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野鄉間品嚐到勝於奢華菜肴的鄉野小菜,在品茶賞月中感受到不同於喧鬧晚宴的安閑自在,或是看一次冉冉升起的朝陽,或是聽一處悅耳的林間鳥鳴……細品其中,那繁華絢爛背後的清歡,散發著人間最沁心的味道。

生活不過是一種獨特的滋味,包含著甘甜和苦澀,酸楚與辛辣,這種獨特的滋味需要我們自己去品嚐、去體會,唯有經曆了一切,我們才能感悟出生活獨特的魅力。

人就是生活,(英國)雪萊。

人,就是生活。

我們所感受的一切,即為宇宙。生活和宇宙是神奇的。然而,對萬物的熟視無睹,猶如一層薄薄的霧,遮蔽了我們,使我們看不到自身的神奇。我們對倏忽不定的人生稱讚不已,然而,它本身不正是偉大的奇跡嗎?

什麼是人生?我們降臨到世間,然而,呱呱墜地的時刻早已被我們淡忘,嬰孩時代不過是記憶中破碎的殘片。我們活下來了,可在生活中,我們卻失去了對生活的領悟。

如果以為透過我們的言詞便能洞穿人生的秘密,這是何等的狂妄自大!誠然,言詞如果運用得當,的確能使我們明白自身的無知,不過至此就已足人願了。

因為,我們無法回答:我們究竟是什麼?我們來自何處?又欲往何方?降臨世間是否為存在之始?而死亡是否即為存在之中?誕生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

精密抽象的邏輯學,抹去了塗在人生表麵的那層油彩,為我們展現出一幅驚心動魄的人生畫麵。然而,麵對如此驚心動魄的畫麵,人們卻已經習以為常,隻感到它年複一年,周而複始。

我以為,人是一種存在,他前見古人,後觀來者,他的思想,徜徉於永恒之中,與倏忽無常、瞬息即逝絕緣。他無法想象萬物的湮滅;他隻在“未來”與“過去”中存在;無論他真正的、最終的歸宿如何,在他心中永遠存在著一個精靈,與虛無、死亡為敵。這是一切生命、一切存在的特征。每一個生命與存在既是圓心,同時又是圓周;既是萬物的起點,又是包含萬物的線。

可是,我們的人生又是一場關於謬誤的教育,使我們自由鮮活的生命感受力成為一種僵死的推理係統。

我們不妨回想一下兒時對事物的感受力。那時,對於世界和自身,我們擁有怎樣獨特而熱烈的理解啊!那時候我們並不像今日這般習慣性地在我們所見與我們自身之間劃一道分界線。就這一點來說,孩子其實就是在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中的。隨著人們年齡的增長,這種力量漸漸衰退,變成機械性的、習慣性的力量。這樣,感情和理性漸漸演變成一堆纏結不清的思想以及因反複重現所形成的所謂印象。

人生的起因究竟是什麼?或者,人生究竟如何產生?什麼樣的力量在主宰人生?這些追問像是孩子問的,或許隻有孩子才會這樣問。

因為,大人對自身無法解釋的問題會置之不理,漠然視之,不屑去問。

生活尋香:

他是英國文學史上最有才華的抒情詩人之一,他被譽為詩人中的詩人,他就是雪萊,一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雪萊的作品積極向上,節奏明快,常常從生活中取材,並將自己的思想感情寄托於其中。

所謂生活就是活著,人生在世,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生活中的種種失敗、無奈,都需要我們勇敢地麵對。一味地去埋怨生活,生活也會回報給你黯然的色調,而熱愛生活的人,往往能在生命中發現燦爛的陽光。

