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第4章 SAVE 4:做夢的王(2 / 3)

「朝都,你小時候的夢想是……」

話說到一半,雨滴就落在我的臉頰上。

但我和他一塊仰望天空,仍是萬裏無雲。

「上空放晴……代表……」

「又是『暴風雨』?」

「『暴風雨』來了應該會搖晃。在那之前……」

先找個東西抓住——發現海盜們正不顧風雨縮小包圍網,我剛想提醒卻又打住。

此時若停在固定地點肯定會被捉到,說不定海盜就算準了這個機會。不過,我無意輕易束手就擒。

「朝都,跑到小艇那邊去!」

我開口的同時尋找鈴真,但聲音所及的範圍內沒看到人影。

聽話狂奔的朝都也捜索著他的身影,然而船已開始傾斜,無法出去找人。不僅如此,打在臉頰上的雨勢已增強到沒法一一計算。

「他大概躲起來了。」

朝都聽到我的推測後不停奔跑,我們立刻抵達救生艇旁。

「該怎麼做?」

「這是救生艇,上去。」

「現在嗎?這裏又不在海上?」

「別管那麼多!」

我不浪費時間問答,強行拉朝都上小艇。

兩名海盜逼近,船身的傾斜幅度越來越大。

「行得通!」

以自己的呼喊為信號,我配合傾斜使勁推動救生艇,自己也馬上跳上去。

「小心後麵!」

朝都慌張地指向背後,但那不構成問題。

比起海盜,我們乘坐的小艇滑過甲板的速度更快,他們追趕不及。

「……坐起來不怎麼舒服,不過暫時安全了。」

滑行中當然得小心掃開障礙物,但朝都安心地吐出一口氣:

「……這是什麼?」

此時,朝都發現有樣東西和我們一起隨著小艇搖晃,疑惑地歪歪頭。

那玩意猛一看像個卷著附繩結繩索的纏線板,不過另一頭裝了類似量角器的道具言。多半是某種觀測工具。

「摸摸看試試?」

我擦掉睫毛上的水滴,試著提議。

因為朝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來曆不明的玩意,不顧雨水滲入眼睛。

「……就算摸摸看,也不一定查得出什麼來。」

「也未必査不出來吧。」

「可是……」

朝都還是猶豫不決,船身傾斜到極限時,我抓起他的手硬是讓他握住觀測工具。

「什……!」

「不願意的話放手就好。」

雖然我這麼說,但他抓住之後便沒有放開。

朝都注視了工具一會,加上另一隻手開始檢查。

「怎麼樣?」

「……不出所料。換成你或鈴真,說不定會有發現吧。」

他以自嘲的語氣暗暗傳達找不出端倪的事實。

不過工具還拿在手中,仿佛無法完全放棄。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像秋庭先生一樣……行動?」

因為無法放棄,朝都不顧一開口就竄入嘴裏的雨絲問我。

他的表情不隻認真,更是走投無路。

朝都真正想知道的是自己應有的形象。對目前的生活方式感到煩躁的時候,這個疑問才會湧上心頭。

因此,這個問題從他尋求的答案看來是錯的。明知如此,我依然回答:

「先思考現在手頭的東西該怎麼運用、還有該怎麼運用現在的自己。」

「現在的自己?我剛剛想表現出成熟的樣子,害得彩波受苦喔!」

當然,朝都不滿意我的答覆。他主動說出往傷口上灑鹽的台詞,連看也不看他的手。

「那麼……換成從前的你如何?從前抱著『願望(夢想)』的你會怎麼做?」

為了尋求剛才錯過的答案,我換個形式詢問朝都。

「……為什麼,你認定我有過『夢想』?而且,從前的我不知道的事更多。」

「不過,從前的你應該比現在更清楚,自己是什麼人吧!」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

朝都隨著船再度傾斜拉高嗓門,卻沒講出最後一句話。

咽下那句話,他想起手中的物體。

「……如果手中的東西不知來曆,該怎麼辦?」

這問題或許是為了逃避而發,但目前能讓朝都注意到手中並非空無一物就夠了。

我指著他的鼻尖說道:

「……方法和剛剛一樣。先思考該如何使用,然後從各種角度、改變視點仔細觀察。」

說話時,我的指尖一路滑向他胸前的絨毛。

朝都像貓一般追逐指尖的動作,最後目光落在自己的絨毛(胸口)上。

「……視點。」

他看到的終究是胸膛,絨毛卻像呼應呢喃般輕輕搖曳。

「然後思考……自己想怎麼處理它。」

感到打上臉頰的雨勢再度減弱成雨滴,船身緩緩恢複水平,我做個總結。

朝都刹那間好像還想問什麼,但目光再度落在手中的觀測工具上,閉上嘴巴。

為了自行找出答案。

所以,我決定先期待他會怎麼看待、怎麼使用那樣工具——先期帶此時此地的朝都。

「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我最後留下一句話,率先下了小艇。

心中相信下次問朝都他的「願望」是什麼時,就是那願望實現的時候。

「萬一我感冒了,他們會出醫藥費嗎?」

我脫掉了在第二次的「暴風雨」中濕得更透的上衣——那件隻穿了一半的課題服裝——喃喃自語。

即使如此,幸好不是製服襯衫濕掉。

我才剛開始慶幸,就發現自己的襯衫像晾衣服般掛在繩索之間,覺得有點想哭:

「……幹洗費也會出嗎?」

我低聲呢喃,還是走過去取下濕襯衫披在身上,發現一起掛在繩索上的晴天娃娃。

老實說,我一瞬對完全沒發揮功效的娃娃抱著近似殺意的感情,但在其頭部發現圖案後隨即消失。同情心取而代之湧上心頭。

血盆大口內放著骷髏的海盜記號,感覺是某種暗喻。

至於課題則是「用七種語言道午安」。

「Hello、Bonjour、Gutentag、Kumustapo、Buenosdías、Goedemiddag。」

從英語開始,以荷蘭語結束後,我將「海盜旗」收進口袋。

這時候我看見鈴真爬出木箱。他似乎躲在裏麵躲避暴風雨及海盜。

而且,還找到一麵海盜旗,讓我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我已收集到四麵旗子、鈴真三麵,但朝都還停在兩麵。

時間大約還剩一半。盡管考慮到彩波的狀況沒法說這種悠閑的話,但差距若是太懸殊認真享受遊戲。

「……來減少幾個海盜吧。」

甲板上足足有七名海盜,很難專心尋找海盜旗。

剛做好決定.,我便感受到海盜的視線。看來有人對我剛才使他們戰術落空懷恨在心。

「自動送上門,正合我意。」

當我展開雙臂強調我的位置,船上的空氣一陣騒動。

我投身於漩渦之中。

將四個海盜送進監牢後,我上「島」休息片刻。

我一口氣削弱海盜的戰力,至少在下回增援之前,剩餘三人應該會慎重行事。

我擦去額頭的汗水,環顧視野仿佛變得開闊的甲板,看見努力有了成果,朝都手持一樣狀似浮標又像海灘球的物體。

課題似乎也順利解決,他環顧四周尋找寄放地——半途中,「海盜旗」掉在地上。

朝都慌忙去追,察覺狀況的鈴真也衝了出來。

都想抓住球的兩人沒注意到對方,幾乎撞在一塊。

「……小心點。」

我設法插進他們之間,成功擋住雙方的身驅。

「對……對不起。」

「抱歉……不過,多加良身手好靈活。」

鈴真展現不可思議的冷靜望向我的腳邊,與慌張道歉的朝都形成對比。

「還好啦。」

除了攔住兩人,我的確還靈巧地用腳踩著球。這點小意思,和阻止鈴木相比不算什麼。

「……這玩意哪邊有『海盜旗』?」

然而拾起球後,就連我也不知道球上的骷髏記號畫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鈴真同樣有點不甘心地舉了白旗,朝都則淺淺一笑:

「要看出圖案不是從白底中尋找黑色,而是在黑底裏尋找白色。」

他得意洋洋地告訴我們,該怎麼看那宛如隨意攪拌過的蛋花般的圖案。

但朝都的口氣並不惹人反感,我和鈴真依言改變視點。

於是,白底真的構成了圖樣。

「看到是……看到了,好像塗鴉一樣耶?」

「嗯,我一開始也這樣覺得。不過……隻要當成是小孩畫的,已經很像黏髏記號了。」

我聽到朝都的說明再度看看球,花樣確實變得像孩子笨拙卻努力畫出的圖畫,真是奇妙。

「你改變了視點。」

「是的。」

朝都開朗地點點頭。

「原來是小孩子畫的~現在要我畫這種圖,也畫不出來了……啊,說到小孩子,這給你。」

鈴真仿佛想起什麼似的,無邪地從口袋掏出東西放到朝都手上。

下一瞬間,朝都瞪大雙眼。

約寶特瓶蓋大小的淡橘色物體,看來既像毛玻璃也像磁磚,但無法斷定是什麼。我隻能確定那並非寶石。

「……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到雲霄飛車上的龍頭就想起來,你小時候也拿這種東西吧?」

連撿來的人都不知道它是什麼,鈴真對朝都拋出兩人分的問題。

「……龍翼的碎片。」

朝都的回答隻有一句話。

最初的驚愕褪去,他撫摸物體時側臉流露懷念之情,心仿佛飄到遠處。

「原來是龍翼的碎片啊~」

「咦!那個!我剛才說錯了……隻是小時候這麼稱呼過!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鈴真重念的話聲令他赫然回神慌亂地找借口,但我和鈴真的大腦已記住龍翼的碎片這名字想改也太遲了。

朝都明明也有過一段時光,替不知來曆但很漂亮的東西取了幻想的名稱。

「你把原版放在哪裏啊?」

「……我已經丟掉了。」

我出於興趣發問,回答卻讓我和鈴真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必多問,我也知道朝都丟掉它的理由。

「因為那東西來曆不明。」

但朝都自行說出理由,逞強地露出笑容。丟棄龍鱗時,他一定在哭。

「……既然如此,這次就調査到滿意為止吧。」

「我也有同感。」

聽到我和鈴真接著建議,他有點驚訝地眨眨眼:

「……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當鈴真點點頭後,朝都也頷首回應,這次則自然地笑了。

朝都胸口的絨毛長出新的葉片,仿佛為他踏出的一步而欣喜。

可是下個瞬間,龍翼的碎片又從朝都手中消失。

「這是啥?」

我花費兩秒的沉默理解狀況,立即與現身的海盜對峙:

「……把東西還來。」

「啊,諸位午安。」

即使墮落成海盜,和家的女仆還是很有禮貌。

不過,我們眼前的茉莉偏向軍人作風。

據說她學生時代參加壘球社,遣辭用句仍保有當時的習慣,留著男生頭。

「請還給我!」

「雖然不知道這是啥,不過很漂亮嘛。啊~我是很想還你,但今天我是海盜……想要回去,就用武力來取吧。」

本以為她也會無視朝都的要求,茉莉忽然對上朝都的目光發表自以為是的理論。

「擅自偷走別人的東西,還說什麼鬼話!」

我代替啞口無言的朝都,瞪著她比我略高幾分的臉龐。

「這就是海盜。」

「我不記得有把它送給茉莉小姐。」

「對啊,我也不記得有收到過。」

「……我明白了,動用武力……嗎?」

茉莉的回答已超越天真爛漫達到傍若無人的境界,朝都最先動了怒。

他踮起腳尖,想從她手中強行搶回龍翼的碎片。

然而茉莉身髙近一百八十公分,光是左右揮動手臂就閃掉朝都的手。

發現踮起腳尖也摸不到,朝都這回跳起來撞上去,依然被輕鬆閃避。

「我也來幫忙!」

鈴真此時加入戰局,即使二對一,茉莉仍憑身高與手長的優勢從容閃避他們的攻擊。

我高速運轉頭腦,導出「海盜」與「海軍」相對地結論。

簡單地說隻要抓住她,她就不得不歸還搶奪的東西。

趁著兩人吸引茉莉的視線,我迅速繞至她背後。

「啊!」

「這可是第二次羅。」

但盯上背部的人不隻我一個。茉莉拍中的對象當然不是我,而是鈴真。

「鈴真!」

「我……我不要緊,才兩次而已。」

「好,第三次!我當過三壘手,對肩膀的柔軟度很有自信喔。」

鈴真立刻扭動身軀,可是茉莉就像她所說的活用柔軟度,簡單地在他背上又拍一下。目睹這一幕,朝都臉色大變:

「鈴真,夠了!」

「來,朝都少爺也是兩次。」

他半是撞上去地推開鈴真,換成自己被拍中。

「你們兩個都先退開!」

我無法坐視地大喊,兩人馬上退後,茉莉卻發現了我。

「秋庭先生想盜壘?」

「別什麼事都拿棒球打比方。」

「不可以嗎?順便一問,你不想剃平頭嗎?」

「為什麼……!」

我在閑聊的同時目測和茉莉間的距離,趁她目光轉向我頭部時發動攻勢——但得手時,茉莉往旁邊溜走:

「不……我想組棒球隊,正在招募隊員。」

「不好意思,我很忙。」

「是喔~」

我假裝目標是龍翼的碎片數度想穿越她身側,可是茉莉的動態勢力也很好,無法輕鬆穿過。

「……但是鈴真說他剃過平頭,如果你邀請他,他說不定會加入。」

我開口時不認為茉莉會輕易上鉤,隻想著若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一秒也好,結果太小看她對棒球的熱愛了。

