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獲得兩人應該戴賞的王冠,終點就沒有和家的束縛,沒有任何阻礙。
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朝找到的願望伸出手。
「……高風險高報酬嗎?那王冠等於我的囊中物,畢竟我最喜歡挑戰了。」
我深信如此地宣言,兩人緩緩回頭仰望我。
「……多加良……是認真的。不過,我還對自己想怎麼做似懂非懂。」
鈴真確信我的認真,不甘心地咬住下唇。
「不知道」總是讓他最不甘心的一件事。然而,能夠誠實地說出想法,離終點隻差一步。
「但是,你想打開木桶看看對吧?」
「……嗯。所似,我要參加。f」
我認出鈴真嚴重的好奇心勸誘地問道,他晚起嘴角點點頭。
「……我也一樣……」
但朝都還說不出那句話。他羨慕地看著鈴真,又將關鍵的台詞咽回腹中。
「……高風險高報酬,正合我意。我會回應彩波的期待。」
朝都這麼宣告,仿佛肩頭的期待又加重了一點。
他明明使勁拉起嘴角,表情看起來卻絲毫也不像笑容。
目睹他的神情,鈴真如反映朝都內心般浮現苦悶之色,兩人胸口的絨毛也痛苦地喘息著。
「那麼……最後的遊戲可以開始了?」
然而,彩波此時響起的話聲極為平靜。
我不知道,眼中閃爍著真摯光芒的她期望何種結局。
我或許會帶來她不希望的結果。
不過,我要做的事依然不變。
「彩波,最後讓我問個問題。客串是指什麼?」
因此當她的目光投向我,我刻意輕鬆地問道。
「隻是想這樣命名看看而已!」
她回以一如往常的笑容,答案卻讓我有點頭暈目眩。
7
經過公平的猜拳,打開木桶的順序訂為鈴真、朝都、我。
「從此以後我相信……多加良簽運真的很差。」
鈴真不知為何感慨地說,我無法反駁。拜他的口氣所賜,我的肩膀得以適度放鬆力道。盡管我們之間沒有朝都在場。
與其說一個人較能聚精會神,他更像是刻意不聽我們的聲音般架起肉眼看不見的薄膜,絨毛也奄奄一息。
「……朝都又打算獨自努力了。」
鈴真悲傷地望著他卻沒開口呼喚。
想必是明白時刻未到。
「鈴真少爺,請選擇你喜歡的木桶。」
「不能選討厭的木桶嗎?」
「比起討厭的,人家更偏好挑喜歡的。」
「嗯,我也是。」
一度對選擇方法抱持疑問的鈴真,最後接納彩波的意見頷首。
他走下前甲板,挑了前方算來第五列、左邊算來第二個木桶。
「那……我要打開羅。」
單純地思考,頭棒打者抽中王冠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鈴真臉上的緊張更勝於好奇心,朝都也在他的手放上桶蓋時微微向前探身。
一打開蓋子,鈴真立刻望向內部。
木桶約與他的胸膛同高,但桶底似乎墊高,鈴真隻探入上半身就輕鬆觸及物品:
「呃~這是京都的點心?」
他拇出的東西,的確是京都名產三角形點心,雖然沒有外裝包盒,不確定商品名稱。
「沒錯,是京都產的。」
彩波從觀眾席……不如說是主賓席上回應,但沒揭開商品名。大概是說出口就會透露解答
「那麼……我已經知道迷彩在街上派不上用場……八橋→襯衫(注:ゃつはし→シャツ」
看來鈴真沒跟我一樣想得這麼複雜。
他脫下腰際的迷彩襯衫,與八橋交換投入桶中。
「鈴真少爺,接龍成立。」
若菜認定之後,鈴真終於暫時脫離緊張,走向等候區的腳步也變得輕快了點。
「交換到的東西,請暫時放進這裏。」
此時,若菜指出保險箱說道。其大小約五十公分見方,肯定非常堅固。
「……八橋放進保險箱?」
「等遊戲結束,就可以吃八橘羅!」
眼前獨特的畫麵令我有些頭痛,但鈴真不抱任何疑問地點頭同意彩波,
「接下來換我了。」
朝都連也看都不看我們,戴著比鈴真更加緊真的神情上前。
他的臉頰蒼白,剛才攀登桅杆時的紅暈簡直像假的一樣。
冷靜點。想提醒朝都的衝動襲向我,不過一開口恐怕會弄斷緊繃的弦,所以我按耐下來。
「……我先走一步。」
朝都形式化地交代一聲後就往下走,背影看來十分靠不住。
不過,參加這場遊戲是朝都的選擇,無論看來多靠不住我也不會留住他。
他走下甲板後瞥了鈴真挑的木桶一眼,選擇離那邊最遠的桶子。
「……這是潤發乳吧。」
「海風會傷害頭發~」
「我不會饒恕傷害彩波小姐的東西。」
本來希望彩波悠哉的聲音能緩和他的緊張,接著開口的若菜卻太過認真,我無法如願。
「潤發乳……今天早上喝的飲料有附吸管,用它交換如何?」
「潤發乳→吸管(注:リソス→ストロノ)。朝都少爺,接龍成立。」
若菜認定後,朝都從背包取出吸管丟進桶內,表情終於稍微放鬆,回到鈴真等待的等候區。
「如果我抽到洗發精,待會送給你?」
「我想要的東西隻有王冠。」
我半路上試著喊他一聲,朝都卻完全沒貓我一眼,像說服自己似的回答。
「這我可不知道。」
我暫時打住,在朝都相信那個謊言是事實前下了甲板。
「秋庭先生,請等一下。」
「幹什麼?」
剛踏出一步就被叫住,我回頭望去,看見熟悉的書包。
托給尾田保管的書包出現在此令我驚訝地張大眼睛,遞上書包的若菜卻一臉事不關己。
「這樣行李轉交給您了。」
若菜比誰都清楚手頭的牌越多接龍時越占優勢,我讀不出她的意圖。
「……你打算給敵人送鹽?」
我無法拒絕送上門的援助,接下書包後問道。
「不,彩波小姐希望公平競爭,我隻是實現她的願望。」
我得到一如往常,在這場合卻出乎意料的回答。
「……彩波?」
「若菜說的就是理由。」
我反射性看著彩波,她僅是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
因此我不再追問,也沒剌探若菜的發言背後有何含意。
我隻決定最大限度運用她交給我的書包,重新踏出一步。
這些桶子原本的用途似乎真的是盛裝酒類,一走進木桶之間,微弱的酒精氣息窟入鼻腔。
由於光聞酒味不會讓人喝醉,所以在法律上也沒有問題,我一口氣往前衝,打開位於正中央的木桶。
「……是槍?」
「當然,那把槍並不違法。」
若菜當場保證我抽中之物的安全性,但沒告訴我銀色槍身刻著精細圖案的它,作為美術品的價值多少。
老實說,即使交換到這玩意我大概也應付不來,但我先專心完成「接龍」。
手槍、pistol,或者用「複製品」來接。
一樣物品有數種稱呼,我在腦海中一一列出別名,發覺這正是遊戲的重點。
簡單地說,隻要全力運用自身所知的詞集及想像力即可。
「……若是如此,對朝都來說難度很高?」
「秋庭先生,請趕快接龍。」
受到催促的我,暫時將擔憂驅逐腦海。
「這是『槍的複製品』,我要用『卡片』交換。」
拿完全沒點數的集點卡交換豪華的槍真的好嗎?雖然猶豫,我仍從錢包裏抽出卡片。
「複製品→卡片(注:レプリカ→カノド)。秋庭先生,接龍成立。」