我喜歡,張曉風。

我喜歡冬天的陽光,在迷茫的晨霧中展開。我喜歡那份寧靜淡遠,我喜歡那沒有喧嘩的光和熱。

我喜歡在春風中踏過窄窄的山徑,草莓像個精致的紅燈籠,一路殷勤地張結著。我喜歡抬頭看樹梢尖尖的小芽兒,極嫩的黃綠色裏透著一派天真的粉紅。

我喜歡夏日的永晝,我喜歡在多風的黃昏獨坐在傍山的陽台上。小山穀裏稻浪推湧,美好的稻香翻騰著。慢慢的,絢麗的雲霞被浣淨了,柔和的晚星一一就位。

我喜歡看秋風裏滿山的芒。在山坡上,在水邊上,白得那樣淒涼,美而孤獨。

我也喜歡夢,喜歡夢裏奇異的享受。我總是夢見自己能飛,能躍過山丘和小河。我夢見棕色的駿馬,發亮的馬鬃在風中飛揚。我夢見荷花海,完全沒有邊際,遠遠在炫耀著模糊的香紅。最難忘記那次夢見在一座紫色的山巒前看日出——它原來必定不是紫色的,隻是翠嵐映著初升的紅日,遂在夢中幻出那樣奇特的山景。在現實生活裏,我同樣喜歡山。

我喜歡看一塊塊平平整整、油油亮亮的秧田。那細小的禾苗密密地排在一起,好像一張多絨的毯子,總是激發我想在上麵躺一躺的欲望。

我還喜歡花,不管是哪一種,我喜歡清瘦的秋菊,濃鬱的玫瑰,孤潔的百合,以及悠閑的素馨。我也喜歡開在深山裏不知名的小野花。我十分相信上帝在造萬花的時候,賦給它們同樣的尊榮。

我喜歡另一種花兒,是綻開在人們笑頰上的。當寒冷的早晨我走在巷子裏,對門那位清臒的太太笑著說:“早!”我就忽然覺得世界是這樣的親切,我縮在皮手套裏的指頭不再感覺發僵。到了車站開始等車的時候,我喜歡看見短發齊耳的中學生。我喜歡她們美好寬闊又明淨的額頭,以及活潑清澈的眼神。

我喜歡讀信。我喜歡弟弟妹妹的信,那些幼稚純樸的句子,總使我在淚光中重新看見南方那燃遍鳳凰花的小城。最不能忘記那年夏天,他從最高的山上為我寄來一片蕨類植物的葉子。在那樣酷暑的氣候中,我忽然感到甜蜜而又沁人的清涼。

我特別喜愛讀者的來信。每次捧讀這些信件,總讓我覺得一種特殊的激動。在這世上,也許有人已透過我看見一些東西。

我還喜歡看書,特別是在夜晚。在書籍裏麵,我不能自抑地喜愛那些泛黃的線裝書,握著它就覺得握著一脈優美的傳統,那澀黯的紙麵蘊涵著一種古典的美。曆史的興亡、人物的迭代本是這樣虛幻,唯有書中的智慧永遠長存。

我喜歡朋友,喜歡在出其不意的時候去拜訪他們,尤其喜歡在雨中去叩濕濕的大門。當她連跑帶跳地來迎接我,雨雲後的陽光就似乎忽然熾燃起來。

我也喜歡坐在窗前等他回家,雖然走過我家門的行人那樣多,我總能分辨出他的足音,如果有一個腳步聲,一入巷子就開始跑,而且聽起來是沉重急速的大闊步,那就準是他回來了!我喜歡他把鑰匙放進門鎖的聲音,我喜歡聽他一進門就喘著氣喊我的名字。

我喜歡鬆散而閑適的生活,我不喜歡精密地分配時間,不喜歡緊張地安排節目。我喜歡許多不實用的東西,我喜歡舊東西,喜歡翻舊相片。我喜歡美麗的小裝飾品,像耳環、項鏈和胸針。我喜歡充足的沉思時間。我喜歡晚飯後坐在客廳裏的時分。我喜歡聽一些協奏曲,一麵捧著細瓷的小茶壺暖手。當此之時,我就恍惚能夠想象一些田園生活的悠閑。

我也喜歡和他並排騎著自行車,於星期天在黎明的道上一起赴教堂。朝陽的金波向兩旁濺開,我遂覺得那不是一輛腳踏車,而是一艘乘風破浪的飛艇在滑行。

我喜歡活著,而且深深地喜歡能在我心裏充滿著這樣多的喜歡!

