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書》reference_book_ids\":[6895328455777324046]}]},\"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情調是一種對生活的品味與享受,是一種用心營造出來的愜意氛圍。在這種獨特的享受中,滲透著人們對生活的熱愛與追求,蘊涵著人們對生活的理解與感悟。
當心靈被塵世擾亂的時候,不妨停下來呼吸一些清新的空氣。閑看庭前花開落,漫隨天外雲舒卷,拈花微笑,飲茶對弈,也該別有一番滋味才對。
生活一種,賈平凹。
院再小也要栽柳,柳必垂。曉起推窗如見仙人曳裙侍立,月升中天,又是仙人臨鏡梳發;蓬屋常伴仙人,不以門前未留小車轍印而憾。能明滅瑩火,能觀風行。三月生絨花,數朵過牆頭,好靜收過路女兒爭捉之笑。
吃酒隻備小盅,小盅淺醉,能推開人事、生計、狗咬、索賬之惱。能行樂,吟東坡“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以殘牆補遠山,以水盆盛太陽,敲之熟銅聲。能嘿嘿笑,笑到無聲時已袒胸睡臥柳下,小兒知趣,待半小時後以唾液蘸其雙乳,涼透心臆即醒,自不誤了上班。
出遊踏無名山水,省卻門票,不看人亦不被人看。腳往哪兒,路往哪兒,喜瞧巉岩鉤心鬥角,傾聽風前鳥叫聲硬。雲在山頭,登上山頭雲卻更遠了,遂吸清新空氣,意盡而歸。歸來自有文章做,不會與他人同,既可再次意遊,又可賺幾個稿費,補回那一雙龍須草鞋錢。
讀閑雜書,不必規矩,坐也可,站也可,臥也可。偶向牆根,水蝕斑駁,瞥一點而逮形象,即與書中人、物合,愈看愈肖。或聽室外黃鸝,鶯鶯恰恰能辨鳥語。
與人交,淡,淡至無味,而觀知極味人。可邀來者遊華山“朽朽橋頭”,敢亡命過之將“XX到此一遊”書於橋那邊崖上,不可近交。不愛惜自己性命焉能愛人?可暗示一女子寄求愛信,立即複函意欲去偷雞摸狗者不交。接信不複冷若冰霜者亦不交,心沒同情豈有真心?門前冷落,恰好,能植竹看風行,能養菊賞瘦,能識雀爪文。七月長夏睡翻身覺,醒來能知“知了”聲了之時。
養生不養貓,貓狐媚。不養蛐蛐,蛐蛐鬥毆殘忍,可養蜘蛛,清晨見一絲斜掛簷前不必挑,明日便有縱橫交錯,複明日則網精美如婦人發罩。出門望天,天有經緯而自檢行為,潮露落雨後出日,銀珠滿綴,齊放光芒,一個太陽生無數太陽。牆角有舊網亦不必掃,讓灰塵蒙落,日久繩粗,如老樹盤根,可作立體壁畫,讀傳統,讀現代,常讀常新。
要日記,就記夢。夢醒夜半,不可睜目,慢慢坐起回憶靜伏入睡,夢複續之。夢如前世生活,或行善,或凶殺,或作樂,或受苦,記其跡體驗心境以察現實,以我觀我而我自知,自知乃於囂煩塵世則自立。
出門掛鎖,鎖宜舊,舊鎖能避蟊賊破損門,屋中箱櫃可在鎖孔插上鑰匙,賊來能保全箱櫃完好。
生活尋香:
賈平凹是我國當代文壇屈指可數的文學家和文學奇才,其作品通俗中蘊涵著真情,平淡中不乏悲憫。在這篇短文中,作者以隨筆的形式列舉了生活中發生的種種小事,語言幽默風趣、清新喜人,真實地表達了他對生活的感悟與熱愛。
在院中栽柳,宛如與仙人相伴;在無名山水間悠遊,亦有著不同於尋常的快樂;讀閑雜書,不依規矩,全憑興趣;即便是對著竊賊,也要盡顯風雅之態,這種對待生活的情趣,實在令人神往。
喝茶,周作人。
前回徐誌摩先生在平民中學講“吃茶”——並不是胡適之先生所說的“吃講茶”——我沒有工夫去聽,又可惜沒有見到他精心結構的講稿,但我推想他是在講日本的“茶道”,而且一定說得很好。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裏偷閑,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刹那間體會永久,在日本之“象征的文化”裏的一種代表藝術。關於這一件事,徐先生一定已有透徹巧妙的解說,不必再來多嘴,我現在所想說的,隻是我個人的很平常的喝茶罷了。