若菜隻瞥了集點卡一眼就毫不遲疑地承認交換,反倒令我難以釋懷。
「……昂貴不代表重要啦。」
是鈴真掃去我心中的陰影。
相對於清晰易懂的理論,把玩雷鬼頭的他側臉卻神色鬱鬱。
「那麼,那些木桶裏應該沒有東西值得交換你的寶物。」
「這一點……我接下來會確認。」
然而,鈴真對我的推測搖搖頭,為了找出自己的答案再度邁開步伐。
第二輪的交換分別是磚片→口香糖(注:レソガ→ガム)、馬的布娃娃→水(注:馬のぬぃぐるみ→みず)。
我抽到衛生紙,正在煩惱該用「ぽ」還是「ぁ」來接龍。
「反過來用持有物的字尾接桶中物的字頭,交換亦能成立。」
聽到這條規則,我以腰帶→衛生紙(注:ベル→トィレツトペノパノ)通過第二輪。
再來第三輪的接龍交換也成功了,但王冠不見蹤影。
「一直沒出現耶。」
「該不會各位都被秋庭先生的壞簽運傳染了?」
「……不要把別人講得跟病原體一樣。」
「就是說呀,!有時候盡管是真話也不能說出來喔?」
若菜企圖將王冠沒出現理由怪罪於我,彩波則如此告誡,我反倒想把那句台詞直接奉還。
「非常抱歉。木桶的數量……太多了點。」
但若菜突然承認自己的疏失,將木桶數減少為三分之二。
「下一次我一定要抽中王冠。」
朝都望著減少後重新排好的木桶,用彩波聽得見的音量宣言。
鈴真欲言又止地注視著他,朝都刻意假裝沒發現。
鈴真雖然望過去,卻還沒找到該說什麼,最後沒有呼喚朝都。
「鈴真少爺,請。」
「這是……地圖?」
受到若菜催促,鈴真從再度挑選的桶中取出東西,直接舉至頭頂呢喃。
「感覺像是。」
我附和時沒灌輸特定印象。彩波她們並未提出異議。
鈴真從各個角度眺望地圖好一會。
仿佛想從上頭找出自己的足跡。
「……這是『某個人的地圖』。」
他當然不可能找到,最後鈴真微微垂下肩膀斷定。
「唉,大多數的地圖都屬於某個人嘛。」
「……嗯。可是,多加良你剛才在帆上說要創造自己的路,也真的創造出來……我覺得好像在描繪地圖。」
鈴真嘴角浮現微笑看著我。
不過,他的眼眸焦急地搖蕩著。
雖是不經意出口的話語,鈴真似乎隠約看見追求目標的輪廓。
然而他不知道該如何得到它,無意識地想從我身上找出答案。
無論再怎麼凝神細望,我身上明明也不可能有他的答案啊。
「鈴真,你找錯地點了。」
我僅僅這麼告訴他。
因為他很清楚,碰見「未知事物」該怎麼辦。
隻要照先前的方法就夠了。
我抱著這份意念回望他,鈴真則赫然睜大眼睛。
他有點馗尬地垂下眼眸,為了掩飾開始摸索口袋:
「啊,我有個胸針……」
鈴真掏出連擁有者都忘記的圓形小胸針。
「嗯~可以去掉點點……也就是濁音點可用『チ』接龍唷!」
「那,胸針→地圖(パチ→ちず)。」
隨著彩波發出許可,鈴真就如此回答。
「鈴真少爺,接龍成立。」
彩波同意的話若菜也不可能反對,物品交換成立,於是,鈴真背對我好將胸針投入木桶。
然而,第四輪王冠也沒出現。
「……為什麼沒出現?」
朝都沙啞地呢喃,側臉的焦慮之色變濃。
遊戲進行至此,我發現鈴真也麵露焦急。理由倒不是不能理解。
由於在遊樂園舉行入會儀式,他們的衣著都很輕便。
鈴真連背包也沒帶,能夠交換的物品數量一開始就不多,我最初即預測他的戰況隨著遊戲進行將越發艱難。
不過,鈴真臉上更多的是麥心。
他想必已經發現,無論打開在場多少個木桶,裏麵都不會出現期望中的東西。
鈴真還沒靈活到懂得享受這種遊戲。
可是沒人開出王冠遊戲就無法停止,他踏著沉重的腳步聲也得往前走直到那一刻到來為止。
「是……手表。」
但這次出現的依然不是王冠,鈴真探頭盯著桶內開口。
朝都表麵上鬆了口氣,彩波則遺憾地垂下肩膀。
「這可不是我的錯。對吧,鈴真?」
我再度感受到若菜貴備的視線,征求鈴真的同意,卻沒聽到回應。我望去時鈴真正好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令我皸眉。
與至不同,動搖的情緒在他的臉龐擴散開來。
「鈴真?」
「……木桶裏放著手表吧?」
當朝都詢問,鈴真中終於僅僅轉動目光看過來。
一看見朝都的手無意識地伸進口袋,鈴真的表情又發生變化。
比起剛才更加劇烈。
精神卻宛如暴風雨過後的平靜海麵。
我從頭到腳眺望鈴真想理解發生了什麼狀況,發現他的放在左手放在口袋裏時意會過來。
手插在口袋裏,鈴真緩緩仰望彩波:
「……彩波,我有點問題想問,可以嗎?」
「鈴真,除了遊戲規則以外的問題待會……」
「沒關係,遊戲也可以叫暫停,你想怎麼做?」
朝都直覺到情況不對試圖介入對話,彩波卻沒讓他說完。
彩波近乎製止地讓朝都閉上嘴巴,站正聆聽鈴真發言。
「謝謝,但是不必叫暫停。」
鈴真說不需要特別安排暫停時間,挺直背脊再度開口:
「那個,這艘海盜船是怎麼來到屋頂上的,要怎麼……回去?」
對於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朝都欲言又止地看著鈴真露出錯愕之色。
「以零件狀態送過來組裝,拆卸後零件再送回某間工廠。」
「果然不出海啊。」
「嗯,這艘船不出海。」
另一方麵,彩波始終真摯地麵對他回複。
她斬釘截鐵的答案讓鈴真有點悲傷,再次開口:
「如果我把我的寶物放進木桶……你能夠像我一樣珍惜它嗎?」
「沒辦法像你一樣珍惜。」
彩波對此也誠實回答。她與稚氣外表不相襯的率直態度,讓我不知不覺投以尊敬的眼神。
但朝都仿佛看著陌生人般,不安地注視彩波。
鈴真靜靜接受她的答案點個頭。
「鈴真少爺,雖然沒有時限規定,但請盡快問完。」
若菜的聲音這詞插進談話,鈴真並不慌張:
「不要緊,這是最後一個問題。彩波,稻草富翁的故事裏,主角一開始拿的稻草最後的下場變得如何?」
鈴真發問的聲調帶著確信,恐怕已知道答案。
「……換給別人之後就拿不回來了。雖然得到其他東西,卻失去了一開始的稻草。」
彩波也聽出他的語氣,她遲疑一會後回應。
用靜靜的答案回答靜靜的問題。
片刻之間,寂靜支配全場。
啪答……微弱的聲響打破寂靜。
然而,那聲輕響卻讓朝都比誰都震驚地瞪大雙眼。
反過來說,除了他以為的人都已預測到鈴真的行動。
「鈴真!為什麼!」
「我攜帶的東西裏,能夠與手表交換的隻有這顆石頭。」
朝都拉高嗓門,鈴真掏出口袋裏的石頭靜靜回應。
那是他在賭場區得到的,裂成兩半的石子。
「那把石頭放進木桶不就好了!」
「不可能,這是我的寶物。」
「這麼一顆……石頭?」
這句話可視為侮辱,但麵對朝都眼角一歪,打從心底無法理解的表情,鈴真並未發怒。
他的雙眼閃爍著強韌光輝注視朝都,逼得朝都閉口不語。
「……多加良也認為這是『區區一顆石頭』嗎?」
這次,鈴真給我看看掌心的石頭問道。
我反望他的眸子,在眼瞳深處發現一絲殘留的不安。
