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事情會變得如此峰回路轉,本來看起有些眉目的東西卻隻是霧裏看花,人生大都也是如此,好比你來到了一座小青山前,原以為柳暗花明之後會是小村莊,結果卻是一條通向村莊的小石路,往往很多人皆是如此忽視作為橋梁的小石路,比如我。
執手落下一顆黑子,桑琴君已經風輕雲淡的收走了我一大片的土地,我趕忙擺手道:“不算,不算,我剛剛走神了,不是要下這裏的,應該是……”手指在棋盤上比劃了會,停在邊角的一處:“對,應該是這裏。”
他輕笑了搖頭:“君子下棋不悔。”
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君子。”傾身將他手中的棋子撥回,放在原處,又執手按下一顆黑子,他淡淡一笑,一子白子已經落在他處。看形勢我落他不過三四子,想來這盤我終於能贏了,我嘿嘿的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詐,等注意來時,又有一大片土地被他收走了,我一驚,想要故技重施,他笑搖搖頭,秀兒已經看不下去了:“小鴿子,你一盤棋都從白天悔到傍晚了,累不累啊?”
我立馬叉腰站了起來:“你胡說,我哪裏悔了那麼多次了?再說這裏黑燈瞎火的,你怎麼就知道是傍晚了?沒準今天隻是下雨了而已!”我不要命的死掰,秀兒一惱,起身來撓我的癢,我左右躲閃著,躲到棋盤邊,一閃,她“噗”的將棋盤打亂,飛起的棋子一個不落的掉在桑琴君的身上,然後透過他半透明的身子盡數落在地上,我狗腿似的跑了回來,指指秀兒,又指指桑琴君,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太卑鄙了,居然瞧見我快贏了,使計陷害我!”
桑琴君和秀兒:“……”
終歸的,這一天我被桑琴君殺的片甲不留。
隔天,桑琴君底下的小嘍囉送來一封信,題字鋼強有力,是樘穹的字。打開信封,上頭簡單訴說了這幾天的狀況,自我掉下懸崖以來,樘穹便將屍兄們痛打了一頓,叫器的要他們爺爺出來,於是這些龜孫子就將自己的老祖宗‘桑琴君’給賣了,我看完這一段唯一的感慨便是生堆龜孫子著實不容易,略帶同情的望了眼桑琴君,表示節哀,他了然的點點頭,示意我繼續念下去。後來,行到百裏塚深處,瞧見於楓和一群屍兄們遊樂的水生火熱的,他和一隻屍兄正好哥倆勾肩搭背的踉蹌走來,樘穹熱血的描繪了當時的景象,他一拳將於楓打在了糞坑裏,臨了,又對著他的屁股補了兩腳。再後來,他們便接到了桑琴君的通知,現下正住在他那幫龜孫子的家裏。
最後,他又補充了一條個人觀點:“這個箐姨來的太奇怪了,我想著會不會是什麼障眼法幻化出來的妖物。”
……或許,真如他所說娘親不過是一個幻物而已,我依舊還是**了下去。愣神間,信封已被桑琴君悄然抽走,他略微的看了眼,輕吟了聲:“這位小輩說的倒是不錯,如是處理掉妥當些。”將信封放回我懷裏,負手慢慢渡走。我垂盯著信,沉靜了會,趕上桑琴君的腳步轉出房間。
桑琴君停在勁翔的床邊,伸出兩指搭在勁翔的脈搏處,離手,從衣袖中拿出黑扇子,輕緩搖動起來,涼涼冷意撲麵而來。我至今都想不通,桑琴君作為一個活了七百多年的鬼魅,居然也會在大熱天拿扇子乘風,後來我想了一遭,他怕熱,那也是他的身前事,身後也隻是習慣了有件物器在手罷了。
扇子合起處,一聲脆響。
他把弄著一柄黑扇子,眼神虛空,沉思了會:“這位小友的傷已非一日能好,需在吾這兒靜養上半年光景方才能痊愈,吾思索著,汝們倒不用等這位小友,等些日傍晚夕陽漸落時分,山穀‘戾氣’小些,汝們便出穀吧,總歸的,久居山穀對汝們是沒有好處。”我點點頭,瞬間有頗多感慨浮上心頭,桑琴君不愧是活了七百多年的老妖,不僅樣樣都會並且事事精湛,比如,一道普通的白菜燉豆腐,他能在豆腐原本配方的基礎上加上自己的個性,將活潑好動的烏魚壓榨成軟潤可口的豆腐,刻成一座小房屋,再用白菜裝飾成大樹爺爺。可以看出,桑琴君就是有太多的時間,才會都打發到細節上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活上幾百年,說不得比桑琴君還要精湛,但介於這種事不可能發生,我著實可以忽視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