喝茶以綠茶為正宗,紅茶已經沒有什麼意味,何況又加糖——與牛奶?葛辛(George Gissing)的《草堂隨筆》(Private Papers of Henry Ryecroft)確是很有趣味的書,但冬之卷裏說及飲茶,以為英國家庭裏下午的紅茶與黃油麵包是一日中最大的樂事,支那飲茶已曆千百年,未必能領略此種樂趣與實益的萬分之一,則我殊不以為然,紅茶帶“吐斯”未始不可吃,但這隻是當飯,在肚饑時食之而已;我的所謂喝茶,卻是在喝清茶,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中國古昔曾吃過煎茶及抹茶,現在所用的都是泡茶,岡倉覺三在《茶之書》(Book of Tea,1919)裏很巧妙地稱之曰“自然主義的茶”,所以我們所重的即在這自然之妙味。中國人上茶館去,左一碗右一碗地喝了半天,好像是剛從沙漠裏回來的樣子,頗合於我的喝茶的意思(聽說閩粵有所謂吃功夫茶者自然也有道理),隻可惜近來太是洋場化,失了本意,其結果成為飯館子之流,隻在鄉村間還保存一點古風,唯是屋宇器具簡陋萬分,或者但可稱為頗有喝茶之意,而未可許為已得喝茶之道也。
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10年的塵夢。喝茶之後,再去繼續修各人的勝業,無論為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遊乃斷不可少,中國喝茶時多吃瓜子,我覺得不很適宜,喝茶時所吃的東西應當是輕淡的“茶食”。中國的茶食卻變了“滿漢餑餑”,其性質與“阿阿兜”相差無幾;不是喝茶時所吃的東西了。日本的點心雖是豆米的成品,但那優雅的形色,相素的味道,很合於茶食的資格,如各色“羊羹”(據上田恭輔氏考據,說是出於中國唐時的羊肝餅),尤有特殊的風味。江南茶館中有一種“幹絲”,用豆腐幹切成細絲,加薑絲醬油,重湯燉熱,上澆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為“堂館”所獨有。豆腐幹中本有一種“茶幹”,今變而為絲,亦頗與茶相宜。在南京時常食此品,據雲有某寺方丈所製為最,雖也曾嚐試,卻已忘記,所記得者乃隻是下關的江天閣而已。學生們的習慣,平常“幹絲”既出,大抵不即食,等到麻油再加,開水重換之後,始行舉箸,最為合式,因為一到即罄,次碗繼至,不遑應酬,否則麻油三澆,旋即撤去,怒形於色,未免使客不歡而散,茶意都消了。
吾鄉昌安門外有一處地方,名三腳橋(實在並無三腳,乃是三出,因以一橋而跨三叉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製茶幹最有名。尋常的豆腐幹方約寸半,厚三分,值錢二文,周德和的價值相同,小而且薄,幾及一半,黝黑堅實,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腳橋有步行兩小時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擔設爐鑊,沿街叫賣,其詞曰:
辣醬辣,麻油炸,紅醬搽,辣醬拓,周德和格五香油炸豆腐幹。
其製法如上所述,以竹絲插其末端,每枚值三文。豆腐幹大小如周德和,而甚柔軟,大約係常品。唯經過這樣烹調,雖然不是茶食之一,卻也不失為一種好豆食——豆腐的確也是極樂的佳妙的食品,可以有種種的變化,唯在西洋不會被領解,正如茶一般。
日本用茶淘飯,名曰“茶漬”,以醃菜及“擇庵”(即福建的黃土蘿卜,日本澤庵法師始傳此法,蓋從中國傳去)等為佐,很有清淡而甘香的風味。中國人未嚐不這樣吃,惟其原因,非由窮困即為節省,殆少有故意往清茶淡飯中尋其固有之味者,此所以為可惜也。
生活尋香:
現代著名散文家周作人的散文,其中一個主要藝術特點就是平淡。他總是以平淡作為孜孜以求的目標,在描述真實生活的情景之中寄托著自己的思想與情趣。
淡淡的茶味在唇齒間化開,那一絲茶的苦味過後,便彌散出幽幽的清香。在淡雅閑適的氛圍下體會生活的情趣,那些煩惱與苦澀,也會在這種閑情逸致中,漸漸地淡忘了……
聽泉,(日本)東山魁夷。
鳥兒飛過曠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的鳥兒接連不斷地飛了過去。有時候四五隻聯翩飛翔,有時候排成一字長蛇陣。看,多麼壯闊的鳥群啊!鳥兒鳴叫著,它們和睦相處,互相激勵;有時又彼此憎惡,格鬥,傷殘。有的鳥兒因疾病、疲憊或衰老而離群。
今天,鳥群又飛過曠野。它們時而飛過碧綠的田原,看到小河在太陽照耀下流瀉;時而飛過叢林,窺見鮮紅的果實在樹蔭下閃爍。想從前,這樣的地方有的是。可如今,到處都是望不到邊的漠漠荒原。任憑大地改換了模樣,鳥兒一刻也不停歇,昨天,今天,明天,它們繼續從這裏飛過。
不要認為鳥兒都是按照自己的意誌飛翔的。它們為什麼飛?它們飛向何方?誰都弄不清楚,就連那些領頭的鳥兒也無從知曉。為什麼必須飛得這樣快?為什麼就不能慢一點兒呢?