向彩波表明決心之前,鈴真一定是想要人讚同他吧。
因此,我照他的期望搖搖頭:
「老實說,在我看來隻是塊石頭碎片。不過鈴真說不是,那就不是。隻要是你努力思考出的答案,就算告訴我那是顆鑽石我也相信。」
我直視鈴真的雙眸宣言後,鈴真就咬緊嘴唇大大頷首:
「可是……我還沒搞懂『夢想』是怎樣的東西,就算叫我往夢想前進,也不知道該一處走喔?縱然如此,多加良也相信我?」
然而,鈴真繼續發問。
我明白那種在起跑線前踏步的心情。這一步對鈴真來說,等於是踏入完全未知的世界。
「鈴真,夢想說不定很像指南針。雖然磁針指出目的地的方位吧?但是卻不知道抵達那邊後會有些什麼。」
「……目的地不是放著夢想嗎?」
「這個嘛,是有夢想。不過即使到了目的地,指南針依然會指向前方吧?原本以為已經到了,磁針卻還指向前方。我想,夢想就是這樣的東西。」
「……聽起來好像是在尋找世界的盡頭。」
鈴真領悟的瞬間,我看見他的雙眼閃過強烈光輝。
「從小時候開始,我一直想尋找世界的盡頭。如果那是我的夢想,我想去尋找。可是……被GPS鎖定的我……做得到嗎?」
眼中閃爍著強烈挑戰光芒的鈴真還要發文,我在心底苦笑,再度開口。
「在已完成的……和家地圖上尋找,GPS會發現你。不過鈴真,你從今以後要描繪自己的地圖……到哪兒都找不到的地圖吧?」
我難得語氣誇張地反問,鈴真則歪歪頭——下一瞬間,耀眼的光芒讓我眯起眼睛。
是鈴真胸口絨毛發出的光輝。
還有,下定決心的他雙眼的光輝。
「我畫得出一於我的地圖嗎?有一天能前往世界盡頭嗎?」
「決定要選擇哪條路?在那條路上前進的人都是自己,會迷惘、不知如何是好都很理所當然。因為那是第一次走過的路。不過……如果你現在想要在地圖上印下一步,我保證你可以。相信你絕對辦得到。」
散發光芒的鈴真還厚臉皮地問,為了他胸口膨脹得即將迸開的絨毛,我特別優待地答覆。於是,鈴真皺起臉龐笑了:
「嗯,我……很清楚。」
他首度說道,抬頭直視彩波。
「彩波,我要退出這場遊戲。」
彩波冷靜地接受鈴真自豪的宣言。
同時聽見的朝都卻肩頭猛然一震,啞然失聲。
「退出代表不能當『國王』唷?」
接著,彩波以告誠的口氣對他說。
「嗯,我不當和家的『國王』」
「不當『國王』的話,你要怎麼辦?」
「……我要成為『國王』。」
「什……?」
不當國王的告白言猶在耳又聽到鈴真這麼說,朝都猛然抬起頭。
「……聽他說完。」
我輕輕製止朝都反唇相譏,但他臉上的肅穆之色並未消失。
「這是什麼意思?」
彩波瞥了朝都一眼,重新催促鈴真往下說。
「……我想尋找自己的夢想。可是變成和家的大人……『國王』的話,就無法實現。所以,我想成為自己的『國王』。」
鈴真點個頭,停頓一下勘酌話語,未加隠藏地向彩波表達此刻的心情。
「即使不確定找不找得到夢想也是?」
「嗯,就算如此我也要自行尋找……所有未知的事物,我都想自行去認識。我不需要……別人準備好的寶藏地圈。」
「鈴真。」
彩波呼喚一聲讓鈴真已眺望遠方的眼神轉向自己。探頭注視他的臉:
「這是你選擇的答案?比起當上『國王』更重要的目標?」
彩波發問,仿佛要確定他的決心,並堵住最後的逃脫之道。
「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願望(夢想)』。」
就算這樣,鈴真的決心也毫不動搖。
他斬釘截鐵地宣言,再度直視彩波。
彩波迎向他的目光閉上眼睛:
「那麼……我認可你的退賽。」
睜眼的同時,她正式接受鈴真的決斷。
8
我以為鈴真胸口的植物會在彩波認可退出的瞬間開花。
然而,這個預測落了空。
即使閃耀銀光、渾圓得隨時都會迸裂,絨毛仍未往下階段成長。
是絨毛形狀的植物開花需要再多一個條件嗎?我一瞬間想著。但這念頭立即從腦海消失。
鈴真說出自己的願望讓我鬆了一口氣,卻隻能安心片刻。至今仍未踏出―步的朝都,露出痛苦的目光望著鈴真。
我發現,鈴真和他胸口的植物都等待著。
他深信朝都會說出心願,等待著時刻到來,仿佛在說那句「想了解朝都」並非謊言。
「……讓人等太久也不好。」
我喃喃自語走近一步後,朝都的視線投向鈴真蓋上的木桶。
本來應該麵對鈴真的雙眸,浮現憤怒與恐懼交織的複雜之色。
我似乎明白朝都害怕什麼,但想確認他為何憤怒,又往他走近一步。
「……前往世界盡頭是不可能實現的。」
他緩緩轉向我主動開口。說的依然是該對鈴真發出的台詞。
「問題不在於能不能實現。鈴真隻是決定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我估計目前還不是鈴真登場的時候,代替他回答。
「即使如此,事到如今才為那顆石頭退出太狡猾了。到頭來,鈴真也不想跟我互相了解。」
朝都繼續責備鈴真,最後小聲地說道。
我終於領悟他生氣的理由。
朝都以為鈴真退賽的同時也違背了約定,正在鬧別扭。
「這麼斷定未免還太早吧?」
鈴真反倒是為了認識朝都才退出遊戲,但我刻意不解開誤會,將結論交給他思考。
我的問題讓朝都的眼神微微搖蕩,但生氣的他頑固起來,像鬧脾氣的孩子般隻是搖頭。我在心中歎息,看來朝都忘了。
他發怒的理由是希望對方認識自己,反過來則是想了解對方。
朝都之所以因為被鈴真拋下而鬧別扭,是希望鈴真帶他一起走。
因為他心中也有迷惘。
但就算鈴真牽起他的手,朝都的迷惘也不會消失。
自己的願望唯有自己才找得到。
「……如果羨慕鈴真,你也退出如何?」
「我不羨慕他,也不會退出!」
我刻意挑爨地問道,朝都則拉高嗓門對我宣泄怒火。
「是嗎。那可以繼續比賽吧?」
「正合我意!」
他顒勢大聲回答,我則微撤一笑。
既然還有精力喊得那麼大聲,朝都垂頭喪氣的絨毛一定也沒事。
朝都一定能找到自己的願望。
我嘴角泛起的微笑似乎嚇了朝都一跳,不過,隻要這能讓他稍微恢複冷靜,我長了張壞人臉也算值得。
「你們的精神都好好喔!」
彩波的聲音以絕妙的時機在甲板上響起。
「既然確認兩位有意參賽,請馬上繼續遊戲。」
若菜公事公辦的口氣令人有點不快.但這得由今後來改變,我轉身麵對木桶。
「下一個輪到我喔?」
「我知道。你先請。」
看來比剛才冷靜些的朝都仍不必要地找我麻煩,我輕輕閃避後讓出路來。
朝都吊起眼角,踏著響亮的腳步聲走去。
「原來朝都也會有那種反應~」
彩波望著他聳起肩膀毫不隱藏內心憤慨的背影,吐出感想。
她的聲調很溫柔,比平常略顯成熟的表情,讓我忽然開始思考,彩波是抱著什麼心情見證這場遊戲的。
雖然我無意詢問她本人。
「鋼鐵→領帶(注:はがね→ネクタイ),成立嗎?」
「是的。朝都少爺,接龍成立。」
遊戲在我們的注視下進行,再一次未抽中王冠的朝都腳步沉重地折返,出發時的昂揚活像假的一樣.