「真的嗎!鈴真少爺,我們來傳個球!」

茉莉老實地聽信我的話,直接整個人轉向鈴真。

別說身側,她連背部都門戶大開的狀態很像陷阱,不過陷阱等中了再說,我賭上這個機會。

我以後起拉近彼此的距離,搶在茉莉轉身前迅速連拍三下,當她察覺背上的觸感即可退後時已然太遲。

「……抓到你了,茉莉。」

「哎呀……搞砸了。」

聽到我的宣告,茉莉像被對手轟出全壘打的王牌投手般仰天長歎。

「嗯,既然她被捕……就會歸還龍翼的碎片羅?」

「快點還給我!」

朝都發覺情況後催促茉莉。

「啊~好的,接住喔!」

「喂,別耍滑頭!」

看到她以左腳為軸心擺出投球姿勢,我慌忙製止,卻沒有趕上。

對於體積本來就小的龍翼碎片而言,茉莉的球速太快……

「什……!在哪裏……?」

僅是張開兩手的朝都不可能接得住。

龍鱗穿過他頭頂,又掠過鈴真的臉頰——落向船外。

「對……對對對不起!」

朝都麵對劇變茫然不已,茉莉臉色蒼白地低頭道歉,但他沒有聽見。

「你別擔心,我去找!」

「鈴真,等等!危險!」

「……那個,雖然這話由我來講不太適合,但現在下船會喪失資格。」

這句台詞讓握住船緣的鈴真停下動作,露出至今不曾有過的厲色瞪著茉莉。

「那是朝都的寶物!」

他怒氣衝衝的氣勢嚇得茉莉縮縮脖子,連我也是一驚。

那聲怒吼令朝都回過神,慌忙抓住連腳也準備跨上船緣的鈴真。

「鈴真,夠了!」

「才不夠!」

「夠了!我從前早已失去了它!現在有新的寶物。」

鈴真聽不進去想甩掉他的手,當朝都拉髙嗓門更用力抓住鈴真的手臂後,鈴真暫時停住。

「……可是……」

「有一個就夠了。」

看鈴真還不肯放棄,朝都這次則靜靜地告訴他。

朝都手伸進口袋裏說道,鈴真終於離開船緣。

「……謝謝你。」

當他開口道謝的瞬間,兩人胸口絨毛的光輝一起變強。

我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點。

「哎呀,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遊戲結束後,你要負起責任找回龍翼的碎片。」

話雖如此,我仍不會放過茉莉的惡行。

5

送茉莉進監牢後,我們各自又獲得一麵海盜旗。

「剩下十分鍾!增援五名海盜!」

因為就算時限僅剩十分鍾,水豚船長也沒放鬆攻勢,進一步解放追擊兵力。這次海盜們恐怕不會花時間觀望,將展開行動吧。

留心海盜之餘,我環顧周遭尋找新的「海盜旗」。

我照計劃來到前桅杆附近,但從此處看不清甲板的狀況。

在可見的範圍內,也沒發現引人注目的東西。

「……看樣子,該采取最後手段?」

這一刻終於來臨了嗎?我仰望桅杆。

這是艘海盜船,桅杆前端應該有旗號,但有踏腳處擋著從下方看不淸楚。

結論是唯有爬上去檢查一途,為了保險起見,我尋找救生索。

「不介意的話,請拿去用。」

「嗯,謝……」

她遞上的舉動太過自然,我忍不住接過那條繩索,才發現梅香站在身旁。

別說腳步聲,她現身前連氣息都感應不到,隻能說不愧是梅香隊長,可是我不明白她出現在此的理由。

「你負責的不是環繞區嗎?怎會到這裏來?」

我從上到下打量和剛才一樣穿著女仆裝的梅香,最後向本人詢問理由。

「哎呀,聽說秋庭先生很聰明,你不知道『預定等於未定』這句話嗎?」

「我當然知道。」

「那麼……你應該發現了吧?」

口吻客氣卻不時帶刺的她要求我理解狀況。

她歪頭的摸樣楚楚可憐,醞釀出的氣氛也極度和善,然而惡寒刹那間竄過我的背脊。

「難道說,你現在也是海盜?」

「沒錯,我被洗腦了。誰叫我碰到可愛的東西就會昏頭。」

那句可愛是用在水豚船長身上嗎?有時候,女生口中的可愛意義不明。我至少清楚接下來必須和梅香戰鬥,臉頰僵住。

無論看上去多麼溫柔文靜,掛著隊長頭銜的她實力不容質疑。

「那麼,請多指教。」

梅香一派高雅地鞠躬,麻花辮前端幾乎碰著甲板。

我注視著辮子前端,猶豫當前應該逃跑還是前進。

「嗚!」

還沒想出答案,她已抓住我的手。

梅香的手伸來時感覺不到勢頭與勁風,我無從閃躲。

「……你找水豚護腕有事?」

為了讓自己恢複冷靜,我開著玩笑揮揮左手。

「那個護腕就不必了。說到有事的話,我找秋庭先生全身有事。」

梅香的回答別有深意,嘴角卻浮現清純的笑容。

然而,她眼睛下的眼眸帶著伶俐的光芒,我本能地想抽回被抓的手——卻抽不出來。

我試著一推,還是無法從梅香手中重獲自由。

「……為什麼抽不出來!」

「人體很不可思議呢。」

「這樣嗎……那我們跳個舞吧。」

即使十分急迫,我仍舊發出豪語,被抓住的手臂帶著梅香一起轉了一圈。

當然,轉圈時我一次也沒逃離她的掌握。我們像跳華爾滋般連轉數圈,梅香終於受離心力影響微微鬆手,我看準一瞬的破綻終於脫離束縛。

「……哎呀,你的舞技似乎不太好,頂多隻能當當壁花。」

我對梅香略帶責怪的台詞恍若未聞,拉開距離。

我做個深呼吸後望向她,梅香則嫣然微笑。

不過,那個笑靨絕非出自想放過我的溫柔感情。

「與其跳舞,不如換個地方先聊聊天?」

當梅香眼鏡下的眼陣再度浮現銳利的光芒,我的身軀已被強勁的力道拉扯。

力量的方向非左非右也非下,而是上方。

「哇!」

無重力狀態突然造訪,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剛剛才拿到的繩索不知不覺間真的化為救生索,被卷軸的力量吊起時,我終於發現自己被拉上瞭望台——桅杆上的踏腳處。

「可惡!幾時動的手腳?」

「在跳舞的時候。」

平然答覆我脫口而出疑問的人,依然是梅香。

我馬上試圖拉開距離,可是在狹窄的瞭望台上隻能退開幾步。順便一提,這裏離地麵大約五公尺,摔下去可不隻輕傷而已。

在無論怎麼想都很不利的狀況下重新麵對梅香,一滴汗水滑落我的太陽穴。

「請別那麼緊張,可愛的臉蛋都糟蹋了。」

「既然擔心,你不能馬上放開我嗎?」

「隨時都行……雖然很想如此回答……」

梅香帶著溫和的笑容聽取我的要求,卻故弄玄虛地頓住:

「但我有事想問你。」

她用似曾相識的句子問道,配上摸鏡框的小動作。

因此,我認為梅香代表了今天我問過同樣問題的人前來抗議。若是這件事,我已有所覺悟。

「你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嗎?」

然而,她接著拋來出乎意料的問題與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

「……很難講。」

就像被利刃抵住頸子的感覺讓我背脊滲出冷汗,仍嚐試以含糊的回答敷衍。

「是嗎……我很想這麼說,不過我也受雇於人,兩手空空的回去領不到薪水。

梅香如預期般並未接受,隻有臉上露出困惑之色。她很清楚這舉動不可能勾起我的同情。到頭來,她的目的大概是暗示理事長的存在,催促我接受交易:

「我再問一次。要找的東西,你兩件都找到了嗎?」

梅香直視我的眼睛——我緩緩眨個眼,正麵迎向她的視線:

「嗯……誰知道?」

我選擇不正麵回應。

我要自己決定接受哪一方的交易。因此,目前不能揭開手中的底牌。

「……那麼,你找到其中一樣了?」

她也該察覺我不會回答了,卻還要問。我開口再說一遍同樣的答準備開口。

然而梅香在眨眼間逼近,產生真刀錯覺的冰冷手刀抵上咽喉,我隻得咽下話頭。

她探頭注視我眼瞳深處,我幾乎被那雙昏暗的眸子吞沒。

「……這對秋庭先生來說或許隻是場交易,不過對我們……不,和家來說,你找到什麼、選擇哪一方十分重要。」

梅香的眼瞳依舊冰冷,唯有聲音溫柔地訴說著,暗示我選擇和家。

但梅香並不明白。

我握緊拳頭掃掉手刀。

然後告訴她:

「自己的事由我自己決定。」

我沒說出這件事對我來說絕非「隻是場交易」。

反倒以炯炯有神地直視梅香的眼睛。

「……你不認為由別人決定比較輕鬆嗎?」

「不認為。把決定權交給別人,換來一瞬的輕鬆有什麼用?」

「至少,不就不必背負貴任了?」

「哈!責任?可是,那位替我扛起責任的親切人士不會連『後悔』一並接收吧?無論由他人決定或自己決定,一切終究得落在自己肩頭。我決定……從一開始就自行背負一切!」

對梅香宣言時,我胸中深處仿佛吹過一陣風。

「……啊,對了。」

我總覺得是她掀起這陣風,明明不是笑的時候,我的嘴角忍不住浮現笑意。

「……哎呀,真可愛。」

「……啊?」

「不,沒什麼。」

明顯語帶調侃的台詞讓我瞪了過去,梅香則緩緩搖頭掩飾。

緊繃的空氣似乎稍微緩和下來。

「我明白你無意回答問題了。從現在起,我要正式動用武力。」

察覺她刻意放鬆是為了誘我露出破綻時,梅香已高舉雙手完成一半的攻擊動作。

我馬上準備防禦瞄向頭部的一擊,但是,來得及的可能性相當低,因此抱著接受衝擊的覺悟閉上眼睛。

可是,預料中的衝擊並未造訪。

「秋庭先生!」

「多加良!」

「多加良大哥!」

相對地,三聲驚叫貫穿我的身軀。

我霎時睜開眼睛,盡管看不見彩波,卻在桅杆下的甲板發現鈴真,朝都正在我腳下借繩索攀爬桅杆。

「什……!朝都?」

「哎呀,居然特地跑到這邊來……你還真受歡迎。現在若是對秋庭先生不利,他們三位都會討厭我。我不想……為了秋庭先生遭到可愛的人兒厭惡。」

拳頭早已藏到背後,梅香看看我和朝都的臉龐後聳肩退後一步,渾身的銳利氣息同時消失:

「各位請別擔心,我們已經談完了。」

一瞬間換上和善氣息的強者笑著對下麵揮手。

「真的嗎?」

「秋庭先生,你沒事嗎?」

「嗯,我沒事。」

應該暫時跨越危機了。

「朝都,你一個人爬得上來嗎?」

「我都爬得那麼高了,請再等一下。」

這回換我關心地問,既然他想自力解決,我沒有伸出手。

「……才一天時間,朝都少爺就相當親近你了嘛。」

「如果看起來很親近,那是我品德的力量。」

如今有餘力真正開玩笑,我微微挺起胸膛,梅香沉默地浮現笑容。不知為何,我覺得她的笑容是種委婉的否定。

「不過,連鈴真少爺和鈴真少爺都要求像你一樣自己作決定。實在不太妥當。」

此時她壓低音量,仿佛不想讓朝都聽見。

「為什麼?」

「他們至今僅僅享受著被賜予之物,不自行下決定,任由他人作選擇。」

若在早上,我說不定會同意梅香得意洋洋的台詞。

但一路上目睹兩人奮鬥到現在,我不這麼覺得。

即使不知道終點有什麼,他們還是拚命試圖前進。

「沒這回事,別擔心。」

「是嗎?唉,無論他們兩位主動或被動,隻要彩波小姐能夠幸福都好。」

梅香聽到我的保證不再發問,宣言以彩波為最優先後嫣然一笑:

「隻是……身為女仆的差事既然沒能辦妥,我至少也要好好達成海盜的使命。」

她與海盜無緣的笑容有如聖母一般,和台詞的差距之大令我陷入錯覺的電影。」

梅香趁隙繞至我背後,啪啪啪啪啪連拍五次。

「啊!可惡!」

「真可憐,你得受罰了……不過這裏沒有按鈕,我和水豚船長商量過,就用那頂很適合你的帽子代替。」

「……我能夠相信你嗎?」

「那是當然。」

我已無法信任梅香的笑容,但判斷現在吵鬧也徒勞無功,脫下帽子交給她。

「那我就告辭了。」

梅香滿意地接過帽子,漂亮地彎下腰如範例般優雅地行禮。

她一起身,就像往後倒下般躍至半空。

「……!」

我叫也叫不出聲,隻覺得全身發冷。

不過仔細想想,和家女仆隊長不可能未作任何防備。

本以為是普通女仆裝的裙子在半空中如降落傘般大大膨起,減緩墜落速度。

梅香透過編成網狀的繩索緩和沒能完全抵銷的落地衝擊,以體操選手般的動作降落甲板。看到她揮揮從我手中沒收的帽子,我隻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剛才的……降落方式……有什麼意義嗎?」

背後的聲音讓我回過頭,發現朝都。自行爬上桅杆的他喘著氣,或許是目擊梅香的表演之故,他臉色反倒發白。

「有一半是為了斷絕我……我們的退路吧?」

我要朝都注意殘留在皮帶上的鉤子。總之我們又被擺了一道,失去落地用的繩索。

「唉,不過有法子可以穩紮穩打地下去。」

老實說這方法有重大的問題,但現在別告訴朝都。

「剩下一半呢?」

「……我猜她隻是想嚐試看看?」

這麼做大概是梅香的興趣,但我對她認識不深,隻是含糊回答。朝都發出歎息,放棄理解。

「那麼,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朝都不可能為了幫助我特地爬上來,連手都摩得發紅。

「呃,這個……」

沒想到朝都此時詞窮,眼神徘徊不定:

「是視……視點!我想改變視點!」

「這樣啊,如果想改變視點,瞭望台的確是絕佳地點。問題在於要從這裏望向哪個地方。」

「望向哪個地方?從這裏眺望的景色,看起來……已經和先前不同。」

我的話令朝都浮現訝異之色,將拿破侖帽他的嘴角浮現淺笑,讓我明白朝都純粹是想從高處欣賞景色。

盡管他發現由此處望見的隻是盆景一角而非世界,笑容立刻消失。

「……我的目標是那麵很像海盜旗的旗子。」

我指向頭頂,告訴他我的目標。

朝都緩緩依循我的指尖,看見在桅杆頂部飄揚的廉價三角旗:

「你是認真的?」

「嗯。都上了瞭望台,怎麼可能不盯上那麵旗子?」

朝都懷疑我是否正常地扭曲眼角,但我的意誌沒有動搖。

時間所剩不多,但還需要兩麵海盜旗。既然如此,我決定先拿下眼前的海盜旗,其他問題晚點再想。

「……我選擇放棄。」

不過,朝都此處的判斷很聰明。有救生索還另當別論,萬一摔下去不是輕傷能了事的。

我的腦海中閃過某樣工具,於下一瞬間發問:

「朝都,剛才那個觀測工具呢?」

「我覺得帶著爬桅杆不方便,留在『島』上……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我隻是想到這時候可以拿來用。」

「……啊。」

朝都大概也聯想到那種用法,視線落在甲板上不甘心地咬住下唇。

我發現自己太多嘴,但說出口的話也收不回來。

「……你就尋找其他海盜旗,同時思考降落的方法吧。」

「……找到的話,我會先下去。」

「嗯,那樣也行。」

我視朝都鬧別扭的台詞為理所當然,光著腳握住桅杆。

上空沒有下雨,不必擔心雨水害人手滑。

我雙手雙腳並用牢牢抓住桅杆,不怕高度但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我一心隻想著到達頂部拿下三角旗,最後運用全身登上桅杆。

雖然散發廉價感,黃底三角旗上的確以連環畫風格畫著熊——說不定是水豚——麵對麵的骸骨全身圖。

正想馬上拿下旗子,我察覺一件事。

完成課題的時限將從取得海盜旗時開始倒數。

「朝都,有辦法下去嗎?」

我也覺得自己太大意,但反省等到稍後再說,我這回認真地問他有沒有法子。

「既然能爬上來,要下去隨時可以。問題不是該怎麼降落……而是該怎麼快速降落對吧?」

微微抽緊眼角的他給的不是回答,是我早已察覺的問題點。

「……你說的沒錯。」

既然朝都發現,我沒有多作隱瞞。沒錯,假使像他爬上桅杆般正常地一步步往下滑,恐怕遊戲時限會先截止。

「哈哈,好不容易爬上這裏……真是大大白費力氣。」

朝都發出一陣幹笑自嘲地說,但我不認同:

「不過,你是想上來才爬上來的。」

「……沒錯。我想知道爬到更高的地方風景會變成什麼樣子,像個小孩子一樣!」

「那有什麼不好?說到自己現在力所能及的事,首先就是想做的事情吧。既然你坦率聽從了心中孩子氣的想法,那有什麼關係?」

「……可是!現在當小孩子什麼都辦不到!」

聽了我的話,朝都明亮的眼眸一瞬間動搖,卻沒有同意。

「好啦~還剩五分鍾!增援……十個海盜!」

不僅如此,水豚船長宣布剩餘時間的聲音傳遍周遭,朝都放棄地闔上雙眼:

「……隻能賭在鈴真身上了。雖然,我不覺得他麵廣這麼多海盜還逃得掉……」

他刻意保持淡然的口氣,讓我下了決定。

我先一把扯下三角旗,直接滑落至瞭望台上。

「既然如此,我就用小孩的點子降落給你看。」

我一著地,立刻直視朝都宣言。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沒什麼可不可能,我決定要做。還有,勝負不到最後關頭是不知道的。」

「……為何你那麼不死心?」

朝都帶著挑戰的眼神拋出問題。

「因為我還是小孩子吧?而且,我想好好運用自己所有的可能性。」

我迎向他的眼神靜靜回答,朝都皺起眉頭泫然欲泣。

不過他沒有真的落淚,咬住嘴唇忍耐著:

「……而且……結果還是未知的……對嗎?但是,我的可能性……」

朝都又把最後那句重要的台詞吞了回去。

但他沒有垂下頭,看著朝都的臉龐,我相信聽見那句話的時刻一定會到來。

「朝都,思考你現在想怎麼做……一定會聯係到可能性。」

當我如此告訴我之後,朝都非常輕微地點頭。

於是。歌聲再度響起。

我決定晚點再解決「海盜旗」課題,再度環顧周遭想先找出降落手段。

此時,我發現單獨一麵折疊好的帆。

我重新俯瞰整座前桅,和後麵兩根桅杆一樣張設著上中下三麵船帆。

「這是……備用的帆?」

從帆梁長度來看,大小上一麵應該就能發揮三麵的功效。

不過話I出口,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需要的明明不是備用帆而是降落方法,卻有什麼因素令我在意。

