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挺害怕的。”青年坦誠地說,“尤其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心理壓力特別大。”
“在空中看到的‘祖母號’是怎樣的?”瑪莎問。
“就像是黑暗之中的一個小小的火柴盒。”青年慢條斯理地用另外一隻沒有紮針的手在眼前比劃了一下,指節漂亮得就像演奏家的手。
“她在黑暗之中發著光,而我帶著受傷的戰友就像是撲向火的蛾。”
魯迪斯沒有接著講下去,瑪莎知道,經曆了這樣一次降落後的飛行員肯定要接受心理詢問,她曾經閱讀過一些這方麵的資料。
“但是你們都活下來了。”
“是啊……雖然從來沒有想過死的事情,不過像這樣平安無傷地躺在這裏,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見瑪莎沒有馬上說話,魯迪斯稍微歪了歪頭:“怎麼了?”
“……你是空軍飛行員。”瑪莎用的是肯定句。
“讓你們海軍飛行員丟臉了嗎,對不起。”青年開著玩笑。
“不,海軍飛行員也未必有你飛得好。”瑪莎心悅誠服地搖搖頭,“你會一直飛海上任務嗎?”
魯迪斯不明白少女為什麼對自己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不會的,我下個月就要調任前線了。”
“複米萊?”
“嗯,‘荒火’聯隊的調任令。”接下來,金發青年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道,“柯納維亞曆史上最偉大的傳奇聯隊,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
注意到對方的用詞,已經在弗戈森諾完成一年學業的瑪莎問:“沒有‘之一’的修飾嗎?雷鳥可不比荒火差啊。”她在弗戈森諾求學的一年裏,雷鳥聯隊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青年看了瑪莎一眼,語調徐緩,語氣不輕也不重,平靜得就像在闡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修飾‘荒火’還要配上‘之一’,那麼一定是在我加盟之前的事情。”
在瑪莎的記憶裏魯迪斯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私下裏從不對人發脾氣,甚至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很難得。但是她知道“荒火”在魯迪斯心裏是個有著特殊含義的存在,他會在任何時刻與任何場合去維護“荒火”的一切,甚至不惜為這支聯隊粉身碎骨。當然瑪莎沒見過魯迪斯在前線作戰的樣子,也一直無法想象那麼寧靜的人要如何穿梭於戰火硝煙裏。因為魯迪斯的關係,她後來徹底放棄了海軍飛行員的夢想而選擇成為了一名空軍,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與他並肩作戰,但三年之後的夏天,她發現自己永遠失去了這個可能。
初見的那一晚,瑪莎與魯迪斯聊了很多,得知瑪莎是弗戈森諾的一年級生,魯迪斯的話匣子也逐漸打開了,講了一些他在校時的事情。青年曲起腿把病床讓出一半,為了讓女孩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能夠坐下來。
“海上飛行與空中飛行對你來說有什麼不同嗎?”瑪莎就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恨不能把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在今晚讓這個還不知道他名字的青年為她解清。
靠床而坐的青年活動了一下肩膀,思考的時間不是很長,最後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回答說:“大概就是客場作戰與主場作戰的區別吧。”
“你的這個笑話實在有點冷哎……”
“是嗎,我以為會是一個很貼切的回答呢……其實區別很簡單,海洋是海軍飛行員的天空,天空是空軍飛行員的海洋。……而大地,就是天空的海岸線。”
瑪莎睜大了眼睛。
“……最後那句話不是我原創的,不過看在你露出了那麼一個感動的表情,下次有機會我再告訴你作者是誰。”青年笑眯眯地說。
以為少女一定會抗議,結果瑪莎意外地認真起來:“那你說話可要算數啊!”
魯迪斯反而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他要“算”哪個“數”。
見狀瑪莎有些生氣地向青年湊近了一點:“結果你隻是隨口說說嗎!”
“不是,”魯迪斯莫名地感到不自在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少女依舊一臉的不高興,即將成為柯納維亞王牌飛行員的金發青年才想起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道頓·魯迪斯,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
“瑪莎,瑪莎?”
現實裏魯迪斯寧靜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瑪莎的回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青年笑了笑,表示自己在聽。瑪莎一直沒有告訴魯迪斯,自己最喜歡被他叫名字的時候。
“我晚上七點要去機場,所以恐怕不能帶你到市內吃飯了。”魯迪斯說,“我們去Airdrop可以嗎?”
“你今天就要回格萊丁堡?”瑪莎有點小小的失望,“我還以為你這次可以在佛明倫多呆幾天。”
“對不起,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