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瞬間吞噬了那傷痕累累的鬼體,身子滋滋冒油。油助火勢,烈焰騰空。獨角鬼翻身撲打,帶得風起。風助火威,白骷髏頭也火焰熊熊。獨角鬼慘叫一聲,站立起來。刀疼與火燒疼交叉,身子扭曲,難以言狀。火焰順著刀口,鑽進體內,一時間五髒俱焚,獨角鬼哀嚎連聲。
獨角鬼拐著兩條長腿,狂奔猛跑,企圖逃出火海,找一水鄉澤國。然而,枉費力氣,火海無邊,卻帶得火焰更盛。獨角鬼大罵:“貪心的媽媽!狠毒的媽媽,讓孩兒受這等罪,還不如當初一口把兒子吃了。”
鬼氣被熾烈的火焰擊得七零八落。
五大鬼王、祟王,支持不住。鬼母兩手狂揮,召集百萬鬼兒祟女,一起噴出體內鬼氣,形成一股旋風,撲進厄難穀。那被烈火擊得零碎的鬼氣,逐漸聚合。
獨角鬼的身子愈燃愈烈。隻疼得獨角鬼翻跟鬥,豎蜻蜓,上躥下跳,難抑疼痛。他索性躺倒在火海中,兩腿蜷縮,活似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
一陣邪風吹來,火球蹦出火海,落進滾騰的沸水中,火焰頓熄。
獨角鬼奄奄一息,被沸浪推來蕩去。任憑咕嘟嘟的沸水煮著幹焦枯燥的身子。三種疼痛交集,使那破碎的心,幾乎變做齏粉。
獨角鬼欲死不能,油然萌生希望:刀山沒把我紮死,火海也沒把我燒死。這沸水怎能將我煮死!隻要留得一口氣,就能潛進神州,不辱使命。到那時媽媽的承諾就得兌現。一股力量陡生,身子在沸水中掙紮。他時而被熱浪拋上高空,時而被摔入水底。無休無止的熱,燙得他頭昏腦漲,天旋地轉,,獨角鬼失去了知覺。
當他醒來,身子已在潮濕的岸灘。和風徐徐,清涼爽身。獨角鬼艱難的睜開眼睛:蔚藍的天空掛著金黃的太陽,和煦的光芒撫摸著他傷痕累累的臉膛。莊稼茁壯地生長,貓兒兔兒自由地徜徉。鳥兒扇著美麗的翅膀,在藍天下翱翔。獨角鬼吃力地爬起來,伸展胳膊,踢腿彈腳,向著陽光,可著嗓子喊叫:“過來了!我過來了!哈哈哈!”一陣暢心的大笑。嚇得貓兒兔兒躲藏,鳥兒遠飛。獨角鬼蹦啊跳啊,扯著嗓子唱啊笑啊。
獨角鬼喝飽了清新的風,吸足了爽潔的氣,精神奕奕地奔往有熊。
獨角鬼乍到陽光下,清風滌蕩,身上濕氣消散,胸口燥。熱,口幹舌燥,尋覓水源。滿眼碧波綠浪,隻有禾苗,不見水流淌。焦躁間,順風飄來陣酒香。獨角鬼飲欲突突地湧動,駕狂風迎上去。
一個販酒漢子,肩挑兩隻木桶,踽踽獨行。酒香從桶中溢出。那漢子健步如飛,汗流滿麵,燥。熱難耐,卻舍不得喝口酒解渴,隻一味快步趕路。
獨角鬼站在路中間,叉腿卡腰,一張白骨猙獰的青色鬼臉,迎著挑酒漢子:“呔!”地聲喊。隻顧低頭趕路的販酒漢,抬頭看:悚然變容,一聲驚呼:“媽呀!”扭頭轉身往後跑。扁擔挑著兩桶酒,仍在肩頭顫悠悠地晃。
獨角鬼跳過去,讓過酒桶,轉身,白骨角抵住販酒漢的胸口,搖搖骷髏頭,張開白牙森森的大口,伸出條二尺長的紫紅舌頭。販酒漢毛發豎起,扯直聲叫:“吊死鬼!”身子軟癱,扔了酒挑,一屁股蹲到地上。
獨角鬼急欲喝酒,怕販酒漢護桶,恐嚇道:“我吃你的心!”張開十指尖爪,去抓販酒漢的胸口。販酒漢保命要緊,身上忽然來了逃命之勇,爬起身,顧不得酒挑,撒開兩條腿,狂奔而去。獨角鬼抱起酒桶,嘴對桶口,咕嘟咕嘟,似老牛飲水,一口氣喝幹了一桶酒。咂咂舌尖,舔舔嘴唇,雖是村釀老醪,也覺味道甘美醇厚。經常喝風餐霧的腸胃,空闊無物,一桶水酒隻墊了個底。獨角鬼扔了空桶,提起另一桶酒,又一氣喝了個底朝天,仍興猶未盡。再看桶底,滴酒未剩。隻好咂咂嘴趕路。
獨角鬼雖然身體強壯,但從未喝過酒,乍飲,一下子飲了那樣多,酒在腹中翻腸倒胃,酒力上湧,頭腦昏暈,步履踉蹌,不辨東西南北,胡亂走去。一陣涼風吹來,晃晃悠悠,獨角鬼摔倒地上,愜意地閉上眼。
迷迷糊糊中,獨角鬼隱約聽到“滴滴答答、叮叮當當”的樂器聲,由遠而近響來。腦子悠悠醒轉,手按地坐起身看:一群人敲鑼打鼓,吹著嗩呐,抬著兩乘花轎,熙熙攘攘走來。獨角鬼頑皮興起:我頭沉身軟腳底輕,何不讓他們抬一程!身子一晃,化一陣風,進了一乘轎內。
轎內的新郎看見獨角鬼的怪模樣,嚇得瞠目結舌難出聲。獨角鬼抬手拍在新郎的額頭上,新郎立時昏暈。獨角鬼剝去新郎的外裝,穿在自己身上,變做新郎的模樣,將新郎拉到側旁,自己坐在正位,雙眼眯縫,懵懵懂懂,享受那花轎的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