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3 / 3)

大夫曰:布心腹,須情素,信誠內感,義形乎色。宋華元、楚司馬子反之相睹也,符契內合,誠有以相信也。今匈奴挾不信之心,懷不測之詐,見利如前,乘便而起,潛進市側,心襲無備。是猶措重寶於道路而莫之守也,求其不亡,何可得乎?

文學曰:誠信著乎天下,醇德流乎四海,則近者哥謳而樂之,遠者執禽而朝之。故正近者不以威,來遠者不以武,德義修而任賢良也。故民之於事也,辭佚而就勞,於財也,辭多而就寡。上下交讓,道路雁行。方此之時,賤貨而貴德,重義而輕利,賞之不竊,何寶之守也?

和親第四十八

大夫曰:昔徐偃王行義而滅,魯哀公好儒而削。知文而不知武,知一而不知二。故君子篤仁以行,然必築城以自守,設械以自備,為不仁者之害己也。是以古者搜獮振旅而數軍實焉,恐民之愉佚而亡戒難。故兵革者國之用,城壘者國之固也;而欲罷之,是去表見裏,示匈奴心腹也。匈奴輕舉潛進,以襲空虛,是猶不介而當矢石之蹊,禍必不振。此邊境之所懼,而有司之所憂也。

文學曰:往者通關梁,交有無,自單於以下,皆親漢內附,往來長城之下。其後王恢誤謀馬邑,匈奴絕和親,攻當路塞,禍紛拿而不解,兵連而不息,邊民不解甲弛弩,行數十年,介胄而耕耘,囗耰而候望,燧燔烽舉,丁壯弧弦而出鬥,老者超越而入葆。言之足以流涕寒心,則仁者不忍也。《詩》雲:“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未聞善往而有惡來者。故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故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大夫曰:自春秋諸夏之君會聚相結,三會之後,乖離相疑,伐戰不止;六國從親,冠帶相接,然未嚐有堅約。況禽獸之國乎!《春秋》存君在楚,誥鼬之會書公,紿夷狄也。匈奴數和親,而常先犯約,貪侵盜驅,長詐謀之國也。反複無信,百約百叛,若朱、象之不移,商均之不化。而欲信其用兵之備,親之以德,亦難矣。

文學曰:王者中立而聽乎天下,德施方外,絕國殊俗,臻於闕庭。鳳皇在列樹,麒麟在郊藪,群生庶物,莫不被澤。非足行而仁辦之也,推其仁恩而皇之,誠也。範蠡出於越,由餘長於胡,皆為霸王賢佐。故政有不從之教,而世無不可化之民。《詩》雲:“酌彼行潦,挹彼注茲。”故公劉處戎、狄,戎、狄化之。太王去豳,豳民隨之。周公修德,而越裳氏來。其從善如影響。

為政務以德親近,何憂於彼之不改?

繇役第四十九

大夫曰:屠者解分中理,可橫以手而離也;至其抽筋鑿骨,非行金斧不能決。聖主循性而化,有不從者,亦將舉兵而征之。是以湯洙葛伯,文王誅犬夷。及後戎、狄猾夏,中國不寧,周宣王、仲山甫式遏寇虐。《詩》雲:“薄伐獫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自古明王不能無征伐而服不義,不能無城壘而禦強暴也。

文學曰:舜執幹戚而有苗服,文王底德而懷四夷。《詩》雲:“鎬京辟雍,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普天之下,惟人麵之倫,莫不引領而歸其義。故畫地為境,人莫之犯。子曰:“白刃可冒,中庸不可入。”至德之謂也。故善攻不待堅甲而克,善守不待渠梁而固。武王之伐殷也,執黃鉞,誓牧之野,天下之士莫不願為之用。既而偃兵,搢笏而朝,天下之民莫不願為之臣。既以義取之,以德守之。秦以力取之,以法守之,本末不得,故亡。夫文猶可長用,而武難久行也。

大夫曰:《詩》雲:“獫狁孔熾,我是用戒。”“武夫潢潢,經營四方。”

故守禦征伐,所由來久矣。《春秋》大戎未至而豫禦之。故四支強而躬體固,華葉茂而本根據。故飭四境所以安中國也,發戍漕所以審勞佚也。主憂者臣勞,上危者下死。先帝憂百姓不贍,出禁錢,解乘輿驂,貶樂損膳,以賑窮備邊費。未見報施之義,而見沮成之理,非所聞也。