鳥兒隻覺得光陰在匆匆忙忙中逝去了。然而,它們不知道時間是無限的、永恒的,逝去的隻是鳥兒自己。它們像著了迷似的那樣劇烈,那樣急速地振翅翱翔。它們沒有想到,這會招來不幸,會使鳥兒更快地從這塊地上消失。鳥兒依然呼啦啦地拍著翅膀,更急速、更劇烈地飛過去……
森林中有一泓清澈的泉水,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悄然流淌。這裏是鳥群休息的地方,盡管是短暫的,但對於飛越荒原的鳥群說來,這小憩何等珍貴!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這樣,一天過去了,又去迎接明天的新生。
鳥兒在清泉旁歇歇翅膀,養養精神,傾聽泉水的絮語。鳴泉啊,你是否指點了鳥兒要去的方向?
泉水從地層深處湧出來,不間斷地奔流著,從古到今,閱盡地麵上一切生物的生死榮枯。因此,泉水一定知道鳥兒應該飛去的方向。
鳥兒站在清澄的水邊,讓泉水映照著身影,它們想必看到了自己疲倦的模樣。它們終於明白了鳥兒作為天之驕子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鳥兒想隨處都能看到泉水,這是困難的。因為,它們隻顧盡快飛翔。
我也是群鳥中的一隻,所有的人們都是在荒涼的不毛之地上飛翔不息的鳥兒。
人人心中都有一泓泉水,日常的煩亂生活,掩蔽了它的聲音,當你夜半突然醒來,你會從心靈的深處,聽到悠然的鳴聲,那正是潺潺的泉水啊!
回想走過的道路,多少次在這曠野中迷失了方向,每逢這個時候,當我聽到心靈深處的鳴泉,我就重新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泉水常常問我:你對別人、對自己,是誠實的嗎?我總是深感內疚,答不出話來,隻好默默地低著頭。
我從事繪畫,是出自內心的祈望:我想誠實地生活。心靈的泉水告誡我:要謙虛,要樸素,要舍棄清高和偏執。心靈的泉水教育我:隻有舍棄自我,才能看到真實。
舍棄自我是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我想。然而,絮絮低語的泉水明明白白對我說:美,正在於此。
生活尋香:
東山魁夷不僅是一位著名的風景畫家,同時也是日本著名散文家。在他的作品中,無論是風景畫還是散文,都能表現出那種未經現代文明汙染過的大自然的純美風景。
享受情趣盎然的生活,需要努力地豐富生活內容:散步、登山、滑雪、垂釣,或是坐在草地、海灘上曬太陽。在享受這一切時,就可以使雜物中斷,使煩憂消散,使靈性回歸,使生活的美好再一次呈現在我們麵前。
看花,朱自清。
生長在大江北岸一個城市裏,那兒的園林本是著名的,但近來卻很少;似乎自幼就不曾聽見過“我們今天看花去”一類話,可見花事是不盛的。有些愛花的人,大都隻是將花栽在盆裏,一盆盆擱在架上;架子橫放在院子裏。院子照例是小小的,隻夠放下一個架子;架上至多擱二十多盆花罷了。有時院子裏依牆築起一座“花台”,台上種一株開花的樹;也有在院子裏地上種的。但這隻是普通的點綴,不算是愛花。
家裏人似乎都不甚愛花;父親隻在領我們上街時,偶然和我們到“花房”裏去過一兩回。但我們住過一所房子,有一座小花園,是房東家的。那裏有樹,有花架(大約是紫藤花架之類),但我當時還小,不知道那些花木的名字;隻記得爬在牆上的是薔薇而已。園中還有一座太湖石堆成的洞門;現在想來,似乎也還好的。在那時由一個頑皮的少年仆人領了我去,卻隻知道跑來跑去捉蝴蝶;有時掐下幾朵花,也隻是隨意挼弄著,隨意丟棄了。至於領略花的趣味,那是以後的事:夏天的早晨,我們那地方有鄉下的姑娘在各處街巷,沿門叫著,“賣梔子花來。”梔子花不是什麼高品,但我喜歡那白而暈黃的顏色和那肥肥的個兒,正和那些賣花的姑娘有著相似的韻味。梔子花的香,濃而不烈,清而不淡,也是我樂意的。我這樣便愛起花來了。也許有人會問,“你愛的不是花吧?”這個我自己其實也已不大弄得清楚,隻好存而不論了。
