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並不搭話,劃開一道屏障將司律碧璽二人推出法陣,孤身衝到陣眼前,意欲強行破陣。九條蟠龍履行本職依舊盤踞回柱子抵擋陣法之力。陣法中央雷電大作,唯獨一道白影上下飄飛。
司律神人瞪了碧璽一眼,化白光而去,顯然是去搬救兵去了。
碧璽嗆了一口黑水,體內似乎有東西燒起來,腦子裏回旋起鬼魅的笑聲:“你是碧璽?想知道你的族人在哪麼?”那聲音變幻莫測男女莫辨,極為魅惑,碧璽惶惑,下意識答應著。忽然便置身於一片曠野中,走過來的不是阿爺和族人麼,為什麼手腳都戴著鐐銬?
“阿爺”,碧璽衝上去想要抱住他,卻撈了了空。無論她怎麼喊,阿爺和整個族群都置若未聞,麵無表情地穿過她透明的身體。一道火舌從天而降吞沒了他們,碧璽嗓子一窒,耳邊隻有蟠龍石轟然崩塌的巨響,一重黑影向她撲來。“眉山,情況如何?”
眉山兩指鬆開纏在碧璽手上的紅線:“暫時無妨,我的定魂丹可是如假包換。”
他聲音忽然一滯:“阿澤,你果真要替她受這一過麼?她不在仙班,擅改命格,必受天譴,若以魂換魂,稍有不慎便要受製於魔,甚至為魔煞反噬。”眉山君拿眼幹瞅,隻盼這冰山一樣的人能夠回心轉意。
“這也是我的業報,我欠下的終歸要我來還。”白澤坐回床邊:“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勸我。”
碧璽昏昏沉沉,不分晨昏接連做著噩夢,隻覺渾身忽冷忽熱,神魂顛倒。噩夢裏那個聲音一直盤旋,火光燃燒起來,不知身在禁地,還是曠野,金靈石耀眼的光彩,業火裏猙獰扭曲的軀體,在她眼前,一幕一幕,她大叫,她哭泣,卻死死地像被囚禁在那個地方永遠都走不出去,生生看著阿爺和族人一遍一遍死在眼前,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驚醒時分,白澤守在她床邊已睡著。
四方池裏水光瀲灩,碧璽一點一點沉下去,水淹沒了她的整個頭頂,隻希望清醒一點,再清醒一點。
不會的,阿爺和族人不會死了。
可是,那場景真實得簡直可以觸碰,更何況,她醒來胸口便揣了一枚邊緣焦黑的骨哨,那哨子是她臨走前送給阿爺的,再錯不了的,上麵還用小刀刻了一個豬頭,原先掛哨子的紅繩已經燒得看不出顏色,是她同族裏的婆婆學的,編了足足有半月。
忽然整個人被拎起來。她冷冷看了一眼麵前的人。她抵死推開,白澤卻牢牢抓著她不放。水花四濺,白澤的胸口洇開斑斑血跡。
碧璽自從醒來便一言不發,像是變了個人,白澤深知魘術已入了骨髓。
“碧璽,那日魔煞出世,你中了魘術。”那日天璿陣過於強大,白澤勉力支持,未能阻擋魔煞出世,隻從他手裏救出碧璽,自己也負了內傷。
“阿爺死了,為什麼要救我!”她又懼又痛,終於開口,直直對上他的眼,他身為上神,有能力淩駕於六界之外,他說過,六界與他白澤無關,何必管她一個小小地精。
他一個力道將她拖出水麵:“你知道了?”卻不等她作答,仿佛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別怕,不管你想做什麼,我白澤助你。”
碧璽想問為什麼,視線裏水汽蒸騰起來,眼裏定是進了水,難受得很,她嘴角一癟,撲在他濕漉漉的胸口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