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柯聽了，望望這位即熟悉而又陌生的聖師，不覺心神大駭。
在下肅水關前守將孟翼，聽聞聖師到此，特意前來拜訪，卻不想打攪了聖師授徒傳習，實在有失聖道。
說罷，回頭看一眼正在堂下發癡的古柯，不覺心中一怔。心下默道：像！實在是太像了！不過臉上的笑容卻並無絲毫改變。
負罪之人，有何所侍，不過山老村夫罷了，請孟將軍後堂敘話。
古柯！孩子，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是，聖師。
孟翼，古柯是知道的，在幾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孟翼便正是古磐將軍名下的兩員虎將之一，場戰撕殺，幾令巽國敵眾聞風喪膽，不寒而栗。
但此時的古柯卻對孟翼的詭異來訪不曾放在心上，隻是獨自對著堂前壁上正中央的人皇初祖畫像心神搖蕩。
讀書堂內古樸典雅，除了書籍長桌，別無一物。一絲經拜月國而來的“齊香”①正嫋嫋蒸散。古柯一人坐立於堂中，看著初祖畫像，覺其即靈動又樸拙，即虛幻又真實，似略有所悟卻又一片茫然。
直到他出得聖師小院，徑直走到青石小街中，被一位女子的喚聲叫醒，才回過神來。
女子正是那在吊腳樓中對著古柯家的茅房發癡的少女，古柯隻差沒有出口叫出一聲嫂子來。抬眼看去，卻看她滿臉紅霞，居然露出了一絲羞怯。
古柯原本也少不經事，正躊躇間。那少女卻拿出了書信。對古柯道，你哥哥來信了，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謝謝嫂嫂！
話一出口，便覺有一絲不妥。不過少女卻也心中掩笑，並不曾說什麼。
請代我問母親安好。
這次倒讓古柯心中一樂，看那少女，便覺其容貌秀出，雖有邊陲小鎮的綿蠻之態，卻也樸實清純，與這青山秋水交相為映。
古柯拿著書信，不覺腳輕快了起來。不過他卻沒有徑直回家，而是來到了自家茅房後的那個小山洞裏，那裏一直就是他少年心事的密秘所在。開心時會去，獨自傷懷時也會去。
赤虎嗅覺異靈敏，剛進洞口，它便從茅屋之中向古柯雀躍奔來，撲向他的肩頭，與古柯嬉戲而一同格格地笑入洞中……
展開書信，哥哥說他已在帝國極北之地的萬裏靈關前駐紮了下來。已與巽國敵軍有過幾次零星的正麵交鋒。因其作戰勇敢，現已被擢升為列陣陣長。並且也開始越發佩服起幾十年前的大將古磐來了，由其所創的陣法真是在陣前無往而不利，確實與自己在古靈鎮與人的江湖決鬥所不能相比……
北地不似家鄉，極多苦寒，除萬裏靈關綿綿壯觀而外，隨眼而望，盡是一片蒼涼。每當這時，便隻是想起家鄉，還有母親與你，當然還有……
古柯就著洞中竅隙小孔所漏之陽光細細讀來，不覺淚眼蒙朧。
古柯自小喪父，從不曾知父愛滋味，哥哥從小便就對他百般照顧。古柯體弱，與鎮中劣少相惡，哥哥卻從不曾讓他受過半點委曲。如今細細想來，他對哥哥的依戀，儼然有如父之情狀……
入夜，古柯已然晚讀完畢，安然入睡。
一聲銳響從茅屋之中輕嘯而出，一個黑影正在月光下疾飛而逝。隨後一襲麗影亦尾隨驚掠而出，身形一片幽然……
秋水河邊，人跡罕至處，光影如娑。月光水痕映在女子的臉上，神情憂傷。雖略顯年華漸逝，卻也依然風韻獨卓。細細看來，居然正是古柯的母親。
麗娘，果然是你！？
沒想到過了這十幾年安靜歲月，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了。嗬，也是啊，孩子也都長大了……
那孩子？
住嘴！
是！但是，麗娘。不，夫人！您也要早作打算，我能找到您，他們也就能，隻不過是時日長短罷了。
多謝了。我自有打算，你去吧！
這，是！那請夫人多加小心。
說完，黑影便欲破空而去——
隻是，古尕那孩子現正在極北之地的萬裏靈關，還望代為照顧。
是！夫人——
茅屋之中，麗娘正滿臉慈愛地看著床上熟睡的古柯，手輕輕地撫著他的秀發。古柯依然在床上說著他的夢話，赤虎，上，我們衝殺上去……
注一：齊香，熏香一種，拜月國所產。工藝為從不外傳之密，相傳由諸多香物相混，練其精華而成，極貴重，在神州帝國備受文人雅士所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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