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瘤子(2 / 2)

幹活的時候白兒揮鋤頭,楊鑫蹲在地上翻泥土,撿折耳根。一個地方挖完又轉戰,回家的時候總能收獲滿滿。舅奶奶把折耳根捋掉須子,淘淨,用一點白糖、醬油、鹽,油辣椒拌,出來特下飯。

一到暑熱天,田間地頭就開始有蛇出沒。菜花蛇、烏梢蛇,一條蛇能賣好幾十塊。白兒捉蛇不用工具,隻要一雙手。老遠看到蛇在地裏遊,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提起蛇尾巴,捏住蛇頭,往手臂上一纏,動作飛快麻利。楊鑫跟著他滿山跑,晃眼看見蛇腹部一坨血紅紅的肉翻出來,著急大叫道:“表叔!那蛇是不是死了呀!肚子上咋有個洞啊,好像流血了。”

那是蛇的生殖器。白兒不小心撞見蛇□□,母蛇逃掉了,抓住了公蛇。楊鑫不懂,追著直問:“表叔,蛇肚子流血了。”

白兒將蛇裝進編織袋,不理她,隻管往前走。楊鑫跟在後頭,熱辣辣的太陽炙烤著臉蛋,汗水蒸發的鹽分漬的皮膚火痛,她失望地停下腳步,忽然不走了。

白兒走遠了,見她沒跟來,又回頭來。他緊皺著眉,臉頰紅撲撲地問:“你傻站在那裏幹什麼?不熱嗎?”

太陽大,楊鑫熱。白兒不曉得為什麼臉色不好,有點凶巴巴的,也不理踩她,楊鑫心情也煩:“表叔,我想回家去了。”

白兒說:“那你回去吧。”

楊鑫受不了白兒的冷淡,賭氣回家去了。

白兒老是這樣。

楊鑫竭力想跟他親近,努力想討好他,他卻總是愛理不理,麵無表情,問他話也總不答。楊鑫感覺有種說不出的苦悶。

她感覺一點也不快樂,一切都很不舒服。天快要黑了,院子裏一點兒風都沒有,她獨自坐在石磨邊,懷裏抱著小貓。腦子裏亂糟糟。她突然很想離開這個地方。

她望著黃昏的山野,日頭掛在西山上,她心想:我不想在這了。

天天都是這樣。

不自由,不開心,老是要看人家臉色。她討厭看人的臉色,尤其是白兒那樣。

怎麼才能離開這裏呢?

她沒有錢。不在舅奶奶家住,她就得挨餓。

她想:我也出去打工。

我可以去浙江,或者北京。怎麼去呢,從爸媽那裏騙兩百塊錢,自己去火車站買一張車票。她坐過火車了,也知道怎麼買票。去了浙江,她就可以找一份工作,路邊擦皮鞋,或者飯館子裏洗碗、端盤子。反正她什麼都能幹,也不怕吃苦。借此機會,和春狗羅紅英劃清界限,斷絕家人關係,讓他們再也找不著自己。她要過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靠任何人養活,也不寄住任何人家。

她有種強烈的衝動,明天就去火車站。

可她心裏又隱隱不舍。

不是不舍得春狗夫妻。她對春狗夫妻一點留戀也沒有,她舍不得她的學業。她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她這麼聰明這麼優秀,不該淪落到去去打工,她應該讀重點高中,考大學。她不想放棄學業。

而且,她不想傷害舅奶奶。舅奶奶對她還是很好的,如果她從舅奶奶家跑了,春狗羅紅英肯定會怪罪到舅奶奶的頭上,兩家要翻臉。但舅奶奶沒有任何錯,舅奶奶是個好人,一直在盡心照顧她。

小貓已經長成大貓了,懶洋洋趴在她腿上。楊鑫摸著它的貓屁股,忽然發現它尾巴底下長了兩個瘤。幾個月前楊鑫就發現小貓屁股上長了瘤,不過那會還小,沒太在意,最近卻感覺越來越大了。楊鑫擔心它長了腫瘤,用手摸,感覺硬硬的。楊鑫有點慌。她本來打定主意不想再搭理白兒,結果擔心小貓,白兒一回家她又跟上去問:“表叔,你幫我看看小貓怎麼了,它屁股上好像長了瘤。”

白兒當她認真的,果然掀起貓尾巴看。

“什麼瘤子,那是蛋。”

白兒說:“跟你說了公貓要閹了,不然哪天就跑了。”

楊鑫還是不懂。貓不是哺乳動物嗎?哺乳動物還會下蛋?太吃驚了,原來小貓和母雞一樣。母雞的屁股裏有蛋,用手摸也能摸得到,楊鑫感覺真奇妙。

“小貓會把蛋拉出來麼?”

可能是天太熱,白兒臉特別紅:“你們學校的老師沒給你上過生理衛生課啊?”

楊鑫愣愣說:“啊?”

“不學生物嗎?”

楊鑫臉紅紅的:生物課也不教腫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