在高小的一個春天,有人提議到城外F寺裏吃桃子去,而且預備白吃;不讓吃就鬧一場,甚至打一架也不在乎。那時雖遠在五四運動以前,但我們那裏的中學生卻常有打進戲園看白戲的事。中學生能白看戲,小學生為什麼不能白吃桃子呢?我們都這樣想,便由那提議人糾合了十幾個同學,浩浩蕩蕩地向城外而去。到了F寺,氣勢不凡地嗬斥著道人們(我們稱寺裏的工人為道人),立刻領我們向桃園裏去。道人們躊躇著說:“現在桃樹剛才開花呢。”但是誰信道人們的話?我們終於到了桃園裏。大家都喪了氣,原來花是真開著呢!這時提議人P君便去折花。道人們是一直步步跟著的,立刻上前勸阻,而且用起手來。但P君是我們中最不好惹的;說時遲,那時快,一眨眼,花在他的手裏,道人已踉蹌在一旁了。那一園子的桃花,想來總該有些可看;我們卻誰也沒有想著去看。隻嚷著,“沒有桃子,得沏茶喝!”道人們滿肚子委屈地引我們到“方丈”裏,大家各喝一大杯茶。這才平了氣,談談笑笑地進城去。大概我那時還隻懂得愛一朵朵的梔子花,對於開在樹上的桃花,是並不了然的;所以眼前的機會,便從眼前錯過了。
以後漸漸念了些看花的詩,覺得看花頗有些意思。但到北平讀了幾年書,卻隻到過崇效寺一次;而去得又嫌早些,那有名的一株綠牡丹還未開呢。北平看花的事很盛,看花的地方也很多;但那時熱鬧的似乎也隻有一班詩人名士,其餘還是不相幹的。那正是新文學運動的起頭,我們這些少年,對於舊詩和那一班詩人名士,實在有些不敬;而看花的地方又都遠不可言,我是一個懶人,便幹脆地斷了那條心了。後來到杭州做事,遇見了Y君,他是新詩人兼舊詩人,看花的興致很好。我和他常到孤山去看梅花。孤山的梅花是古今有名的,但太少;又沒有臨水的,人也太多。有一回坐在放鶴亭上喝茶,來了一個方麵有須,穿著花緞馬褂的人,用湖南口音和人打招呼道,“梅花盛開嗒!”“盛”字說得特別重,使我吃了一驚;但我吃驚的也隻是說在他嘴裏“盛”這個聲音罷了,花的盛不盛,在我倒並沒有什麼的。
有一回,Y來說,靈峰寺有三百株梅花;寺在山裏,去的人也少。我和Y,還有N君,從西湖邊雇船到嶽墳,從嶽墳入山。曲曲折折走了好一會兒,又上了許多石級,才到山上寺裏。寺甚小,梅花便在大殿西邊園中。園也不大,東牆下有三間淨室,最宜喝茶看花;北邊有座小山,山上有亭,大約叫“望海亭”吧,望海是未必,但錢塘江與西湖是看得見的。梅樹確是不少,密密地、低低地整列著。那時已是黃昏,寺裏隻我們三個遊人;梅花並沒有開,但那珍珠似的繁星似的骨都兒,已經夠可愛了;我們都覺得比孤山上盛開時有味。大殿上正做晚課,送來梵唄的聲音,和著梅林中的暗香,真叫我們舍不得回去。在園裏徘徊了一會兒,又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天是黑定了,又沒有月色,我們向廟裏要了一個舊燈籠,照著下山。路上幾乎迷了道,又兩次三番地狗咬;我們的Y詩人確有些窘了,但終於到了嶽墳。船夫遠遠迎上來道:“你們來了,我想你們不會冤我呢!”在船上,我們還不離口地說著靈峰的梅花,直到湖邊電燈光照到我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