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一座古樹養老院(1 / 2)

萬物平等,物競天擇。樹有生的權力,也有生存的能力。隻要有土、有水、有陽光,樹木就生長,就繁衍。專家說每一平方米土壤中就有上萬粒植物的種子,每一棵樹下能共生一百五十種植物。它們為大地所厚愛,為雨露所滋潤,在陽光下成長。

但是樹卻常為人所拋棄。本來人類是從森林中走來,森林是人的家。遺憾的是,正如社會上有對老人的虐待,也有對老樹、古樹的遺棄。所幸,愛心不絕,在我對古樹的探訪中,竟意外地發現了一處古樹養老院。園子的主人叫王相澤,是煙台市萊山區的一名企業家。他生在農村,小時家有大樹,粗如圓桌,綠蔭滿院。那是童年最美好的記憶,也種下了永遠的愛樹情結。他大慈大悲,愛吾老以及樹之老,企業稍有餘錢便開始收養古樹。那天在園子裏,我邊走邊聽他講救死扶傷收養古樹的故事。

十八年前的一天,他到外地出差,車子在公路上走,遠處正在開山取石,山上隱隱有樹。他就繞路來到山下,一棵從未見過的大樹有合抱之粗,滿樹白花,燦若霜雪,屹立於石崖之畔。那粗壯的老根如老人青筋暴突的手指,正頑強地插入石縫,抓住每一處可借力存身的石塊。但是腳下炮聲隆隆,煙塵已經淹上樹身,窒息著它的綠葉白花。眼看就要地動山搖,撲身倒地。此地名黃巢關,據傳當年黃巢起義曾駐兵於此,還在樹上拴過馬。王相澤上去說:“反正你們要開山,這棵樹也存不住了,不如賣給我。”結果他花了六千元把樹帶回了家。後來一查,是棵毛棶樹,山茱萸科,果可榨油,木質極硬,傳說孔子周遊列國時就用這樹做車梁,所以又名車梁木。現在這棵老樹就舒舒服服地挺立在園中的一個小坡上,正時交六月,序屬初夏,滿樹白花笑得十分燦爛。老王收樹有幾條規矩。一不收山上野生的大樹,二不收正常生長的樹,三不收小樹。反正一個原則:不幹預樹的正常生活。他隻扶孤助老,做綠色慈善。

人總是看重現實的物質利益,而樹卻不同,它除了供人物質享受外,還幫人記錄曆史、寄托精神。可惜我們目光太淺,隻講實用,對樹用之則植,不用則棄。園中有一棵柿子樹十分惹眼,渾身堆滿大大小小的疙瘩,像一個長滿老年斑的老人。它來自陝西,樹上的瘤體是一種病,主人早已將它遺棄。老王收來後仔細調理,現在樹頭已發出五尺長的新枝,去年又重新結果,掛滿了一樹的紅燈籠。疙瘩樹身倒顯得更加古拙可愛。在園子裏我看到一棵剛移來的老槐,根下一抔新土,通身還纏著保濕的薄膜,但是樹頂已綻出嫩綠的新枝。老王說:“附近有個社區正在改造,我四年前就盯上這棵樹了,十五米高,通體溜直,這在刺槐中實在少見。你看,剛到,還沒掛牌呢。”這園中的每一棵樹都有一塊身份牌,注明樹名、科屬、樹齡、何年何月移自何處。

王相澤的愛樹之心早已超出市界、省界,名聲在外,於是常有熱心人來給他通報樹情。一次某司機告他某村有遺棄之樹,他急去察訪。隻見一處院內有兩棵三百年的老紫薇,牆頹草長,滿目荒涼。一棵已經枯死,還有的一棵也被垃圾埋到半腰,奄奄一息。經辨認樹下廢棄的井台和井石上的刻字,知道這是一處高家的舊祠堂。但現在村裏已無一人姓高,高家祖上早不知遷居何處。他找到村委會,談好三千元的價格。他人和樹還未離村,就聽見村主任在大喇叭上喊話:“各家派人到村委會來領錢,每戶十元。”這真是物有其值,所見不同。紫薇,又名百日紅,杆粉白,葉翠綠,花朵繁密,嬌紅明豔,百日不謝,向為名花奇樹。現在這棵紫薇成了老王的鎮園之寶。每有客來必領至樹下,奇樹共欣賞,花好相與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