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獨角鬼之軀(1 / 2)

獨角鬼急欲喝酒,怕販酒漢護桶,恐嚇道:“我吃你的心!”張開十指尖爪,去抓販酒漢的胸口。販酒漢保命要緊,身上忽然來了逃命之勇,爬起身,顧不得酒挑,撒開兩條腿,狂奔而去。獨角鬼抱起酒桶,嘴對桶口,咕嘟咕嘟,似老牛飲水,一口氣喝幹了一桶酒。咂咂舌尖,舔舔嘴唇,雖是村釀老醪,也覺味道甘美醇厚。經常喝風餐霧的腸胃,空闊無物,一桶水酒隻墊了個底。獨角鬼扔了空桶,提起另一桶酒,又一氣喝了個底朝天,仍興猶未盡。再看桶底,滴酒未剩。隻好咂咂嘴趕路。

獨角鬼雖然身體強壯,但從未喝過酒,乍飲,一下子飲了那樣多,酒在腹中翻腸倒胃,酒力上湧,頭腦昏暈,步履踉蹌,不辨東西南北,胡亂走去。一陣涼風吹來,晃晃悠悠,獨角鬼摔倒地上,愜意地閉上眼。

迷迷糊糊中,獨角鬼隱約聽到“滴滴答答、叮叮當當”的樂器聲,由遠而近響來。腦子悠悠醒轉,手按地坐起身看:一群人敲鑼打鼓,吹著嗩呐,抬著兩乘花轎,熙熙攘攘走來。獨角鬼頑皮興起:我頭沉身軟腳底輕,何不讓他們抬一程!身子一晃,化一陣風,進了一乘轎內。

轎內的新郎看見獨角鬼的怪模樣,嚇得瞠目結舌難出聲。獨角鬼抬手拍在新郎的額頭上,新郎立時昏暈。獨角鬼剝去新郎的外裝,穿在自己身上,變做新郎的模樣,將新郎拉到側旁,自己坐在正位,雙眼眯縫,懵懵懂懂,享受那花轎的忽悠。

花轎抬到新郎家,樂器聲中,獨角鬼糊裏糊塗下了轎,進了花堂,和新娘拜了天地,在眾人的簇擁下,嘻嘻鬧鬧進了洞房。獨角鬼酒勁未下,兩眼酸澀,頭腦昏昏沉沉,也不管新娘如何,摸著那軟床暄被,倒頭便睡。這一睡不打緊,得意中現了原形。

陪著新郎新娘入洞房的陪嫁女、陪娶娘,和那些鬧洞房的人,忽然間不見了新郎,新床上卻躺著個白骷髏頭的鬼怪,嚇得驚呼狂叫:“鬼!新床上躺著個鬼!”一窩蜂爭先恐後地逃出了洞房。在院中喝喜酒的親戚鄰友,丟下酒杯,慫然起身。有那大膽的楞小夥,抄起扁擔鐵鍁,闖進洞房,朝著新床上的獨角鬼劈頭蓋臉地打將下去。

獨角鬼挨了幾扁擔,睜開惺忪睡眼,又一鐵鍁劈下,腦袋上腫起二寸高的印痕。獨角鬼酒意頓消,跳起身,張牙舞爪撲抓眾人。眾人懼怕躲閃。獨角鬼乘隙躥出,奔往村外。

眾人還要追打,有人喊:“先找新郎要緊!”新郎的父親在花轎內找到被剝去外衣的新郎,新郎仍在昏迷中。眾人七手八腳抬進新房,灌薑湯,掐人中,請醫生救治。

獨角鬼順大道一溜快跑,隻怕後麵有人追趕,跑了半天,回頭看,來路坦蕩,並無人追來,這才放慢腳步。

獨角鬼狂跑一陣,酒水變成了熱汗,餓得前胸貼上了脊梁骨。巡視四野,不見村莊人煙,哪裏找吃喝!再喝風當饑?那原來喝風的胃,已經盛過酒飯,便覺得風寡氣淡,難以下咽。愈是饑餓,食欲愈強。空腹難耐,憮然惆悵。隻好勒緊腰帶趕路。

前麵出現一片汪洋水鄉,一座崚嶒大山,將水一分為二。那山說來也怪,東半邊白,西半邊黑。白的似雪,晶瑩如玉;黑的若碳,墨亮油光。那水也是東邊白,西邊黑。白水麵平如鏡,銀波不驚;黑水波湧浪翻,皂沫觸天。

在那白色山腳下,傍著白水,座落間白色小屋。小屋玲瓏精致,似雪域中的蘑菇房。屋內冒出嫋嫋白煙,飄出白米飯的濃香。獨角鬼鼻翼翕張,拔腳就往白屋奔。跑了幾步,猛然刹住腳:我這等模樣,冒冒失失,慌裏慌張,讓人看了以為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屋內人萬一拳腳了得,吃不到飯,還會挨頓打。不如喬裝打扮,蒙蔽房主人。借著身上濃重的鬼氣搖身一變,變做個皺紋縱橫、壽眉垂腮、銀須稀疏的老漢,步履蹣跚地挪到白屋前,手拍門扇,顫著嗓音說:“快開門!走路人饑餓,尋口飯吃。”

白屋門吱扭開了,出現在獨角鬼麵前的是個雪堆似的人:銀發挽髻,雪麵清臒,明眸皓眉,五綹白須。白袍上繡著白雲圖案,白鞋上係著白絲帶,十根手指蔥杆一樣白。老漢因水而得名——白澤。白澤看見門口的獨角鬼,眉頭稍皺,暗叫:大膽小鬼,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上我的門前討飯吃!繼而想:多少年不見的東西,怎麼又出來了?切莫誤識了良善。睒眼凝目,射出股真光。那真光明澈如清水,輕柔似月光,穿透光環籠罩的假麵容,清清楚楚的看到灰臉猙獰的白骷髏頭。白澤雪白的臉微含笑,露出一口皓齒,不動聲色地說:“即燃來了,進屋裏吧。沒有緣分不聚頭,今日。你到我這裏,天意使然。我這裏有白麵蒸饃、大米幹飯,管你吃個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