生活尋香:

張曉風是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其作品受到人們的廣泛好評。人們稱讚她的文字“柔婉中帶剛勁”,“筆如太陽之熱,霜雪之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瓔珞敲冰”。

生活中的美無處不在,當你麵對某一樣事物,打心底說出“我喜歡”的時候,它便會因你的感觸而變得意義非凡。每一種喜歡都自有其理由,每一種生活都能挖掘到喜悅,自然的美景、親密的關係、盎然的趣味……一切都可以成為自己喜歡的理由。一旦你擁有了一顆善於發現的心,便擁有了享受生活的熱情與力量。

雅舍,梁實秋。

到四川來,覺得此地人建造房屋最是經濟。火燒過的磚,常常用來做柱子,孤零零地砌起四根磚柱,上麵蓋上一個木頭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峋,單薄得可憐,但是頂上鋪了瓦,四麵編了竹篦牆,牆上敷了泥灰,遠遠地看過去,沒有人能說不像是座房子。我現在住的“雅舍”正是這樣一座典型的房子。不消說,這房子有磚柱,有竹篦牆,一切特點都應有盡有。講到住房,我的經驗不算少,什麼“上支下摘”、“前廊後廈”、“一樓一底”、“三上三下”、“亭子間”、“茅草棚”、“瓊樓玉宇”和“摩天大廈”,各式各樣,我都嚐試過。我不論住在哪裏,隻要住得稍久,對那房子便發生感情,非不得已我還舍不得搬。這“雅舍”,我初來時僅求其能避風雨,並不敢存奢望,現在住了兩個多月,我的好感油然而生。雖然我已漸漸感覺它是並不能避風雨,因為有窗而無玻璃,風來則洞若涼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來則滲如滴漏。縱然不能避風雨,“雅舍”還是自有它的個性。有個性就可愛。

“雅舍”的位置在半山腰,下距馬路約有七八十層的土階。前麵是阡陌螺旋的稻田。再遠望過去是幾抹蔥翠的遠山,旁邊有高粱地,有竹林,有水池,有糞坑,後麵是荒僻的榛莽未除的土山坡。若說地處荒涼,則月明之夕,或風雨之日,亦常有客到,大抵好友不嫌路遠,路遠乃見情誼。客來則先爬幾十級的土階,進得屋來仍須上坡,因為屋內地板乃依山勢而鋪,一麵高,一麵低,坡度甚大,客來無不驚歎,我則久而安之,每日由書房走到飯廳是上坡,飯後鼓腹而出是下坡,亦不覺有大不便處。

“雅舍”共是六間,我居其二。篦牆不固,門窗不嚴,故我與鄰人彼此均可互通聲息。鄰人轟飲作樂,咿唔詩章,喁喁細語,以及鼾聲、噴嚏聲、吮湯聲、撕紙聲、脫皮鞋聲,均隨時由門窗戶壁的隙處蕩漾而來,破我岑寂。入夜則鼠子瞰燈,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動,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順坡而下,或吸燈油而推翻燭台,或攀援而上帳頂,或在門框桌腳上磨牙,使人不得安枕。但是對於鼠子,我很慚愧地承認,我“沒有法子”。“沒有法子”一語是被外國人常常引用著的,以為這話最足代表中國人的懶惰隱忍的態度。其實我對付鼠子並不懶惰。窗上糊紙,紙一戳就破;門戶關緊,而相鼠有牙,一陣咬便是一個洞洞。試問還有什麼法子?洋鬼子住到“雅舍”裏,不也是“沒有法子”?比鼠子更騷擾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風之盛,是我前所未見的。“聚蚊成雷”真有其事!每當黃昏的時候,滿屋裏磕頭碰腦的全是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別處蚊子早已肅清的時候,在“雅舍”則格外猖獗,來客偶不留心,則兩腿傷處累累隆起如玉蜀黍,但是我仍安之。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絕跡,明年夏天——誰知道我還是住在“雅舍”!

