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死亡(八)(2 / 3)

午夜。

迎麵劈來的是如刀的夜風。

但令人生寒的卻不是這風,而是隨風而至的夜鳥。

那不是歸巢的倦鳥,而是摧命的金鵬。

迦樓羅!

它的鉤狀鐵喙在月光下形成一個怪懨的弧度,仿佛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你又來了,這一次,又想帶走什麼?”葉凡盯著高高踞於塔型避雷針上的迦樓羅,冷冷地問道。

“還是屍體。兩具。”迦樓羅碧綠色的鷹目掃過我和葉凡,像是在看兩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好。好的很!”葉凡狂笑起來。

在狂笑中,他已出手。

我眼中的葉凡忽然變了,與片刻之前的冷靜判若兩人,他就像一陣狂風般衝天而起,撲向迦樓羅!

我不禁有些為他擔心,對敵之際如此暴躁,而且以下擊上,還未交手就可說已輸了三分。雖然自葉凡縱起的身形,我可以看出隨著他記憶的恢複,他的身體和攻擊力也起了很大的變化,但我仍暗責他的輕率出手。

迦樓羅又怎會坐失這樣的先機?它一振雙翅,激射而下!

這時,葉凡也已至!

一人一鳥在空中相遇,卻沒有發生我預料中的碰撞。葉凡的身體忽地一扭,堪堪避開了迦樓羅的撲擊,絲毫沒有停頓的交錯而過,等到去勢已盡,直直地又落了下來。迦樓羅卻沒有觸地便借著樓頂的氣流再度盤旋而起。

二次相遇!

葉凡落下的速度陡然快了一倍,迦樓羅眼見無法避開,隻得收緊雙翅,如箭矢般迎了上去。

葉凡暴喝一聲,十指交叉握拳成錘,大力砸下!

我沒有看清他這一拳是如何擊中的,卻看見迦樓羅像一隻沙袋般從空中掉了下來。

迦樓羅顯然受了重創,在地上一個翻滾,再度站起時啞啞地嘶叫著。

葉凡卻沒有等自己的身形落穩便又撲了過去。迦樓羅已經隻剩招架之力,幾乎是潰逃般邊戰邊退。

他們的移動仍然非常迅速。當月亮被雲層藏匿時,他們就像是兩團攪動在一起的黑影。

耳邊不時傳來葉凡的呼喝。開始還能聽見迦樓羅偶爾兀亮的嘶鳴,但漸漸的越來越弱,最後終於再無聲息。

當葉凡停手時,我幾乎已認不出迦樓羅的樣子了。很難令人相信地上這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就是片刻前還不可一世的那個大翅金鵬王。他們交手的每一處地方都落滿迦樓羅鎏金色的羽毛和斑斑點點的血跡。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神經可以承受這血腥的場麵。

卻發現葉凡冷漠地站在一旁,甚至沒有再看一眼迦樓羅的屍體。

眼前的葉凡,竟有些可怕——令我覺得可怕的不是他那近乎瘋狂的攻擊,而是狂暴後即刻收斂的冷靜。

這時我聽見了葉凡冰冷的聲音:“迦樓羅,如果你還能飛起來,不妨帶走自己的屍體。”

“帶走自己的屍體……”

這句話有點矛盾,也有點悲哀。

我從懷裏拿出一片羽毛——和地上散落的一般無二,在黑暗中依然閃爍的鎏光也沒有什麼不同——那是迦樓羅的印記,我還記得法魯阿的話。但現在這片羽毛不再給人追魂索命的恐懼,因為迦樓羅已死去。

地上的迦樓羅的屍體慘不忍睹,唯獨它頭上的如意珠卻絲毫未損。那顆被稱為如意珠的肉冠有拳頭大小,呈半透明的青色,仿佛寶石般的質地,在葉凡狂暴的攻擊下它也沒有碎裂。這讓我很好奇,於是伸手去碰觸,葉凡突然一把拽住了我:“大翅金鵬以毒龍為食,積聚於體內性烈無比的毒素會在死時一並散發,此刻迦樓羅的身體周身是毒,碰不得!”

那顆青色的如意珠頓時在我眼裏變得充滿妖異。夜風激蕩的高樓天台,應是積不起霧氣的,但如意珠上分明正升起一抹純青琉璃色的濃霧。

這是什麼霧氣?

冉冉吞吐,有一些已隨風散開。天台上本立著幾台衛星信號接收器,當霧氣拂過時,接收器鈦銀色的表麵竟瞬間變為黑色!

“諸龍吐毒!快離開這霧區!”葉凡的臉色亦已變了,拉著我飛快地退後。

“不錯。諸龍吐毒!你們已困在了我的靈力場內,還想走麼?”如意珠裏忽然響起迦樓羅的聲音,伴隨著夜梟般的鳴叫!

葉凡的身形沒有停下,隻是更緊地拉扯著我,奮力奔向天台上毒霧還未波及的一側。

“呲”的一聲,我的衣服被什麼劃了一道口子。我來不及細看,就聽見那“呲呲”聲已接連響起,一陣陣劇痛從我身體各處傳來,我就像被無數鋒利的刀片割劃著。

葉凡忽然停了下來。我這才看清——周圍上百平方米的空間內竟到處是迦樓羅的羽毛。

那些原本在戰鬥中被擊落的羽毛,在不覺間已排列緊密地懸於空中,宛若一把把直立的小刀,織成了一張碩大的網。我們就在這刀網中串行,又怎會不被割得渾身是傷?葉凡的臉上都已交錯著數道傷痕,衣服的破損處正淌著血,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