「接下來該從哪邊下手呢?」
我故意不看他的臉,利用朝都走回等候區的短暫時間估量。
能將朝都拉回遊戲是很好,但王冠被贏走的話就本末倒置了。
此時,有人拉拉我的衣袖:
「多加良,這個還給你。我不需要送禮物了。」
我轉頭看去,鈴真同時將東西塞進我手裏。
「是嗎?」
我攤開掌心發現指南針,對他點個頭。
「……多加良,你一定要拿到王冠。」
「……為什麼,你替秋庭先生加油?」
連朝都也聽見了,眼神淩厲地盯著鈴真。
不過,即使麵對他的目光鈴真也不退縮:
「我覺得由他得到王冠,才比較能了解朝都你。」
但鈴真還沒整理好心情,回答有點含糊不清。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我才不希望你了解我!」
鈴真無法順利傳達心情反倒火上加油,朝都則掉頭背對他。
「表達心意……好困難啊。」
「不過,困難才值得思考吧?」
鈴真發出歎息,我拍拍他的肩膀打氣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強敵準備達成自己的任務。
如果木桶的排列方式具備法則就好,但數量減少或改變排列後都沒影響,看來不太可能。這樣一來隻能依靠直覺,我說服自己總比靠運氣好得多,取代朝都走進木桶之間。
酒味霎時飄來。木桶存放的酒類似乎不隻一種,這回聞起來包含甜美的味道。
雖然沒強烈到令人掩鼻,持續聞著酒味讓我呼吸不暢,回神時腳步已朝氣味較淡的方向走法。結果,我選了最旁邊那一列的木桶。
我猛然打開桶蓋。
裏麵放的卻是和邸本館——的模型。
我從不曾像今天這般切身感受到,那個想得到某個金色天使(注:若在森永巧克力球盒蓋內抽中一張金色天使或集滿五張銀色天使圓,可兌換玩具)卻求之不得的人的心情。
「真的有放王冠嗎?」
我忍不住對桶中開口,但是,響起的當然隻有我的聲音,沒得到回應。目前,我隻能盡快完成接龍。
「家→鉛筆(注:いえ→えんぴつ)。」
「秋庭先生,接龍成立。」
我迅速過關,準備將鉛筆放入木桶時,才發覺這個木桶沒散發酒味。
我舉起從桶裏拿出的模型湊到鼻子旁,果然一點酒味也沒有。
難怪酒味變淡了。我理解之餘,也在意起這個某方麵來說算例外的木桶出現的理由。
「……還有……其他類似的桶子嗎?」
我將嗅覺與記憶搭在一起,回到等候區。
即使折返,等待我的也是板著一張臉的朝都。
本以為剛吹起的傍晚涼風撫過他的臉頰能讓表情緩和幾分,風卻隻輕輕搖曳朝都的發絲。於是,朝都像抗拒那陣涼風似的再度走向木桶。
「……啊,酒味飄到這裏來了!」
「需要準備口罩嗎?」
「不,不用了。」
另一方麵,隨風飄來的輕微酒味令彩波為難地喊著。
我轉頭仰望,她的表情就像芹菜放在麵前時一樣。
「對了……你吃藍姆酒蛋糕時也是這副苦相。小孩子還受不了個味嗎?」
「哼,人家的確不喜歡酒,可是大人也有不能喝酒的呀。」
「嗯,我爸頂多隻能喝一杯。聽說登生老爺也……」
「各位,朝都少爺要打開木桶了。」
替彩波幫腔的鈴真正要往下說時,若菜突然介入對話。
我總覺得她是匆忙打斷鈴真的話,獨自不解地歪歪頭。
若菜的撲克臉上找不到動搖的影子,但我記下此刻的異樣感。
我將視線投向朝都,他手上有個心型的磁鐵。
任磁鐵放在掌心,朝都一動也不動。
看到他愕然地注視著磁鐵,鈴真不安地歪歪腦袋。
「……齒輪可以交換磁鐵。」
我小聲告訴鈴真後。
他反射性地大幅搖頭。
「不行!齒輪是……朝都的……!」
「嗯,是他的寶物。雖然他本人還不承認。」
正如鈴真所說,齒輪絕不能用來交換。
拿去交換不可能得到任何東西。
即使得到東西,也不可能取代失去的感情。
事情已十分清楚,但我為了以防萬一做好隨時行動的準備。
鈴真也探出身體,朝都在我們屏息注視下掏出口袋裏的齒輪。
「……我必須阻止他。」
「時候還沒到……再等一下。」
我勸解皺起眉頭開始原地踏步的鈴真,持續注視朝都。
朝都不可能不明白齒輪的價值。我想賭他會自行罷手。
朝都猛然握緊齒輪。隻要他不鬆手,就沒有問題。
然而朝都再度張開手,我反倒握緊拳頭。
「……現在不能重選別的木桶嗎?」
正當我要跨出一步時,朝都遲疑地發問。
我和鈴真很歡迎這句台詞,交換一個眼神。
「不行。」
但彩波並不允許。
朝都發問時就像想抓住救命稻草,然而彩波挺直背脊、目不轉睛地回答,誰都看得出她無意改變規則。
「這樣……嗎。為了獲選,非得舍棄……不確定的事物嗎?」
朝都麵對彩波的意誌垂下眼陣,右手拿著磁鐵、左手拿著齒輪。
他仿佛將自身當作天平,兩手交互上上下下。
明明不必嚐試比較,對朝都來說也是他自行獲得的齒輪更重要。
可是幾秒鍾後,他卻握緊磁鐵。
霎時間,鈴真胸口的絨毛也失去銀光、葉片枯萎。
「朝都,這選擇真的好嗎?沒有錯嗎?」
「……沒有……錯。」
我焦急地問道後,朝都的回答讓我更加焦躁不堪。
他的右手依然握拳。
不過,朝都的左手像右手一樣——不,比右手握得更緊,沒說這選擇很好。
「那麼,哪一邊才是你的寶物?」
我直視著朝都一人再次詢問。
他也回望過來,一度迎向我的目光後立刻別開頭。
高舉右手。
「錯了!」
刹那間,鈴真大喊。
「朝都,你錯了!」
他半是瞪視地盯著朝都,再次強烈否定。
否定讓朝都的雙眸出現大幅動搖之色,然而他同樣反瞪鈴真:
「沒有錯!」
朝都同樣強烈地回嘴,仿佛在逞強:
「……你擅自退出……擺出一臉懂得『夢想』的樣子……我不就隻能回應期待了嗎!」
朝都吐露的告白,令鈴真大受衝擊地按住心口。
這絕對是鈴真才能感同身受的痛楚。
因此,接下來才是我該登場的時候:
「為了回應什麼期待,你打算選擇那個微不足道的磁鐵?」
「微不足道?隻要選擇磁鐵,遊戲就不會結束。隻要得到王冠成為獲選者,你知道可以得到多少東西?可以實現多少願望嗎?微不足道的是齒輪才對。」
朝都眼角一歪,陳述理論應戰。不過,那不是我尋求的答案。
「我沒問獲選的事,我問的是你現在想選擇哪一邊。你需要的是哪一邊!」
我不認為朝都至今將一切選擇都交給別人決定,剛才到最後關頭他也選擇了「認真享受」。
正因為這樣,唯獨此刻他必須做選擇。
要「寶藏地圖」還是「齒輪」?