文學曰:周道衰,王跡熄,諸侯爭強,大小相淩。是以強國務侵,弱國設備。甲士勞戰陳,役於兵革,故君勞而民困苦也。今中國為一統,而方內不安,徭役遠而外內煩也。古者無過年之徭,無逾時之役。今近者數千裏,遠者過萬裏,曆二期。長子不還,父母愁憂,妻子詠歎。憤懣之恨發動於心,慕思之積,痛於骨髓。此《杕杜》、《采薇》之所為作也。

險固第五十

大夫曰:虎兕所以能執熊羆、服群獸者,爪牙利而攫取便也。秦所以超諸侯、吞天下、並敵國者,險阻固而勢居然也。故龜猖有介,狐貉不能禽;蝮蛇有螫,人忌而不輕。故有備則製人,無備則製於人。故仲山甫補袞職之闕,蒙公築長城之固,所以備寇難而折衝萬裏之外也。今不固其外,欲安其內,猶家人不堅垣牆,狗吠夜驚,而暗昧妄行也。

文學曰:秦左殽、函,右隴阺,前蜀、漢,後山、河,四塞以為固,金城千裏。良將勇士,設利器而守陘隧,墨子守雲梯之械也。以為雖湯、武複生,蚩尤複起,不輕攻也。然戍卒陳勝無將帥之任,師旅之眾,奮空拳而破百萬之師,無牆籬之難。故在德不在固。誠以仁義為阻,道德為塞,賢人為兵,聖人為守,則莫能入。如此則中國無狗吠之警,而邊境無鹿駭狼顧之憂矣。夫何妄行而之乎?

大夫曰:古者,為國必察土地、山陵阻險、天時地利,然後可以王霸。

故製地城廓,飭溝壘,以禦寇固國。《春秋》曰:“冬浚洙。”修地利也。

三軍順天時,以實擊虛,然困於阻險,敵於金城。楚莊之圍宋,秦師敗崤嶔崟,是也。故曰:“天時地利。”羌、胡固。近於邊,今不取,必為四境長患。此季孫之所以憂顓臾,有句踐之變而為強吳之所悔也。

文學曰:地利不如人和,武力不如文德。周之致遠,不以地利,以人和也。百世不奪,非以險,以德也。吳有三江、五湖之難,而兼於越。楚有汝淵、兩堂之固,而滅於秦。秦有隴阺、崤塞,而亡於諸侯。晉有河、華、九阿,而奪於六卿。齊有泰山、巨海,而脅於田常。桀、紂有天下,兼於滈、毫。秦王以六合困於陳涉。非地利不固,無術以守之也。釋邇憂遠,猶吳不內定其國,而西絕淮水與齊、晉爭強也;越因其罷,擊其虛。使吳王用申胥,修德,無恃極其眾,則句踐不免為藩臣海崖,何謀之敢慮也?

大夫曰:楚自巫山起方城,屬巫、黔中,設扞關以拒秦。秦包商、洛、崤、函以禦諸侯。韓阻宜陽、依闕,要成皋、太行以安周、鄭。魏濱洛築城,阻山帶河,以保晉國。趙結飛狐、句注、孟門以存邢、代。燕塞碣石,絕邪穀,繞援遼。齊撫阿、甄,關榮、曆,倚太山,負海河。關梁者,邦國之固,而山川者,社稷之寶也。徐人滅舒,《春秋》謂之取。惡其無備,得物之易也。故恤來兵,仁傷刑。君子為國,必有不可犯之難。《易》曰:“重門擊拓,以待暴客。”言備之素修也。

文學曰:阻險不如阻義,昔湯以七十裏,為政於天下,舒以百裏,亡於敵國。此其所以見惡也。使關梁足恃,六國不兼於秦;河山足保,秦不亡於楚、漢。由此觀之:衝隆不足為強,高城不足為固。行善則昌,行惡則亡。

王者博愛遠施,外內合同,四海各以其職來祭,何擊拓而待?《傳》曰:諸侯之有關梁,庶人之有爵祿,非升平之興,蓋自戰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