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地,他的眼前又像過電影似的,開始不住回放由他自己所造成的毀滅。
OneonOne的空戰雖然被公認為“最具有騎士風範的對決”,但往往也最為殘忍。它的殘忍來自於沒有直觀的血花飛濺,因此在戰鬥時很難被真實的慘象所衝擊。一切發生與結束都那麼迅速,以致於在旁人看來,這是一份被稀釋了的殘酷。
可是飛行員們都知道。
就比如波爾德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坐在狹小的空間裏甚至來不及多想--就像空中堡壘那時候衝自己迎麵擊來的光束,但是恐懼卻能在瞬間灌頂。
接著是機體被劈開時驟變的氣壓,爆炸的衝擊一並襲來,驚恐,疼痛,絕望,死亡。
人的情緒也是被一個看不見的器皿承裝,那麼在有限的空間裏,數種情緒交替出現或者混合出現,膨脹,爆炸……
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啊,齊克太可惜了。”迪翁走過來憤憤說,“明明已經幹掉了季德勒,卻被瑪莎偷襲得逞幹掉了。”
“季德勒跟最開始的波爾德做了一樣的事情,隻不過他還不怎麼習慣逃跑吧。而且齊克確實比梅菲爾德飛得好。”魯迪斯一邊解釋一邊開了自己的第二瓶啤酒。
“現在白組就剩下瑪莎一架戰機了。我記得她的父親是陸戰隊的一名指揮官吧,為什麼她沒有成為海軍飛行員?”鄧肯問。
魯迪斯笑笑:“藍組還有兩個人。”
說話間,大屏幕上庫寧格特的戰機顯示已被瑪莎擊中。
“漂亮姑娘~”迪翁感歎道,“現在真的變成oneonone了。”
“比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甲板上起降的海軍飛行員,那些空軍飛官更像是一群嬌生慣養的娘娘腔。”
瑪莎從小就是在這樣的聲音中長大的,因此海軍飛行員一直是她眼中最帥的男人。瑪莎也夢想著未來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海軍飛行員。她之所以入讀弗戈森諾是因為佛明倫州並沒有國家一流的海軍學校,柯國最好的海軍學校在歐哈克州,而她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佛明倫人。
在弗戈森諾,每年的畢業生中有15%的人將成為海軍飛行員,瑪莎就是抱著這樣的目標一直在努力著。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瑪莎升上空校二年級前的那個寒假。那天海上下著雪,她因為去探望父親登上了位於尚恩的“祖母號”。夜裏甲板上動靜很大,還在看書的瑪莎偷偷來到上麵,看見一架黑色艦載機兩次降落失敗,隻能在空中盤旋繞飛。夜裏海浪的聲音顯得空曠而可怕,狂舞的堅硬雪粒迎麵劈頭地砸下來。遠處的地勤一直在向黑色戰機裏的駕駛員打著手勢,跑道上燈火通明,工作人員緊張地做著一切降落前後的準備工作。
瑪莎從旁人那裏得知,飛機裏搭乘了一名重傷員,必須趕緊得到治療。但是這樣苛刻的條件根本沒法降落,一旦發生意外,很可能造成機毀人亡的後果。
“就是最好的海軍飛行員也不會願意冒這個風險。”
還沒來得就這句評價問清楚的瑪莎,注意力很快就被黑色戰機的又一次降落轉移過去了--從天而降的戰機就像是一隻在風浪中搏擊的鷹,一個俯衝對著甲板上的跑道伸出銳利的雙爪,張開的雙翼切斷了空中的飛雪,“祖母號”的起降甲板隻有不足二百一十米,這個長度在平日裏對飛行員來說已經不亞於噩夢,更別說在今天這樣的環境下了。
孤注一擲的黑鷹就像轟然摔在甲板上一樣,戰機的起落架與艦板發出激烈的摩擦,接著它扯斷了甲板上的“三線”,又衝破了第一道攔截網,然後是第二道!終於,在第三道攔截網的阻攔下,戰機成功減速,完成了迫降。
登時甲板上一片歡騰,接著消防人員馬上過去檢查飛機有無失火情況並進行冷卻,同時醫護人員也抬著兩副擔架立刻跑了過去--這樣驚心動魄的降落,飛行員也很危險。
瑪莎沒有動,她仍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遠處在戰機下騷動的人群,發現自己的手心裏竟然全是汗水。
片刻,從戰機中被架出來的飛官遣走了擔架,一邊撥開人群一邊摘下了頭盔,那一刻,穿著黑色飛行服的金發青年,在瑪莎看來就像從夜裏走出來的一樣。
瑪莎已經在天空中找到了波爾德的影子,“Shark”就在“May”的東南方向,藍白對抗賽沒有時間限製,但是瑪莎不想使其變成拉鋸戰。剛才她出其不意地擊落了庫寧格特,退出比賽之前無線電裏響起了短發女孩的聲音:“波爾德很厲害哦,你要小心。”
“你到底是哪邊的呀……”瑪莎忍不住莞爾。
“不知道為什麼,被你擊中沒有那麼不爽。”庫寧格特調轉機頭打算返回S-AF了,“所以作為他曾經的手下敗將給你一個忠告吧,波爾德在‘鑽洞’飛行很有一套,你要小心他的陷阱。”
“謝啦。”
但是我在鑽洞飛行中也很有一套啊。瑪莎一拉控製杆,“May”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影,向著峽穀之間低飛滑翔過去,我也同樣師出名門啊!
看來庫寧格特的建議對爭強好勝凡事要拿第一的瑪莎來說似乎隻起到了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