既然身為和家人認為獲選比去選擇更重要,那更是如此。
這抉擇同時也會決定朝都胸口植物的未來。
「朝都。」
我呼喚他的名字,眼神牢盯著他,這次不容朝都逃脫。
「……和家的人對我手中的東西不抱任何興趣,隻對我擁有的『寶藏地圖』感興趣。」
朝都吐出放棄的台詞。
不過,他的眼睛正專注地看著我:
「可是……若是我本身選擇的答案更重要……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生在和家的?」
在我眼中,朝都的問題是繞遠路。因為我隻對此時此地的他有興趣。
然而,他至今一直都在捷徑上全力奔跑,我願意陪他繞點遠路:
「我不知道。但你不是為了獲選,而是為了去選擇而生的。」
這句話可針對任何人而發,朝都卻泫然欲泣地聆聽著:
「……不過,我跟鈴真不同。我沒辦法……選擇!一定也找不到……『夢想』!」
可是他沒有流淚,反倒緩緩張開左手。
「朝都!你有……!」
「秋庭先生!如果你幹擾朝都少爺,將失去參賽資格。」
我正要衝出去,卻被若菜出麵攔住。
但讓我住口的另有其人。
即將說出朝都胸口有願望植物的瞬間,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堵住我的喉嚨。
「那由我去!」
我一瞬間陷入恐慌,在鈴真從旁穿越時回神。
我又試圖傳達願望植物的消息,還是擠不出話來。
不知理由的我,隻能相信鈴真來得及,注視著朝都胸前隨時會枯萎的絨毛。
「……這樣呀?朝都胸口長了植物?」
「……咦?」
因此,當不知何時走下甲板的彩波這麼說之後,我一時間也不明所以。
「你看,千鈞一發地趕上羅。」
受到剛才的震驚影響,比起追問彩波的發言,我先追逐她手指的動作。
正如她口中的「千鈞一發」。鈴真在朝都翻掌往下之前按住他的手。
「朝都,人家自己決定舍棄寶貴的願望。不過,你還來得及改變心意。」
彩波告訴還不理解發生什麼事的朝都。
她的聲量絕對不大,音質也沒有改變。
然而,彩波的聲音卻打動我內心深處。
那一定是因為,她對那個決定並不後悔。
「……那麼,為什麼我不能舍棄?」
明明已經明白,朝都卻沙啞地問彩波。不過,彩波不再回答。
「……因為你接下來要選擇。」
「選……什麼?」
「你左手的……來曆不明的齒輪。」
聽到我斷言,鈴真將朝都的手往上拉。
鈴真的表情充滿確信,手被抓住的朝都對於鈴真那強烈的眼神,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鈴真和秋庭先生能夠肯定?」
可是,自尊心讓朝都停下腳步揚聲喊道。
「因為你和齒輪是同樣的存在。」
他的怒吼反倒讓人心情痛快,我刻意模糊地回答。
不出我所料,朝都一臉不快地歪歪頭,我看著鈴真的眼睛拜托他往下說。
「因為朝都還不認識這個齒輪。」
「沒這回……」
朝都立刻想否定,嘴唇卻顗抖起來,最後沒說出口。
隻是,他胸口的絨毛沐浴在鈴真絨毛的光芒下,開始微微發光。
「現在,你正用害怕、不了解的眼神看著我。但是能看到你與過去不同的眼神,我不在乎……從今以後,我大概也會用同樣的眼神看你。」
說到此處,鈴真放開朝都的手:
「……即使用一輩子去了解,我還是搞不懂朝都你的一切。不過正因為不懂,我會一直都想知道你為什麼笑、為什麼生氣、為什麼高興、想做什麼。至於寶物……一定也是這樣。」
鈴真宛如水壩泄洪般向朝都傾訴,終於傳達他持續思考而獲得的答案。
聆聽的一方宛如沐浴著滿溢而出的水花,茫然地回望鈴真。
受到肉眼看不見得水花灌溉,朝都胸口的絨毛跟添銀色光輝。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是你。」
可是,朝都的感情還追不上植物的成長,無法好好接納鈴真的心情。
「就因為你不是鈴真吧?你沒必要變得像他一樣。所以,你想怎麼做很重要。知道你的意思。」
我再度對上朝都動搖的眼神,如安撫般靜靜訴說。
「……我要……王冠……」
看到朝都又提起王冠,我改變計劃。不如說,陪人繞遠路也有個限度:
「不對!你現在想做什麼?想變成怎樣?」
我的大喊嚇得朝都肩頭一震,他被同樣嚇一跳的鈴真扶住。
看到這一幕,我毫無顧慮地使出渾身解數。
「……我不能……說。」
「不能說?為什麼?你的嘴巴是裝飾品嗎?」
我半瞪著朝都淩厲地問。他有些膽怯,從鈴真攙扶肩膀的手上得到力量後繼續開口:
「不是的!一旦我說出來。大家的期待怎麼辦?還有卡儂大人……」
「哈哈!好差勁的借口。不講出想說的話,還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你認為這樣好嗎?」
我笑著駁斥朝都抱著必死決心提及的名字與理由。
「這……」
「哪可能好!那麼做是背叛自己!背叛最不該背叛的人!」
朝都可以堵住耳朵,不聽我越說越激動的聲音。
可以甩開鈴真的手逃走。
然而,即使全身顗抖他也沒有逃避。
因為朝都手中拿著寶物,胸中抱著「願望」。
既然他站在我的麵前,聆聽他願望的人不會是卡儂。
「……可是……可是我說出口的話,太任性了!」
「任性好得很。幸好我和你都還是小孩子,趁著能用孩子的特權時好好用!碰到不知道的事就說不知道!發怒、哭泣、笑……!咳咳!」
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話害我最後嗆到,但朝都已不再反駁。
那不是放棄,是他決定不逃避。
證據就是,朝都眼底已泛起淚光:
「大人不會哭。」
他沒有擦拭臉頰滑落的淚珠:
「大人不會發怒。」
「嗯,可是那樣的話,會忘記該怎麼露出笑臉。」
「……那麼為了笑容,我不就……隻能當……小孩子了嗎?」
「當小孩子有什麼不好的?」
朝都表情扭曲地傾吐,我則再重複一遍。
他看著我的眼睛想點頭。
但是卻辦不到。
還有一點顧慮沉重的右手(期待)。
我沒告訴朝都那是錯覺,相對地匆匆自書包裏取出東西扔過去:
