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緋夜本欲詢問她沒去學院的原因,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去的,可轉念一想,他克製住了詢問到底的架勢。
不必刻意,他或多或少也能給女孩找到諸多放棄的理由,信手拈來。
畢竟年輕的夢想和肮髒的現實總是格格不入。
異族的入侵近在咫尺,屠戮的浩劫觸手可及,饑餓的威脅歇斯底裏……
即便有統治階層的宣揚和推動,一門心思立誌繼承人族文明的學生,亦是大幅度衰減,不比往昔。
生存,成為當下的優先法則。
為人類而戰,承祖先文明,那隻是一句口號,不如辛勤勞苦換來的一頓米飯給的實在。
而當中影響最大的,恐怕還是這個深陷滔天巨浪、千瘡百孔的不堪家庭……
它所帶來的負重連曾經的自己都承受不了,又何況羸弱的女孩。
不幸生長在這末世浪潮下的他們,要守住一份本心,談何容易。
“你不問我原因嗎?”沉默過後,女孩開口。
南緋夜搖搖頭,不願去觸碰她的傷心事。
“你說……”女孩縮著肩,言語像從冰縫裏擠出的雪花,尋不到棲息的落腳點:“我們這種人存在的必要在哪裏呢?”
“沒有夢想,沒有興趣,沒有歡樂,僅僅活著就要遍體鱗傷、麵目全非……”
聽到對方自暴自棄的話語,南緋夜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並不是一個多麼擅長交流的人,恍惚間,終於想起要盡可能的寬慰對方,道:“別想那麼多,活著終歸是好的。”
“好在哪裏?”
好在哪裏,南緋夜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他從未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於是他采用了顯得有些推脫卑鄙的措辭,道:“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苦難的人並不止於我們。
你要記住,我們是活在當下的人,任何時候,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女孩聽了,沒有搭話,或許是意識到談論這個問題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麼實質意義。
南緋夜想了想,接著道:“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忙,我會竭盡全力,包括帶你離開這個家,包括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
這是第二次,他說要帶女孩離開這個自小長大的地方。
上一次女孩的回答是,不想拋下自己的媽媽,也不願意拖累他,成為新的累贅。
而這一次,女孩則直接選擇了緘默不語。
在她看來,即使離開了這個家,又能前往何處?始終是在這座一層不變的牢籠都城,毫無希冀,徒勞無果。
回到家,南緋夜把打包回來的食物放進冰櫃。
簡單的洗漱過後,他回到了曾經屬於自己的空洞房間。
房間裏麵充斥淡淡的灰塵,家具僅有一床一桌一椅,能看出很久沒有收拾過。
他來到窗邊撣去椅子表麵的灰塵,安靜落座。
推開老舊的玻璃窗,露出一條細縫,潮濕的空氣透過縫隙擠進屋內,揚在他臉上,清爽而冰涼,一瞬間如沐春風。
這是下雨的征兆,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咚!咚!咚!”
正發呆間,門外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女孩清淡的聲音隨之傳來。
“你睡了嗎……”
南緋夜收回眺望夜色的目光,偏頭衝門外回道:“沒睡,怎麼了?”
女孩得到回應,推門進來,單薄的懷裏抱了一席床單。
透過靜謐的月色,她看著南緋夜,南緋夜也看著她,對方瞳孔裏的冰冷之色逐漸褪去,亮起了流螢。
女孩挪動腳步,自顧自的來到木床涼席上把床單鋪好,嬌小身軀躡手躡腳的臥躺了上去。
南緋夜沒有責怪對方的不請自來,侵犯他的私人空間。
他回過頭,左手背托腮,右手食指在桌麵敲打,繼續凝望星辰稀疏的郎朗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