身份證號發到你手機上了,物品是螃蟹,上麵有一層冰。”
大晚上快遞螃蟹?我疑惑地問:“全是螃蟹?”
“對。運送的時候注意點。我知道有點晚了,到達目的地後,我會給你小費。”
我隻好同意了。
泡沫箱子很重。不知道為什麼,箱子裏沒有傳來魚蝦蟹的那種腥味,而是一種奇異的味道。
我費力地把箱子搬到樓下,放在了摩托車的踏板上,然後啟動了摩托車。
我駛出小區,按照導航一路往北。
路燈和建築越來越少,樹木越來越多。
我騎在陡峭的路上,心中愈發不安。
但一想到能掙到一百多塊錢,我又有了動力。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停下車,鈴聲和摩托車的發動機聲是世間的所有聲音。
此時此刻,我好像變成了天地間唯一的活物。
在手機的對麵,寄件人用瘮人的語調說:“到什麼地方了?”
我望了望黑黢黢的四周,回答:“北崗子。”
“北崗子東邊有條河,”那人平靜地說,“你把東西扔到河裏。”
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我問道:“扔掉?為什麼扔掉?”
“螃蟹發餿了。”
這個理由太蹩腳了。
我心想,既然發餿了,為什麼用閃電送呢?
正當我猶豫時,那人說:“你大半夜的很辛苦,這樣,你把快件扔到河裏,我給你兩千塊錢的小費,就當是補償你吧。”
我思前想後,同意了他的建議。
掛斷電話後,我調轉方向,駛向了東方。
前方果然出現一條河流。
銀色的月光下,黑色的河水像一條長蛇,往前蜿蜒地流動著。
我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了。
我把車停在河岸上,然後扛起箱子,走向河沿。
半路,我被石頭絆了一下,身體往前跌倒,那箱子從我手中滑脫。
我一陣頭暈眼花,雙腿軟得像水。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才掙紮著站起。我走向箱子,赫然發現了一個人。
我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瓢冷水,恐怖湧入我的骨髓。
我一邊大叫,一邊驚慌地後退。
來到河岸上後,我瑟瑟發抖。
我顫抖著掏出手機,正要撥打110時,鈴聲再次響起。
手機在我手中顫抖著,屏幕上顯示出寄件人的電話號碼。
我的大拇指按了好幾下,才按下了“接聽”。
接通後,神秘的寄件人告訴我:“別報警。”
“你殺了人!”我驚慌失措地說。
我的喊聲在萬籟俱寂的夜空裏飄蕩,驚起了幾隻鳥雀。
除此之外,世界依然保持著寂靜。
神秘人警告我:“如果你敢報警,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激動地說:“我必須報警——”
“——想想你在農村的妻子,還在上學的女兒,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老媽。”那人哼笑道,“你要三思。”
我失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你到底是誰?!”
對麵的神秘人隻是哼了一聲:“別管這些。按照我說的做。”
我考慮了一會,然後說:“對不起,我做不到!”
那人又說:“好吧。在你報警前,先看看你的手機短信。”
我回到手機的主界麵,來到短信界麵,赫然看到一封短信,提示我有兩萬塊入賬。
手機裏的神秘人又說:“這些錢夠你幹一百天的了。你把快遞和石頭扔到河裏,你還會拿到另外兩萬塊。”
“如果我拒絕呢?”我掙紮著問。
“我會殺掉你。”
我心中被恐懼和擔憂填滿了,大腦一片空白。
到底發生了什麼?
到底怎麼回事?
“快點!”神秘人嚴厲地催促我。
這人太奇怪了。他總能在我的脆弱時刻,用金錢和威脅拿捏我。
這太詭異了!
為了親人,我硬著頭皮上前,站在箱子前。
我的雙腿抖個不停,雙手也是。
我顫抖著打開箱子。
這人的臉白得異常,像刷了一層白漆。
銀色的月光在他的臉上遊走,像是給他織了一副恐怖的麵具。
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我連滾帶爬地退到河岸上,撥通了110。
03
打完電話後,我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十五分。
沒有人的說話聲,沒有風聲,連蟋蟀的叫聲都消失了。
我無助地望向四周,倍感孤獨、恐懼。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半個月亮爬上來,射下銀色的光,將四周的柳樹雕刻成一個個沉默的巨人。
一陣風吹來,“巨人”們好像活了過來。它們“嘩嘩嘩”地伸出胳膊,仿佛抓向了我。
我縮在摩托車後麵,抖若篩糠。
這時,我身後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循著聲音,我看到車燈照亮了夜幕。
當兩名警察出現在我身前時,我直起身,勉強平息了狂跳的心髒。
一名高個警察走向我,手裏拿著手電筒。他照照我,問道:“你報的警?”
我指著河岸說:“人!箱子裏有人!”
矮個警察警惕地走向河岸。他步履緩慢地來到箱子前,停下來。
他打開手電筒,仔細照了照,還用手摸了摸裏麵,然後扭頭望向我,問道:“人在哪?”
“就在裏麵啊!”我一邊說,一邊跑了過去。
我來到箱子前,赫然發現人不見了。
矮個警察從箱子裏拿出一隻死螃蟹,在我眼前晃了晃,說:“裏麵全是螃蟹,還有冰塊。你說的人呢?”
我感覺像是迎麵挨了一拳。
我太驚訝,以至於無法回答矮個子警察的問題。
“上去。”矮個子警察用命令的口氣說。
我隻能跟著矮個子警察來到河岸上。
高個子警察開始訊問我。
他問得很詳細,我在哪上班,老家在哪,家裏都有誰,住在哪,全部問到了。
最後,高個子警察告訴我:“大兄弟,大半夜的,你這是報假警。”
我嚷道:“警察同誌,那個寄件人讓我運送人,然後半道丟到河裏。寄件人就住在藍江小區。”
高個子警察問:“藍江小區?你看到他本人了嗎?”
我無奈地回答:“沒有。”
高個子警察又問我:“誰下的單?能查到嗎?”
“當然能。”我一邊回答,一邊打開手機,調出了單號。
我指著屏幕說:“你看,就是這個人!”
“打給他,問問怎麼回事?”矮個子警察建議。
於是我打了過去。
接通後,高個子警察說:“先生,我是崗口區派出所的。我想問下,你剛才是不是寄了一件快遞?”
熟悉的沙啞聲音回來了:“是。”
“寄的什麼東西?”
“螃蟹。”
“為什麼這麼晚送快遞?”
“警察同誌,你們還管這個啊?我要馬上送出去,因為第二天就壞了。我姐上夜班,正在家裏等著呢。”
停頓片刻後,那個聲音又說:“快遞小哥剛才還給我打電話呢。到了嗎?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