「朝都,收下!」
「什……!」
他碰巧用左手接住:
「……你想幹什麼?」
朝都看著連齒輪一並抓住的物體,不解地歪歪頭。
「既然你那麼希望有人期待,那個就送給你。」
「啊?這個指南針是秋庭先生的期待?……你是要我把『夢想』對準磁針嗎?」
「不,指南針要指出哪個方向,是你的自由。」
我暗示朝都,如何看待這份期待是他的自由……
「不過,我送出指南針的對象是此時此地的你……十四歲的你。」
我繼續道。告訴朝都我隻看著此時此地的他。
所以,決定期待重量的人也是十四歲的朝都。
「此時……此地的……我。」
朝都沙啞地呢喃,雙眼圓睜地直盯著手中兩樣東西,緩緩再度握緊:
「……我的寶物是……這個齒輪。我不知道它的用途是什麼,無論如何也不想交出去。我現在知道的……唯有這些。無論『願望』或『夢想』……我都不知道。」
偽裝為捷徑的漫長遠路終於繞完,朝都總算說出那句告白。
他承認自己有不知道的事物,終於站上起跑點。
「那不是很好嗎?不知道的話,以後要當什麼都行,想擁有什麼夢想也可以自己決定。」
「……這樣嗎?所以我和……齒輪是相同的。」
朝都察覺剛才那番話的意義,再度打開左手。
他將指南針收進口袋,緊握讓他攤開的掌心留下齒輪的痕跡,宛如拿著兩顆齒輪。
隻有一個無法轉動的齒輪,這次看來能夠回轉了。
「……好像花一樣。」
痕跡在鈴真眼中看來似乎如此,聽見那聲低語的瞬間,我望向兩人的絨毛。
散發銀色光輝的球體筆直伸向天空,迫不及待地等著風吹起。
「花嗎……我還沒找到任何東西。說不定也會一直搞不懂這個齒輪和『夢想』。」
不過,鈴真的一句話又讓朝都退縮起來。
「既然如此,先試著回憶孩提時的如何?從今以後,你當回小孩子了吧?」
我無可奈何地也給朝都大優待建議道。
之後,他猛然望向我不斷猛眨眼睛。
仿佛要掃掉剛才的陰影。
「我也想知道。」
「……我得先告訴彩波。」
朝都以清澈的眼眸回答,放鬆肩膀的力道後緩緩轉向彩波:
「彩波一」
「請說,朝都。」
她迅速的回答讓我幾乎苦笑,但看到兩人直率的表情忍住笑意。
「過去我認為,長大成人後就不再有未知的事。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我因為不知道而置之不理的問題,至今仍未解開……我以為長大成人不就是這樣。可是……你說我還來得及改變。」「嗯。」
「我還不知道自己目前的『願望』是什麼。但是在可能的範圍內,我不想放著不知道的問題不顧。還有,我想連同過去缺乏的份一並補上,接觸更多未知的事物。所以……我想再當小孩一陣子。」
朝都告訴彩波他的「願望(夢想)」將磁鐵丟入木桶中。
咚!他隨著清脆的聲響蓋上桶蓋。
「如果這是朝都的答案,你就不能當國王、也不能當人家的未婚夫唷?」
「嗯,因為小孩不能結婚。」
即使彩波雙眼帶著沉靜的光芒確認,朝都的回答也沒改變。
「……可是,我小時候想成為『國王』——世界的國王。所以,等我總有一天認識許多事後,我想當上世界的國王!」
他的眼中浮現惡作劇的光彩,瞥了我們一眼雀躍地宣言。
「咦……咦咦!朝都也要當『國王』?」
「……啊哈哈!了不起!好像多加良大哥一樣!」
作夢的王
朝都的決心讓鈴真瞪大雙眼,彩波發出雀躍的笑聲笑容滿麵。
「來場競爭吧。你要找到很多喔?愛作夢的人才是世界之王我雙手叉腰跨開雙腳挺立,歡迎勁敵登場。
「我可不會輸!」
「我……我也是!」
朝都針鋒相對地挺起胸膛,鈴真也昂起頭並肩而立。
那個瞬間,宛如流星劃過夜空的閃光掠過我的眼瞼。
我的雙眼仿佛體驗到心臓遭貫穿的痛楚,眨眼即逝的痛讓我暫時閉上眼睛。
我隨著疼痛消失睜開眼,目睹狨毛在傍晚的天空飛舞。
無數的絨毛閃燦銀光,有些反射著夕陽,像輕輕柔柔的雪花般轉瞬掩沒我的視野。
好美。
「……秋庭先生?」
「多加良?」
「多加良大哥?」
我的目光與意識全放在飛舞的絨毛上,直到聽見和家孩子們的呼喚。
看到三雙眼眸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我終於發現隻有我一人看得見這片絨毛。
這片美麗的景色得獨自欣賞,讓我突然感到寂寞。
我拋開感傷,望向朝都和鈴真的胸口。
就像我預料的,別說絨毛,他們胸前甚至沒留下葉片的痕跡。這樣算是摘下植物了嗎?絨毛該不會飛到其他人身上——
「不會嗎?」
我的疑問無須杞人憂天即告解決。
形似雪花的無數絨毛像雪融般消失在半空中,幾乎消失殆盡。
僅僅留下兩根小小的絨毛。
飄飄轉轉、轉轉飄飄、飄搖不定。
兩根絨毛無助地緩緩回旋,但準確無誤地朝該降落之處翩翩落下。
一根落在朝都胸口。
一根落在鈴真胸口。
當絨毛被吸進兩人胸中,連我也看不到的瞬間……
我的眼皮底下迸開宛如日出的光芒。
雙眼再度化為心臓承受刹那的衝擊與痛苦後,眼前是快轉播放般的畫麵。
嫩芽長成一對嫩葉,嫩葉長成青翠的葉子,枝繁葉茂,結出花苞——植物急驟成長。
正如字麵上的意思,瞬間長成的植物花蕾直接綻開。
一朵形似鐵線蓮。
一朵形似沙漠玫瑰。
開花了。
兩朵花透光的花瓣都是純白。像是白雪、也像兩人的未來。
轉眼之間,兩朵植物爭相透明、結晶化。
沐浴著陽光,散發出七彩光輝。
但願兩人的未來也閃耀七彩光芒。
我在心中呢喃,朝他們的植物伸出手卻又打住。
我回想起來,甲板上的木桶裏還沒出現真命天子:
「……距離最後完工還差一步。」
我喃喃自語,整個人轉向彩波。
若菜同時拋來帶剌的視線。
她大概認為我是搞砸最後遊戲的真凶。
我明明還不想讓這場遊戲落幕:
「彩波,我還沒失去遊戲資格對吧?」
「咦?呃,沒錯,雖然你也還沒獲勝。」
麵對我的問題,連彩波都露出錯愕之色,但她承認道。
「那麼……假設在下一輪,我抽中王冠,接龍成功的話,這場遊戲由我獲勝……由我當『國王』如何?」
我自認這要求簡潔含蓄,彩波一聽到卻難得地皺起眉頭。
「處在這種狀況下,你在說什麼呀?」
看見她的表情,若菜眼角吊得更高,連朝都和鈴真都訝異地望著我。
