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漫天飛舞的白蝴蝶(1 / 2)

冬天明晃晃的清冷的陽光嘩地溢了進來,窗外的雪已化得幹幹淨淨。我趕緊在雲婆婆的肩頭蹭掉眼角的淚,感覺到陽光一直漫了過來,湧進了我的心裏,心裏一片透亮,像是懷抱了整個太陽。

終於,有一次,把信交給俞麗宛後,我堅決地轉身就走——有幾次我都想這樣做,我不願哥一次次地像鳥一樣飛走,可又很願意看見他臉色紅潤、牙齒潔白地笑著,還有在我臉上輕輕地捏一把的火烤一樣的感覺。

“等等!”俞麗宛叫住了我,我隻有停下來。

拿著回信,我第一次沒有像往常一樣心急火燎地跑,我慢慢地走,走到虹橋時,停了下來,趴在窗子前。

今天是年初三,沱江邊的吊腳樓都掛了喜慶的燈籠,一溜排著,像開著花兒,很好看。我看見了江邊的萬名塔,孤零零的,我怎麼看都覺得那隻不過就是一座塔,很普通的塔,可它是幸運的,它入了哥的畫。哥什麼時候能給我畫一幅畫呢?就像畫俞麗宛一樣。

有一回,哥像鳥兒一樣飛走後,我偷偷地看了他放在抽屜裏的畫稿,全是畫的俞麗宛:大笑的,微笑的,不笑的,甚至生氣的……什麼樣的俞麗宛都很好看,都入了他的畫——我不好看,我大笑、微笑、不笑都不好看,生氣就更難看了,哥怎麼會畫我呢?

遠遠近近,不時傳來一陣陣鞭炮聲,身後的木板橋麵被紛亂的腳步踩得咚咚咚地響,細聽還夾雜著一片叮叮當當的銀飾相擊的聲音。年初三是走親戚的日子,苗族女人一律盛裝,背著裝了糍粑、臘肉、糖果的背簍。她們的衣飾平時是我最愛看的,可現在,我趴在窗前,連回頭的興致都沒有。

突然,我有一種衝動,把信撕掉。對,就撕掉!

我正要撕,又想,反正要撕掉了,為什麼不看看呢?就看一眼。

於是,打開信,在信的末尾掃了一眼,就看見了俞麗宛回的那句話——

我真的就隻看了一眼,隻看到這一句話。

然後,我把信對折一下,哧——,再對折一下,哧……

全部撕碎了,我捧著,舉起來,雙手一揚,白色的紙屑像蝴蝶一樣在風中飛舞著,飛舞著,竟然越來越多。小小的、精靈一樣的蝴蝶越來越多。一抬頭,漫天都是,近處,遠處,樹上,瓦上,都是……

——原來,下雪了。

就在我捧著紙屑一揚的時候,準確無誤地,不可思議地,千載難逢地,如有神助地,下雪了,好巧哦。

紙屑和著雪花一起飄落,它們簇擁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雪花,哪是紙屑,它們並肩攜手、協力同心地漫天飛舞,真美!

我滿心歡喜地看著,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感到了惶惑。接下來,我要怎麼辦呢?告訴哥他的信變成白蝴蝶飛走了嗎?

我明白我做了壞事,對哥來說是一件很壞很壞的事,我、我怎麼能對他做這種事呢?他那麼相信我,對他來說是壞事對我自己來說也就是壞事,他喜歡的事我也應該喜歡,我不能讓他不高興,我喜歡看他臉色紅潤、牙齒潔白地笑,還喜歡他輕輕地捏我的臉,這些都是因為——

因為我……喜歡他……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在此之前我從未這樣想過。是真的嗎?我在喜歡他?

沒有人能回答我,我就自己回答了自己——是的!

是的是的,我喜歡他。

我把手伸在外麵,衝著那些優雅墜落的雪花高高地揚起,向它們大聲地宣告——是的!

有人在看我,可我不在乎,他們不知道我在喊什麼,沒人能聽懂。

除了我自己,有誰知道,什麼“是的”?“是的”什麼?

這個“是的”令我激動不已,我拔腿朝巧巧家跑去。

既然,我喜歡他,那麼我知道該怎樣做了。

雪越來越大了,我不時地揚起臉,讓雪花親吻我。這不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我也從沒像今天這樣那麼的喜愛雪,因為——老天作證,這雪是哥的信變的白蝴蝶喚來的!

積了雪的石板路很滑,我吧唧一聲摔倒了,膝蓋磕在石頭上,好痛哦!我揉了揉,爬起來繼續跑。沒跑多遠,又摔了跤……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跑到巧巧家時,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遠遠地,就看見哥站在門口等著。隔著一層厚厚的雪幛,那個瘦瘦高高的身影讓我激動萬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看見他了,我奮不顧身地朝他衝過去……

他看見我一臉焦急地問:“怎麼這麼久,沒有找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