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死亡(九)(3 / 3)

回過頭來又給瞠目結舌的我解釋道:“印度咖啡比較苦,生長在熱帶的咖啡都很苦,寒帶的咖啡則比較淡,例如愛爾蘭咖啡——飯後一杯清苦的咖啡可以溶解胃裏的脂肪。”

我已連看侍應生的勇氣都沒有了。一個身無分文的白食者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地叫上一杯餐後咖啡,葉凡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包括對咖啡的了解——我認識的葉凡曾是一個堅忍的軍人,雖然念書時也受我影響而疏於學業,但從未想到過會是現在這樣——那流浪的四年著實讓他改變了許多。

“你不要一杯?”葉凡輕輕攪動著剛端上來的印度咖啡,又淺淺地喝了一小口。

我無力地擺了擺手,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

“我請你喝。”他堅持道。

“是啊,你請我喝。喝完後你就該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餐館裏伺機而逃。”我瞪著他說道。

葉凡沒有再說什麼,開始慢條斯理地享用他的印度咖啡。

說實在的,我也喜歡這裏帶著熱帶雨林風味的咖啡,不加奶加糖,入口固然極苦,卻更能品出咖啡豆的香醇。但此刻我隻覺得如坐針氈,仿佛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我,當然這隻是我的心理作用。

餐館裏人漸稀少,午飯時間已過,終於,隻剩下我和葉凡兩人。

我們麵前的盤子早已被撤去,葉凡的咖啡也已續了兩次杯。這第三杯,又空了。

一旁的侍應生走了過來,禮貌地問道:“先生,請問還需要些什麼?”

葉凡搖了搖頭,嘴裏吐出兩個令我雙眼發黑的字:“結帳。”

“好的,請稍等。”侍應生離開了。

我站了起來,正想著該拔腿就跑還是對這裏的老板——一個紅臉的印度人編造一個錢包不翼而飛的老套故事,卻看見葉凡從他褲兜裏先掏出那塊手帕,接著再把手伸進兜裏摸了又摸,半晌,居然摸出了一張百元大鈔!那張紅色的紙幣在我看來簡直就和餐館地毯上繪著的曼陀羅花一般豔麗。

走出餐館時,我不禁後悔沒有喝上一口印度咖啡,也對葉凡的可惡咬牙切齒。

站在大街上,我才想起:葉凡的錢是從哪裏來的?他和我的身體以及衣物都是通過靈力製造的,難道靈力也可以造出錢幣?如果這樣我豈不是發財了?傳說中的點石成金是否就是指這種情形?我雖然不是個財迷,但剛剛經過那樣的窘境,讓我深切感受到了出門不帶錢包的可悲。

“那錢是真的假的?”我旁敲側擊地問葉凡。

“當然是真的。”葉凡回答,“你會私藏假幣?”

“我?當然不。”我說。

“那這錢就是真的了,我是從你的衣櫥裏拿的。”葉凡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的衣櫥……那是我放在衣櫥第二個抽屜裏的月薪!對了,難怪葉凡的手帕我看著也很眼熟,那也是我的!

“昨天離開你家的時候,我順手拿了你的錢,就是預防遇上像吃飯、坐車這樣的情況。”葉凡一臉未雨綢繆的得意。

“你這是偷竊!”我叫了起來,“你……嗯?你怎麼知道我的錢放在那裏的?”

“你不是砸碎了衣櫥的玻璃麼?那些抽屜也震開了,我的眼睛一向很好,正巧看見了。不要生氣嘛,從法律上來說,那些錢已不是你的了,我拿了也沒什麼不妥。”葉凡慢吞吞地說道。

“怎麼會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不成……”我說到這裏不由停住了,我忽然想到那錢的確已不能算我的,我在法律上已經是個死去的人,由於我沒有親屬,也沒有事先留下遺囑,所以家中的一切包括錢財,都會被收歸國有。

“是吧?我拿的又不是你的錢,你急什麼?好歹我剛剛請你吃了頓飯,你怎麼可以翻臉呢?”葉凡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式。

我為之氣結,扭頭就走。

“你去哪裏?”葉凡跟在我身後,問道。

“回家。”我沒好氣地回答他。隨即想起這麼算來,那家也已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