「……拿帆當溜滑梯往下滑……行不通嗎?」

「就是這個!」

緊接著,朝都的發言解決了我在意的重點。

朝都沒想到我會讚同,愕然地直盯著我的臉。

「隻要展開這麵帆往下滑,轉眼間就能抵達甲板!」

「……拿船帆當溜滑梯太亂來也很危險!又不是圓畫書!」

我毫不在乎地繼續說,朝都此時回神後猛搖頭否定自己的點子,卻造成反效果。

「像圖畫書好得很!」

「什……為什麼……」

本想反問的他似乎也發現,這點子很孩子氣。

「既然隻能碰運氣試試看,當然是有趣的方法比較好。」

我告訴對自己感到困惑的朝都,先拿起索具。

要展開船帆,必須解開綁在四個位置的帶子。想解開帶子,看來隻能像運動員般僅靠懸掛的繩索移動。

先從右邊的兩條帶子開始——我雙手雙腳牢牢抓住索具,立刻開始移動。

我如榜蟹般橫行,直到半途還看得見朝都不安的臉,但隨即也消失在視野外,我專心移動。

於是,我比預料中更快抵達右端的帶子。

我費了點工夫,設法單手解開綁得很緊的帶子。

「好!」

我順勢折返,解開第二條帶子。

三分之一寬的帆展開迎風,整根桅杆微微晃動。

「嗚哇!」

附近突然傳來意想不到的叫聲,我連忙看過去,發現朝都和我一樣正靠索具移動。

「……朝都。」

我不禁呼喚他的名字,更用力抓住索具的朝都緩緩看著我。

「……我可還沒決定……要幫助秋庭先生和彩波。我要……盡力而為。」

朝都宣言時眼中蘊含強烈的光芒,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果敢的挑戰。

「小心喔。」

因此簡單地叮嚀過後,我移向另一條帶子。

就這樣,我和他幾乎同時解開係住帆的帶子,成功展開船帆。

帆布距離甲板還差一點,但已遠遠超乎我的期待。

「啊!正中央那邊……!」

「嗯,是海盜旗。」

白帆中央更有一麵像拚布藝品的小小海盜旗隨風飄舞。

朝都迅速對絲毫沒期待能找到的海盜旗伸出手,但領悟到距離上無法從帆梁觸及,有點尷尬地回握繩索。

沒錯,我們必須先思考如何滑下去。當然,海盜旗遲早也要得手。

目前船帆迎風緩緩鼓起,卻還不到能直接當成溜滑梯的程度。

我前後左右張望尋找有沒有可用的道具,但手邊的範圍內果然隻有繩索。

「那麼……具體來說要如何滑下去?」

朝都也開口發問,我無法立刻回答,不禁意地觸摸領帶。

嘎吱~!在這個緊要關頭,船身居然開始傾斜。

「可惡!沒時間了還……!」

「碰上『暴風雨』!」

我放聲大喊,朝都也煩躁地叫道,然而聲音立刻隨風飄走。

雨滴落下也是時間的問題,我必須趁著視野惡化前進行種種確認。

拜暴風所賜,船帆比剛才大幅膨起。

還有幾條繩索沿著帆繃得死緊。

「……行得通。」

台詞兀自脫口而出時,我腦海中已浮現構想。

「要在暴風雨裏溜下去。」

我對拚命抓住帆槳的朝都點個頭,解開領帶一頭綁在繩索上,將構想付諸實行。

確定領帶能恰好滑動繩索後,我小心地在帆梁坐下。

風勢正好在我坐下時變得更強,船也傾斜得更厲害。

「嘿,還剩兩分鍾!」

「秋庭先生!」

水豚船長的聲音宣布,朝都近乎悲鳴地呼喚我。

「……還不行。」

不過我沒抬頭,視線僅僅投注在帆上。

等待著船帆膨脹到極點的那一刻。

「待會我要用帆和繩索往下滑。一開始滑行,或許就沒餘力注意下方。所以機交給你決定。」

「這怎麼行!不可能的!」

「不是不可能。」

朝都聽了計劃說明後果然拒絕,但我沒接受。

船再度往前方傾斜時……

「等等!多加良!你想幹嘛?」

下方傳來鈴真的叫聲。

「那……那裏根本沒路可走!」

明明正自己拚命抓住係船柱,鈴真仰望我竭力呼喊。

「我知道!不過,我經過的地方就是路!」

我鼓舞著鈴真和我自己——時候到了。

前所未有的強風從後方灌來,船帆大幅膨脹。

聽著水豚船長之歌唱完第三輪,我大大吸了一口氣。

隨著第四輪開始吐出,並從帆梁滑向船帆。

「呀啊!」

目擊這一瞬的海盜發出驚呼,但膨脹的帆恰到好處地包住身體,繩索與領帶的摩擦多少減緩速度,我安然無恙。

這可不是墜落,而是執行空降作戰。

此外,我挑選的繩索也沒有錯。雖然自上方看來位置有些偏離,滑落時繩索準確地重疊在海盜旗數公分之上。

半途中,我一把扯下海盜旗.

此時身體一瞬搖晃,不過我設法恢複平衡,看著腳下,該著地的甲板被膨脹的帆布影子遮住,看不清楚。

下滑速度越來越快,我嗅見領帶發出燒焦味。

「秋庭先生!就是現在!」

聽見朝都的呐喊,我毫不猶豫地放開領帶。

我的腳尖緊接著感覺到甲板的硬度,馬上縮起身軀翻滾著地。

「多加良,你不要緊嗎?」

「秋庭先生!」

「……不必擔心。」

盡管幾個地方隱隱作痛,但我全身上下都沒扭傷。我緩緩起身,回答擔心的兩人。

「……哈,你能堅持到這一步還挺有兩下子的,值得稱讚。」

這回我聽到水豚船長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他就在附近。看來我一口氣跑到前甲板著地了。

「……被你稱讚也沒什麼好說的。」

「喔,你好像不高興。」

「人家……很高興唷。」

水豚船長對我的回答刻意聳聳肩,而彩波比平常含蓄地表達喜悅。

「你等著,我馬上去救……」

受到她的笑容牽引,我踏出一步。

「……又是你們。」

然而,紅色的牆——豚紅戰士們霎時間堵住我的去路。

「喔!保護水豚船長是我們的職責!」

「希望你別忘記,集滿七麵海盜旗才能挑戰水豚船長。」

「現在多加良雖然持有七麵海盜旗,但是卻尚未解決兩個課題。」

「你還沒有資格通過這裏。」

「若是無論如何都要過去,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唉,說不定已經趕不上羅。」

少了一隻似乎也不影響兄弟的感情,水豚紅戰士們全體向我說明。

當最後一隻說完後,他們的耳朵都抽動起來,仿佛聆聽著即將結束的第四輪歌曲。

即使水豚紅戰士這麼說,即使水豚船長之歌即將結束,我也不慌張。

我緩緩吐氣,又深吸一大口氣:

「啊~那邊有Amigo碰到危險!」

我看著水豚紅戰士們指向左方大喊。

「什麼!」

就算遭到洗腦,KWL的守護神仍反射性地轉頭往我示意的方向看去。

宛如撫摸鋼琴鍵盤,我由左至右一口氣逐一摸了他們如預期般麵對同個方向的鼻子。

「什……什什……!」

「哈……哈哈,鼻子給人摸到了。」

水豚紅戰士們慌忙搗住鼻子,卻已經太遲。

「……敗給……你了……」

不到五秒,他們全都重重趴倒在地。

同時,歌曲也播放完畢。

「課題是……『教訓水豚紅戰士兄弟的次男』……『讓水豚紅戰士兄弟的七男』閉嘴,這樣算過關吧?」

我揮揮最後兩麵海盜旗充滿自信地問道後,水豚船長瞥了彩波一眼,緩緩點頭。

6

包含乍看之下不像旗子的玩意,我在水豚船長周遭插下海盜旗時,他簡直判若兩人(兩動物)?地保持沉默,也沒有反抗。

他的反應讓我有點錯愕,海盜旗外圍冒出柵欄,水豚船長就此進了大牢。

另一方麵,解除洗腦的女仆們釋放彩波,朝都也爬下桅杆。

我馬上衝往彩波身旁,但女仆們搶先團團圍住她,朝都和鈴真也抵達前甲板。

「對了,剛才多虧有你幫忙。謝謝你,朝都。」

「和秋庭先生做的一切相比,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聽到我道謝後,他搖搖頭咬住嘴唇。

看見朝都的樣子,同為當事者的鈴真應該已察覺理由。

「咦……咦!朝都,你的拿破侖帽呢?」

鈴真發現還沒交換的帽子不見蹤影,刻意用輕鬆的口氣問道。

「戴著有點……礙事,我脫掉了。」

回答之前,朝都的目光一瞬間飄動不定。

不過,我和鈴真馬上理解他含糊帶過的部分。

朝都是為了看準我著地的時機才摘下帽子的。

「我能成功降落,果然多虧朝都你的幫忙。謝謝你。」

我重複一次,他為難地眼角一歪,但我的感謝心情應該已正確地傳達過去。

我在讀尋找彩波的身影,依然被女仆們擋住無法確認。

「讓我過去。」

硬質的女低音此時響起,船上的喧囂霎時變得鴉雀無聲。

人群聽命退開,若菜自中央現身,直接穿越人群來到下方甲板。

「若菜小姐也是海盜耶。」

鈴真看到和女仆們一樣的——不,她穿著肩膀綴有金色裝飾細繩的外套,或許更豪華幾分——盜若菜說道,但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彩波被綁架,若菜是海盜?」

「對了。剛才沒看見若菜小姐。她到哪裏去了?」

「記得她是彩波的專屬女仆吧。」

鈴真說的沒錯,若菜在和邸的主要工作是照料與保護彩波,意即專屬女仆。除了彩波上學時以外,若菜幾乎沒離開過她身旁。

想到這裏,我察覺異樣感的真麵目。

就算設定上彩波被水豚船長綁架拘禁,為何若菜沒待在她身邊?我同時推測,若菜也可能一直陪著她。

「……無論是哪一種,隻有問本人才知道。」

當我暫時做了結論,第三次想尋找彩波時……

嘟~嘟~嘟~

今天第三度響起的汽笛聲,傳遍逐漸被夕陽染紅的船上。

「下次會出現什麼顏色的水豚?」

「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

鈴真沒尋找聲音來源,眼中亮起異樣的好奇心,遭到朝都告誡。

「……不會是金色的吧?」

「連秋庭先生先都……」

聽我接著吐出類似的台詞,朝都傻眼地說到一半——察覺我的視線後閉上嘴巴。

正確地說,我望著船頭附近那道如朝日般由下往上延伸的金色光柱。

而且光芒亮度越來越強,呈放射狀展開。

「你們兩個都怎麼……」

鈴真發現我們的異狀後,跟著朝都看過去。

我們一起倒抽一口氣,下個瞬間——

?聽說~北方有珍珠~(嘿嗬嗬!)就算惹人魚掉淚~(嘿嗬嗬!)