然而,若菜罕見地錯判彩波的神色。
「……即使當上『國王』,多加良大哥也不能參加『茶會』耶?」
她並非想駁回我的提議,而是以接受為前提認真考慮。
彩波的顧慮十分合理,對我來說同時也是重點。
「沒錯,重點就在這裏。明明沒『國王』還要開茶會?『國王』就是主賓吧?」
「……確實是怪怪的。」
「雖然如此,不開『茶會』也值得商榷?」
兩人沒察覺我真正的意圖,麵麵相親事不關己地討論著。
「你打算提案什麼?」
「……多加良大哥想怎麼做?」
彩波瞥了牽製我的若菜一眼,托腮微微歪著頭問道。
她開朗的臉上,窺探不出是否已看穿我的想法。
我先試著提一提:
「我認為若是我當上『國王』,『茶會』應該延期一年。」
為了讓大家確實理解,我一字一句地清晰告知。
下個瞬間,朝都與鈴真驚訝地瞪大眼睛,若菜拒絕理解地抿唇,現場陷入沉默。
彩波一開始像朝都他們那般眼中浮現驚愕之色,在驚設過後兩手托著臉頰沉思起來:
「……對呀,人家也覺得這樣很好。」
她麵帶微笑讚同我的意見。
「彩波。」
「彩波。」
聽到這個裁決,朝都和鈴真靜靜低頭道謝。他們都很清楚。
如果「茶會」延期,他們在正式變成「和家成年人」前有一年的緩衝時間。
往後的發展得看兩人而定,不過一年可以做很多事。
「既然是『國王』的願望,誰也不會責怪你們。」
彩波暗示這樣兩人都能保住顏麵微微頷首。
「可是,登生老爺會責備彩波小姐。」
若菜提到的問題是個盲點。因為我無法想像總是很溫柔的理事長斥責彩波的景象。
「……你會挨罵嗎?」
看到若菜和朝都他們不安的表情,我也開始搛心。
「不要緊!我前陣子才把選電視頻道的權力讓給爸爸,他欠我一筆人情!」
「……這樣啊,我相信你。」
和家整體的事務和決定電視頻道的權力能放在同個天平上比較嗎?這疑問一瞬閃過腦海,但我覺得彩波的笑容並非虛假,決定相信她。
我假裝沒聽見若菜輕聲歎息。
「……秋庭先生才是不要緊嗎?」
「你簽運不好吧?」
彩波的問題解決後,兩人接著關心地問我。
「我的簽運或許是有點差……不過我有足夠的頭腦和力量來彌補。」
我充滿自信地回答,一路見證我活躍表現的他們:
「嗯,沒錯。」
異口同聲地大大頷首。
在那聲鼓勵下,我再度轉向木桶:
「那就開始吧。」
「……要是這次沒抽到王冠,等於喪失資格。」
「我當然會抽中。」
若菜刻意提醒,我毫不猶豫地回應。
我並非純粹虛張聲勢,而是根據之前的遊戲經驗,以及由經驗導出的推論而發。
「多加良大哥……請出發。」
彩波下達開始號令之際,我從鼻子呼出所有空氣,將鼻尖先湊到最近的木桶旁,將氣味深深直吸入鼻腔。
「這是威士忌。」
我如此斷定,立刻走向下一個木桶。
毫不在乎背後的訝異視線,我嗅嗅木桶的味道。
因為,我的推論正是通往王冠的線索在於木桶的氣味。
該尋找的並非特定種類的酒味,而是沒有酒味的木桶。
根據彩波對酒類承受力很差的事實,我推測「和家」的寶物應該放在沒有酒味的木桶內。實際開過不帶酒味的木桶是一大原因,但是剛才若菜想隱瞞和家人不勝酒力的事實,成為推理的助力。
考慮到和家和酒精的關係,我不認為帶酒味的木桶裏會放寶物。
「王冠說不定是彩波藏的。」
我自言自語,一步一腳印地確認木桶氣味。
我不時補給新鮮空氣,最後發現兩個沒有味道的木桶。
「……二選一嗎?」
盡管事先想過會有複數的結果,站在碰巧並排放置的兩個木桶前,我不得不煩惱起來。
我已知道兩個木桶不僅外觀沒有差別,也無法從味道判別。
「秋庭先生,加油!」
「我不知道簽運靠努力能不能改善,但也可以替他加油嗎?」
「……就算不知道,這時候也要加油。」
「不,我非常~清楚你們完全不信賴我的簽運了。」
別說受到朝都和鈴真的聲援激勵,我甚至感到一陣脫力感襲來。
然而多虧兩人,我得以放鬆不知不覺緊繃的肩膀,發現那的玩意:
「……彩波,你設計的這個遊戲,靈感是來自稻草富翁對嗎?」
「嗯,沒錯!稻草最後換成了房子,很厲害吧!」
要拿它當推論的根據實在太過薄弱,但有彩波的回答略作補強。
「我要打開這個木桶。」
我做好覺悟,宣言要打開從我角度看來在左側的桶子。
沒有人回應,不過大家在我把手放上桶蓋的瞬間倒抽一口氣。
我自己也屏住呼吸緩緩打開,凝神細望桶內。
深紅最先躍入眼簾,是天鵝絨襯墊的色澤。
比起彩波剛才戴的那頂大上一圈的王冠,放在摧整上。
「……成功了。」
第一聲呼喊卡在發幹的喉頭,除了我無人聽見。
「成功了!是王冠!」
雖然重複一遍時還是沒聽到其他回應,我毫不在乎地探身鑽入桶中。
我發現鋪在襯墊下的稻草,重新理解剛才是透過木桶縫隙隱約瞥見了它。
稻草富翁沒拿回最初的稻草,但接龍富翁似乎不同。
充滿彩波風格的溫柔令我微微一笑,兩手捧起王冠。
「是王冠。」
我直接高舉至頭頂轉過身,對上朝都與鈴真的目光。
「多加良,幹得好!幹得好!」
「恭喜你!」
我終於得到他們燦爛的笑容與鼓掌祝福。
「接龍還沒成立。」
聽到始終保持冷靜的若菜指出問題,兩人停止拍手,臉上卻未浮現不安。
都努力到這一步了,他們相信我不可能辦不到。為了回應兩人的期待,我緩緩從書包裏取出辭典。
「……義大利文辭典?」
彩波看見封麵的標題,不可思議地歪歪頭。
不過,沒什麼好不可思議的。
「彩波,你知道義大利文的辭典怎麼說嗎?」
「不,不知道。」
「是dizinario。」
我告訴她後,視線滑向若菜。
「以o結尾對吧?」
「嗯,聽起來是這樣。」
朝都和鈴真也支援我望過去。
「dizinario→王冠(注:dizinario→ぉぅかん)……秋庭先生,接龍成立。」
若菜一瞬間心煩地皺眉,作出正確的判決。
「太好了!」
「稻草富翁的優勝者是多加良大哥!恭喜你!」
看到彩波加入開心得當場跳起來的朝都與鈴真,歡喜地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我鬆了口氣。
我快步加入慶祝的圈圈,暫時將王冠交給她保管,麵對朝都與鈴真:
「這樣一來,我就是『國王』了。」
我一次摘下兩朵透明結晶化的閃耀花朵。