“雅舍”最宜月夜——地勢較高,得月較先。看山頭吐月,紅盤乍湧,一霎間,清光四射,天空皎潔,四野無聲,微聞犬吠,坐客無不悄然!舍前有兩株梨樹,等到月升中天,清光從樹間篩灑而下,地下陰影斑斕,此時尤為幽絕。直到興闌人散,歸房就寢,月光仍然逼進窗來,助我淒涼。細雨蒙蒙之際,“雅舍”亦複有趣。推窗展望,儼然米氏章法,若雲若霧,一片彌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又惶悚不安了,屋頂濕印到處都有,起初如碗大,俄而擴大如盆,繼則滴水乃不絕,終乃屋頂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綻,砉然一聲而泥水下注,此刻滿室狼藉,搶救無及。此種經驗,已數見不鮮。

“雅舍”之陳設,隻當得簡樸二字,但灑掃拂拭,不使有纖塵。我非顯要,故名公巨卿之照片不得入我室;我非牙醫,故無博士文憑張掛壁間;我不業理發,故絲織西湖十景以及電影明星之照片亦均不能張我四壁。我有一幾一椅一榻,酣睡寫讀,均已有著,我亦不複他求。但是陳設雖簡,我卻喜歡翻新布置。西人常常譏笑婦人喜歡變更桌椅位置,以為這是婦人天性喜變之一征。誣否且不論,我是喜歡改變的,中國舊式家庭,陳設千篇一律,正廳上是一條案,前麵一張八仙桌,一邊一把靠椅,兩旁是兩把靠椅夾一隻茶幾。我以為陳設宜求疏落參差之致,最忌排偶。“雅舍”所有,毫無新奇,但一物一事之安排布置俱不從俗。人入我室,即知此是我室。笠翁閑情偶寄之所論,正合我意。

“雅舍”非我所有,我僅是房客之一。但思“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人生本來如寄,我住“雅舍”一日,“雅舍”即一日為我所有。即使此一日亦不能算是我有,至少此一日“雅舍”所能給予之苦辣酸甜,我實躬受親嚐。劉克莊詞:“客裏似家家似寄。”我此時此刻卜居“雅舍”,“雅舍”即似我家。其實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深。

長日無俚,寫作自遣,隨想隨寫,不拘篇章,冠以“雅舍小品”四字,以示寫作所在,且誌因緣。

生活尋香:

《雅舍》一文,可以說是梁實秋以苦為樂的生活寫照。他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始終相信“一切隻要隨緣”、“快樂是在心裏”,心有所棲,便覺灑脫悠然,這也正是他對生活的感悟與欣賞。

“雅舍”實際不雅。它構造簡陋,篦牆不固,門窗不嚴,地處荒涼,鼠蟲橫行……它幾乎集“敝”、“陋”、“噪”於一身。但盡管如此,我們從文中不但沒感到雅舍的簡陋,反而覺得它極可愛、可親,有個性。生活是雅還是俗,並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我們是否擁有一顆雅致的心靈。

尋回吹口哨的心情,(美國)愛默生。

能活著是一件多麼好的事!多麼愉快的早晨!我從未感到如此開心!我想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這話聽起來可能有點怪,但是我今天早上確實感到如此。我很快樂,覺得很舒服,我準備今天享受諸多生活樂趣。當我走在大街上時,如果像年輕時那樣吹口哨,我也不覺得驚奇。

想想看吧!在紐約的街道上,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有人吹口哨了!而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感想。有一天,我去找朋友比爾·亞瑟談天。他是有名的《展望》雜誌的總編輯。“你是否注意到,走在麥迪遜大街上的人竟沒有一個吹口哨的?”他問我。他是在南部的肯塔基州長大的,他說,他記得他小時候,那時的人比起現在的人會找樂子,生活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