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燕南飛(3 / 3)

黨森林知道冷燕的意思,說:“家裏的暴風雨再大,也有房屋遮擋著,外麵的暴風雨常常會使你始料不及,防不勝防啊!”

冷燕說:“不經風雨哪有彩虹?再見!”

說完,她主動伸出了右手,黨森林握著冷燕的手說:“高傲的冷燕,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哈哈哈……”他倆同時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下班後,黨森林比以往提前一點兒回到了家裏。妻子常賢惠還沒有回來。他放下公文包,走進廚房,係上圍裙,開始思考做什麼飯。

平時他回家比較晚,有時候在外麵有應酬,吃完飯才回來。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幾年前患上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症,隻有坐在輪椅上才能行走,他一有空閑就得侍候母親,所以做飯基本上是妻子的專利。

黨森林會熬稀飯,會蒸饅頭,也會擀麵條,那是在插隊的時候學的。他的饅頭蒸得非常好,特別是能根據麵發酵的程度,掌握放堿麵的多少。知青組是輪流做飯的。有一次,一個知青做飯時,多放了堿麵,打開蒸籠一看,白饅頭全部成了黃饅頭,一股刺鼻的堿味撲麵而來。這個知青立刻蓋上蒸籠,找到黨森林,異常緊張地說饅頭蒸壞了。黨森林走進廚房一聞,就知道是堿放多了,隻見他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拿來一瓶醋精,沿著鍋沿滴了一圈,然後拉著風箱,繼續蒸了十幾分鍾。漸漸地,廚房裏的堿味消失了。黨森林叫這個知青打開蒸籠,哇,奇跡出現了:青黃色的饅頭瞬間變成了又白又大、香噴噴、熱騰騰的饅頭。事後他告訴這個知青,這叫酸堿中和反應,生成了鹽和水,饅頭就變白了。通過這件事,知青們和村裏人都知道黨森林是蒸饅頭的高手。但他不會炒菜,因為那時候農村沒有什麼菜可炒,要吃菜也就是醃酸菜或者是涼拌蘿卜絲之類。

黨森林打開冰箱,拿出了幾個饅頭。他看了看冷藏室裏麵的蔬菜,不知該吃什麼,搖了搖頭,關上了冰箱的門。他抓了兩把小米,下到鍋裏,把饅頭餾在上麵。

一會兒,常賢惠回來了,她走進廚房邊洗手邊說:“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麼想到做飯了?”

黨森林聽到這話,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說:“每天都是你做飯,我也應該自覺點兒。”

常賢惠說:“你是不是覺得做了虧心事,應該彌補一下了?”

這話一出,黨森林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料到常賢惠不會輕易原諒他和冷燕吃火鍋的事情。他知道吃醋是女人的專利,不分學曆高低,職位大小,長相美醜,年齡差異,隻要撞上了吃醋這根神經,整個人就神經了,而且神經的程度和夫妻相愛的程度成正比。自從他們結婚以來,幾乎沒有紅過臉,即使有了矛盾爭執起來,也會用幽默的語言或方法很快將其化解。黨森林看出,這次常賢惠是真的生氣了,用以往的老套路是很難化解了。

果然,常賢惠又開始嘟囔了:“還嫌網上炒得不夠,你們在一起吃鴛鴦火鍋,說不定哪天又上網了。”

“今天是特殊情況,開會碰到了一起……”

“那麼多人開會,就你們兩個碰到了一起?瞎話都不會編?”

“我是什麼人,你還不了解?你應該相信我呀!”

“相信你,但我能相信別人嗎?現在的女人手段多得很,據說大學校園裏已經找不到處女了。”

“你這都是些什麼話,以偏概全,沒有根據。再說人家還是個孩子,和黨超年齡差不多!”

“孩子怎麼了,現在的孩子可不是我們當年的孩子!你沒聽說,常跟導演吃飯,走紅是遲早的事;常跟異性吃飯,上床是遲早的事……”

“胡說!冷燕要調走了,就吃個告別飯怎麼了?”黨森林氣憤地打斷了常賢惠的話。

常賢惠一聽,心裏“咯噔”了一下,她沉默了一會說:“告別?她到哪裏去?”

黨森林就把冷燕是如何被蘇南電視台發現,又如何來人考察,合同已經簽了,馬上就要離開秦州市電視台的情況給常賢惠敘述了一遍。

常賢惠麻利地炒了兩個菜,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一個醋溜土豆絲。她先給母親分了一份,端到了母親的床頭,然後用濕毛巾擦了擦母親的手說:“媽,今天的飯是你兒子做的。”

母親說:“他光會熬稀飯、下掛麵,其他啥也做不了。”

說話間,黨森林端著稀飯走了進來,說:“熬稀飯也是技術活兒,煤氣灶的火候不好掌握的。”

母親說:“嘴貧,我聽見你惹賢惠生氣了?”

黨森林母親雖然身體有病,足不出戶,但視力和聽力都非常好,他們兩個在廚房裏的對話,她斷斷續續聽了幾句,就已經咂摸出了其中的不和諧。

“沒有,我們兩個談工作上的事情呢!”黨森林說著看了看妻子,常賢惠會意地點了點頭。黨森林接著說:“媽,我們兩個人是左手和右手的關係,好著呢!”

母親說:“左手和右手?握著握著就沒有感覺了?”

“哈哈哈!”母親這句話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常賢惠說:“聽誰說的?左手受了傷,右手一定會幫助包紮的;右手癢了,撓癢癢的一定是左手。”

黨森林聽了常賢惠的話,既驚訝又感激。驚訝的是平時不善言語的妻子竟然如此幽默地詮釋了左手和右手的關係,且簡練、形象、富有哲理;感激的是妻子在自我感覺受了委屈的情況下,當母親怪嗔他的時候,她還能巧妙地替他解脫。

他豎起大拇指,避開母親的目光,給妻子點了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