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剁的不是豬骨頭,也不是牛骨頭,而是手骨,他自己右手的手骨。
他左手揚著殺豬刀,右手平放在木板上。
木板很大,和門一樣大。事實上,這原本就是門,隻是當屠夫開始成為屠夫時,就不再是門,而是砧板。
他的右手已經斬斷,木板上已有幾節手指骨,就在他的右手前方。
很顯然,屠夫已經剁了至少兩刀。
用左手握的刀,剁右手手指。
鮮血灑落在木板上,粘在屠刀上,紅豔豔的,令人刺眼、心寒。
他的右手並沒有麻木。
麻木就是沒有知覺,沒知覺就不會痛苦。
可是,他的臉卻扭曲著,汗水如泉水般湧出,滑過臉龐,掉落在木板上,與鮮血混合。
他的左手在顫抖,刀身像振動的翅膀。
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很痛苦。
十指連心,剁掉手指,又怎能不痛苦?
不痛苦,又怎會發出慘叫聲。
即使是傻子也不會剁自己的手,傻子也知道痛。
屠夫不是傻子,他的眼神有恐懼,有痛苦,就是沒傻氣。
如果是傻子,也不可能成為屠夫。
可是,屠夫卻在做著傻子也不會做的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長風沒時間再沉思,因為屠夫的刀正在下落,落向他自己的右手。
刀忽然變得很穩,穩穩地砍向右手。
這一刀下去,他的右手將隻剩半個手掌。
半個手掌拿不了針,拿不了筷子,也拿不了刀,什麼也拿不了。
屠夫的刀很快,在空中劃出一道白光。
也許屠夫不僅僅是屠夫,還是個刀客,或者,曾經是個刀客。而且,是不錯的刀客。屠夫的刀不可能這麼快,隻有刀客的刀才可能這麼快。
可惜,這刀砍的不是敵人,而是屠夫自己的右手。
這麼快捷的一刀,他似乎已經難逃斷掌的命運。
“篤”
刀已砍在木板上並陷進去。
屠夫的手掌卻沒被剁成兩截,因為刀鋒已經偏離了手掌。
刀本不會偏,隻因為在刀鋒即將砍到手掌時,忽然受到一股力。力量並不是很大,但足夠使刀偏離手掌。
屠夫沒看見這股力的來源,它仿佛憑空出現,然後又憑空消失。
力當然不會憑空出現,他看不見,或許是因為力量來自他自身。
屠夫似乎有些明了。
剁別人的手已是難受的事,剁自己的手更是違反人類天性,人會從心底抵觸、反抗。
屠夫覺得,也許正是這種力量,讓他不自覺地移開了刀身。
他沒想過,這是因為劉長風的原因。
劉長風實在太年輕,雖然帶著劍,一看就知道他是武者,可是,武者也有強弱之分。
年紀輕往往意味著功夫不夠深。或許有些天才在年紀很輕的時候,就已成為令人仰望的高手,可這種天才終究是極少數,至少屠夫還沒見過這樣的天才。
劉長風的出現很突然,屠夫甚至沒有察覺到他是怎麼出現的。
不過,屠夫並不覺得很奇怪,也不會認為是因為劉長風的實力很強。
他的心神已亂,僅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對抗疼痛和剁手的心理障礙上,察覺不到別人靠近,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