讓耀眼的結晶回歸於風。
9
「……彩波和初葉的想法有點類似啊。」
「咦?」
為了符合儀式形式,我跪下來準備接受加冕時開口,彩波有點驚訝地看過來。
「大家總是說我們不像……哪邊類似?」
「最後一場遊戲用氣味作線索。」
她不可思議地問道,聽到我的回答後視線在空中遊移半晌點點頭。
「這樣呀~真高興!」
彩波恐怕已察覺初葉對她抱持的複雜感情,但她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這麼說來,發現線索的我和你或許也很像?」
為了引導她笑得更開懷,我接著嚐試說道,下一瞬間彩波卻泫然欲泣。
「什……彩波,你怎麼了?」
我慌忙想站起身,可是她低著頭兩手按住我的肩膀,沒法起來。
「真……真是的,多加良大哥突然笑起來害我嚇一跳!……不過我居然像你,超高興的!」
原來如此,不知哪邊出了問題,讓我的凶惡臉孔在彩波眼中看來像笑容,真過意不去。
從彩波口中聽到的理由令我放心,但是,她替我加冕之後就轉身麵對鈴真他們,沒讓我看見她的臉。
「來,入會儀式到此結束!人家必須跟爸爸談談,先告辭羅!」
「我也先告退了。」
「還有……別忘記請人拿下水豚護腕唷!大家再見!」
彩波拋出連珠炮似的道別後,拋下錯愕的朝都與鈴真帶著若菜小跑步衝了出去。
「彩波!」
我非常在意她現在的表情,再度呼喚她的名字。
「多加良大哥,再見!」
彩波回應呼喚回過頭。
看見她臉上掛著平常的無邪笑容。
「嗯,再見!」
我安心地大幅揮手。
目送彩波與若菜搭乘吊艙風格的船錨下降後,我重新轉向朝都他們。
「再來,隻要找人拿掉水豚護腕就要分別了。」
我不擅長應付感傷氣氛,刻意開朗地說道。
「是啊。不過,我們下次再會。」
「嗯,一定要在再會。」
兩人察覺我的用意後,臉上至少也浮現笑容。
「啊,不過在分別前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嗯?」
聽鈴真一講,我正準備側耳聆聽……
「Amigo!辛苦了!你們一路上都很努力!我們很感動!」
就在此時,熱氣騰騰的悅耳嗓音大合唱響徹周遭,我們抱著近乎確信的不好預感回頭。不出杯料,背後是紅色七兄弟並排而立,我們回以歎息的合唱。
「……剛剛你們不是全被打倒了嗎?」
「嗯!是Amigo多加良的友情之拳打醒我們!」
「然後複活了?」
「正是!」
我代替甚至不想理會他們的兩人詢問後,理解這令人頭痛的情況。
然而,遊樂設施的遊戲早已結束,水豚紅戰士兄弟剩下的工作應該隻有一個。
「你們終於來拿掉水豚護腕了?」
「正是!」
水豚紅戰士們一起點頭,我伸出左手。.
水豚紅戰士也老實地接過我的手,取下水豚護腕。
明明護腕已經卸下,但他抓住我的手卻沒放開。不僅如此,更有另一隻水膝紅戰士抓住我的右手。
「你……你們想幹嘛?」
「這是做什麼?」
「想帶各位到出口去!」
水豚紅戰士快活無比地說著,不過在雙臂被牢牢架住的狀態下,我無法囫圖接受。
「我自己……會走!」
「別客氣,包在我們身上。」
我試圖甩掉水豚紅戰士的手,但加上另一隻聯手之後已不可能甩開了。這群家夥湊成集團果然危險。
「剛才說的事!」
同樣強行拖著前進的鈴真揚聲喊道,我勉強轉頭。
「之前我問過彩波,她最喜歡誰?」
「咦?真的嗎?」
「彩波怎麼回答?」
不像鈴真會選擇的話題讓朝都發出驚呼,我不在意地催促他繼續說道。
「她說喜歡大家。」
「大家……嗎?」
「我還不懂什麼是喜歡……可是喜歡大家和最喜歡應該不一樣吧?」
「的確,最喜歡的對象應該隻有一個人。」
當我這麼說之後,朝都大大點頭,鈴真也輕輕頷首。
「所以,這次的結果對彩波來說應該也很好。」
「嗯,一定是這樣。」
「……是啊。我們也喜歡彩波,跟最喜歡卻有點……!」
繼鈴真之後朝都也肯定我的話,但我沒能聽到最後。
水豚紅戰士更用力拉扯他的手臂,另一隻側繞到他背後,讓我看不見朝都的身影。
「來~帶一位客人到出口!」
「什……!這是……出口?」
充滿驚訝的聲音,這是我聽到朝都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怎樣的出口?」
即使害怕得臉頰抽搐,鈴真雙眼仍微微發光。
「久等了,Amigo鈴真!總有一天在KWL重逢吧!」
不必特別做什麼,鈴真的好奇心也立刻得到滿足。
「什麼什麼……哇啊!好驚人!」
像朝都一樣,鈴真也被水豚紅戰士前後包夾,造成出口進入我的死角。
「喂!如果有一天彩波也能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就好了!」
「咦!你是認真……」
鈴真回答我呼喚的聲音也半途中斷,甲板上的正常人終於隻剩我一個。
「出口?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樣的!」
毛茸茸的手指出的出口看來似曾相識。
實際上,那很像我今天早上穿越的門。
不過第一扇門後化為隧道狀,不知為何連至船內。
「……這真的是出口?」
「哈哈哈!要相信Amigo說的話。」
「我一次也不記得有跟你變成……Amigo!」
隨著開口否定,我揮拳宣泄一天累積的怨恨。
「哎呀,你真心急~我現在開門!」
然而,水豚紅戰士輕鬆閃掉。
我立刻想揮出第二拳,卻被另一隻水豚紅戰士阻止。
他沒花多少力氣就把企圈抵抗的我拉至身旁,在我耳畔呢喃:
「你若是做好交易的準備,就到登月坡來。」
他的聲音並非至今的悅耳男中音,卻也非女低音或男髙音——是灰色。那隻水豚紅戰士把我推給另一隻後,轉身消失無蹤。
「Amigo多加良,今天得跟你道別了,不過在回到家之前路上都是KWL。小心點喔!」
「拜拜~!」
隨著水豚紅戰士的合唱,茫然的我背上被猛推一把,遭到看來像漆黑口腔的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