那首歌又開始播放。

我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光柱,其中最後顯現人影。

看到頭戴與我們同款式帽子、兩側長長垂下兩束的剪影,我產生一點不好的預感。

?推了半魚人一把~(嘿嗬嗬!)那寶物也~屬於I船長~

發覺後續歌詞有部分差異,我的預感變強了。

「……難道說……」

「是這樣嗎?」

朝都和鈴真似乎也做出相同的推測,麵露複雜之色。

無視於我們的心情,人影從光柱中升起,到達船頭高度時終於現出全貌。

「大家久等羅!彩波來了!人家騎著海豚來了!」

「……嗯,你的確騎著海豚。」

彩波一如往常興高采烈,但麵對她的登場方式與坐騎——木馬改造的海豚,造型還具備強烈奇幻風格——我能做的隻有閨述事實。

「呃……你為什麼騎海豚?」

「因為人家從海裏登場……難不成用降落傘比較好?還是直升機?」

雖然開朗地回答鈴真的問題,彩波提及另有兩個選項時表情蒙上陰影。

「不!選擇海豚很好,大概是最便宜的。」

「而且最安全!」

「那就好!」

「啊~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不像派對穿的洋裝啊?」

我和朝都全力肯定,馬上讓她的臉色由陰轉晴,我直接改變話題。

實際上,彩波的衣著與之前那件連身裙顯然不同。

「我也很在意。」

「嘿嘿!很帥氣吧?適合我嗎?」

得知我們對她的服裝產生興趣,彩波得意洋洋地攤開雙手。

隨著動作,我看清楚那件黑色大開襟上衣上的金線剌繍。不僅是刺繍,衣服肩膀的花邊與腰帶都用了金線,十分豪華。

一起搭配的緊身黑長褲及長靴,讓整套衣著不至流於庸俗。

「對啊,很適合你。」

「嗯,很適合……不過,你在扮演拿破侖嗎?」

我同意朝都的評價後詢問,彩波馬上鼓起腮幫子使勁搖頭。

「不是。」

若菜冷冷地回答,甚至瞪了我一眼。

盡管我們沒有察覺,她似乎一直在下麵待命,預防彩波摔下海豚。

若菜和彩波果然是一條心——我加深這個認識。

「不然……是樂隊製服?」

這次換朝都發問,彩波仍舊搖搖頭。

「那……是海盜?」

「沒錯!鈴真答得對極了!」

聽到鈴真戰戰兢兢出口的答案,彩波終於停止搖頭。

「那麼,I船長是誰~?」

她接著無邪地問起昭然若揭的事實,我們不禁麵麵相覷。

「……看來他們並不明白。彩波小姐,請說。」

若菜擅自解釋我們的沉默,極為自然地催促彩波回答。

彩波點個頭一腳踩在海豚背上,取得平衡後右手靠在帽子上擺好姿勢。

她直接緩緩閉眼——然後睜開:

「有時候是喜歡惡作劇的小魔女,有時候是蔘貴的……」

「是深閨。」

「深……深閨千金,但她的真實身分是I船長……心懷七海的女海盜!彩波船長駕到!」

她報上名號如振翅般展開雙臂,背後同時濺起高高的水花。

不過,經過完美設計的水花沒有濺濕彩波。

另一方麵,這場表演讓我們困惑不已,甚至發不出聲。

彩波對反應做出樂觀的解釋:

「大家好像很驚訝!既然發現我的真麵目,可不能白白放你們回去!」

話聲一落,她雙腳站上海豚縱身一躍。

「等等!」

我還沒像平常一樣準備好接住她,彩波起跳的位置又比平常高,我焦急地衝過去,結果發現無此必要。

若菜等在降落地點抱住彩波的身軀。

這時候明明應該鬆口氣,但看到她選擇若菜的臂彎,我心中不知為何一陣騒動。

我以失去目的地的手按住心臓,騒動卻仍不平息。

彩波從若菜懷中降落甲板,正麵與我們對峙:

「來,展開最後的入會儀式(遊戲)吧。」

她如此宣告。

我、朝都、鈴真都沒能立刻理解台詞的含義,說不定是不願理解。

然而,彩波環顧茫然佇立的我們點個頭:

「單就入會儀式來說,可以在剛才的遊樂設施告一段落,但多加良大哥贏了比賽。照這樣下去,就沒人坐上『茶會』的『國王』位置。」

彩波麵不改色地先表明「茶會」沒有我的座位。

「……的確,這次的『茶會』少了『國王』就沒有意義。」

「話是沒錯……」

朝都認同彩波的話,不過鈴真的聲調摻雜一絲不滿。

彩波並不在意,以眼神示意若菜說明。

「接下來請三位參加,本該由先前遊樂設施的勝利者與身為女王的……」

「是女王兼船長。」

「……彩波小姐對戰的遊戲。同時,『海軍捉海盜』遊戲的勝利視為無效。」

「什麼?」

我原本保持沉默想先了解現狀,卻無法對這不講理的通知置之不理。

「多加良大哥明明很努力的……對不起。」

彩波愧疚地道歉,但沒有更正若菜的說明。

「……不過,事到如今才說要取消,我搞不懂叫多加良參加的意義。」

「我也有同感。你們不會是沒想到這種可能性吧?

此時鈴真和朝都開口。他們的抗議十分含蓄,我知道兩人在立場上頂多隻能說這麼多,這份心意讓我很高興。

「那是……」

彩波開口想回答,若菜卻輕碰她的手製止。

「首先,我和各位約定這次的遊戲真的是最後一場。像先前—樣,也請秋庭先生一同參加。還有……不論勝負結果如何,我們都有接受的覺悟。」

若菜代她發言,稱不上是針對問題的答案。

然而聽到她誓言這次最後一場遊戲以及覺悟兩字,我們閉上嘴巴。

話說回來,即使途中加上願望植物的問題,我和彩波她們一樣沒告訴兩人讓我參加入會儀式的交易。

「總之,既然我快上了……不,已經搭上這艘船,就不必下去?」

因此我判斷出目前最大的重點,要取得明確的約定。

「嗯!秋庭大哥也參加到最後吧!」

彩波甩著雙馬尾大大點頭,我在最後關頭退賽的可能性消失了。

簡單地說,我至少在植物開花前都不會被迫離開朝都和鈴真身旁。

「這樣的話,我可以接受。」

「……秋庭先生。」

「真的……好嗎?」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向兩人點點頭。

「……然後呢,真正的最後入會儀式到底是甚麼?」

「是『目標我的家!接龍富翁客串I船長』!」

她念完那串不知是誰想出的冗長遊戲名沒咬到舌頭,值得稱讚。

「目標我的家?」

「接龍富翁?」

「接龍富翁客串I船長?」

很遺憾的是,無人能從名稱中想像遊戲內容。

「感覺很有趣吧?」

彩波沒發現我們的語尾掛著問號,歪歪頭征求同意,當然沒也沒點頭。

「咦?不……有趣?」

「不是的,光從名字聽不出是什麼遊戲耶?」

「原來如此!那就好。」

「……感覺好忙喔。」

解開誤會之後彩波浮現放心的表情,正如鈴真所說,我幾乎被目不暇給的變化拋在一旁。當然,我不打算真的被甩開。

「呃,多加良大哥不明白,代表朝都和鈴真也不明白?」

「……嗯。」

「嗯,是有點不懂。」

彩波開朗地問道,正值青春的少年們答得吞吞吐吐,倒也無可厚非。

「首先,『目標我的家』是……」

「彩波小姐,這部分可以省略。」

「我知道了!那就從『接龍富翁』開始。大家請看後方!」

她老實接受若菜的建議,緩緩指向我們背後。

「背後?又有什麼……」

我們在訝異之餘依言回過頭,看見醸造威士忌等酒類用的木桶。

雖然不常看到實物,一、兩個酒桶不至於讓我們驚訝到啞口無言。

然而,數量若多到淹沒半個甲板、無法馬上數完的程度則另當別論。

「…………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朝都有些沙啞的感想是我們全體的心聲。

「在各位一心注意I船長的時候。」

「和計劃一樣呢!謝謝大家。」

彩波對默默排木桶的女仆們認真道謝——我們隻能接受這是和家的絕技。

我輕輕搖頭打起精神,再度開口:

「……要猜木桶裏的飲料?」

大航海時代,船上儲放的木桶裝著萊姆酒及啤酒,代替漫長航海期間會壞掉的清水——我找出這則知識發問。

「不是,不過滿接近的。真不愧是多加良大哥!」

彩波否定我的推測,但這麼稱讚道。

「有多接近?」

「嗯~跟從堂兄弟差不多?」

她給鈴真的回答,反倒讓人迷糊。

遊戲名稱放了接龍兩字,想來多少包含接龍要素,若是我提及的猜木桶內容卻和接龍無關。

「不是接龍富翁?」

「是接龍富翁。」

大概有同樣想法的朝都確認地問道,彩波果然如此回答。

「桶子裏放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大家從現在起照順序挑桶子打開,隻要將桶中物品與自己攜帶的東西用文字接龍的方式串在一塊,桶裏的物品就屬於你!」

彩波一口氣對越來越困惑的我們說明遊戲概要。

結果憋得臉泛紅暈、抖動肩膀喘著氣,若菜再度代她接下說明工作:

「總之,就是以明信片→水豚船長(注:日文為ハガキ→キャプテソカピバラ)……這樣的形式交換東西。」

她取出明信片走了幾步,朝水豚船長的柵欄送信。

柵欄與出現時同樣迅速地收起,若菜得到了水豚船長。

我刹那間瞠目結舌,朝都和鈴真也倒抽一口氣。

因為直到剛剛為止有人穿著的布偶裝,現在已變成空殼狀態。

然而,沒有人對若菜這點提出質疑。

她向我們投來危險的眼神,仿佛膽敢問這件事就會被立繁當場。

我們互相以眼神示意,對若菜表達會對這個問題保持沉默。

於是,利刃般的光輝徹底從她眼中消失。

同時,朝都與鈴真打從心底放鬆地大大吐出一口氣。

看著兩人宛如心髒還被抓住的蒼白側臉,我決定別說出我從水豚船長的空殼領悟的事實。

水豚船長在彩波身旁時,不見若菜的蹤影。

如今她陪在彩波身邊,水豚船長成了空殼。

從中導出的答案隻有一個,但我完全無法判讀揭曉後將引起什麼狀況。因此,我決定嚴守這個秘密。

此時,我發現本來關水豚船長的柵欄處什麼也沒剩下。

「……透過交換物品放進木桶的東西,會怎麼樣?」

我已大概預測到答案,仍想知道正確解答而詢問彩波。

彩波的眼神瞬間遊移不定,遲疑著該不該回答。

「彩波?」

「……難道說……」

她的模樣反倒讓朝都和鈴真察覺答案,表情蒙上陰影。

「大家應該聽過稻草富翁的故事。東西一旦交換,再也無法回到手邊。」

「……總之,各位放進木桶的東西從那一瞬間起屬於和家。我們不會歸還,還請見諒。」

「就算是非常重要的寶物……也一樣。」

若菜淡淡地說規則,補充的彩波看來有些痛苦。

「……那豈不是高風險低報酬?」

盡管在意彩波的樣子,我還是優先問若菜。

視場合而定.朝都與鈴真的寶物很可能被拿走。

實際上鈴真也產生動搖,手伸進放著寶貝的口袋裏。

另一方麵,朝都雙手緩緩伸到背後交疊,仿佛想隱藏內心。

「沒這回事。」

彩波直視著我回答。

她轉向若菜,輕輕屈膝伸出頭。

若菜麵對彩波突然的行動也毫不驚訝,自然地摘下她頭上的海盜帽。

然後出現的是……

「……王冠。」

就像朝都和鈴真所說,帽子下出現王冠。

比彩波的頭小一圈的精致冠冕有高雅的金色底座,加上不至於過度豪華的雕刻與寶石點綴。

那頂冠冕美得讓人忘了呼吸,相比之下胸針王冠簡直和垃圾沒兩樣。

我麵對真正的王冠驚訝不已,但或許是看過了,兩人不怎麼吃驚。

他們臉上大部份的表情反倒是對王冠的——對加冕者的畏懼。

但是,無論怎麼搜尋他們瞪大的雙眼,也找不到對王冠的渴望。

一察覺此事,王冠在我眼中也黯然褪色。

「那些木桶裏,隻有一個放了相同的王冠。找出它並成功接龍的人就能當上『國王』。所以……報酬並不低。」

即使彩波繼續說明,我沒有點頭,朝都和鈴真也隻是微微張大眼睛。

這代表王冠是畏懼的對象,卻非兩人的追求之物,這場遊戲的終點沒有他們追求的「願望(夢想)」。

他們隻是還沒發現事實。

「朝都、鈴真,隻要能當上國王,就算拿其他東西……重要的寶物交換也沒關係吧?」

因此,當她某種意義上像在詢問覺悟般征求同意,兩人無法立刻回答。

「……我明白,國王需要王冠。」

「不過……拿重要的寶物交換……」

兩人試圖擠出回答,聲音卻變小了。

「你們都是大人了,講話請說清楚。」

「……好的。」

遭到自己常用的口頭禪告誡,朝都垂下眼眸。

「……我不知道。」

鈴真沒有點頭,唯獨我一人聽見他小聲問自己。

縱使走到這一步,和家的束縛仍讓兩人雙腳打顫,看得我心焦。

不過,留在原地無法消除不安,植物也不會開花。

事已至此,往前邁進並看清自身真正的心願才是唯一的路可是,他們的終點不需要王冠。

放在入會儀式終點的王冠,可說是和家束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