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理還沒有穿上鞋子時,謠言已經走遍了半個地球”,黨森林這次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這天晚上,他回來比較晚,妻子做的晚飯早已經在餐桌上放涼了。往常,妻子會在他回來以前,把飯菜熱好,有時候會反複熱好幾遍,等他回來。可今天妻子做好了飯菜卻就這樣放著,好像她也沒有動筷子。黨森林走到臥室,發現妻子在床上躺著,他以為妻子病了,就叫了聲:“賢惠!”妻子沒有理睬他,他伸手去摸妻子的頭,妻子一把把他的手撥到了一邊,忽地一下坐了起來。黨森林覺得奇怪,就問:“怎麼了?今天怎麼了?”妻子看了看黨森林,又躺下去,還用毛巾被把頭蒙住了。
黨森林聽說過女人會有更年期,更年期的婦女,脾氣是古怪的,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妻子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不應該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突然更年期了?他平時很少和妻子生氣,萬一生氣了,他不說話也就過去了。他知道男人是該發脾氣時發脾氣,而女人是想發脾氣時就發脾氣。對待女人發脾氣,要理解為是生理上的反應,忍一忍也就煙消雲散了。想到這裏,他把餐桌上的飯菜在微波爐裏熱了熱,自己一個人吃了起來。
吃完飯,收拾停當,妻子還沒有起來。黨森林打開電視,看起了新聞節目。他看新聞有個習慣,中央新聞必看,之後是省台新聞,接下來是秦州市新聞。此刻,在省市新聞完畢後的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冷燕主持的秦州新聞的畫麵。這時候,妻子走出了臥室,她看了看電視,對黨森林說:“怎麼,在單位裏沒有看夠,還要回到家裏接著看?”
黨森林莫名其妙地望著妻子,好像突然不認識她了。妻子繼續說:“看我幹什麼?先看看網上怎麼說你的,把人都丟死了!”
“網上說什麼了?”黨森林懵懂地問道。
“網上說你和那個叫冷燕的滾床單了,好多網上都有,地球人都知道。”
黨森林趕忙起身,到書房打開了電腦。他在“百度”上點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第一行字就叫他吃了一驚。一行醒目的標題出現了:一個女主播和交通局長的豔遇。接下來是一段不長的文字:
一個有姿色的女主播和一個有權有錢的交通局長在一起是權色交易,還是一見鍾情呢?——請看秦州市交通局長黨森林和市電視台女主播冷燕的風流韻事。
女主播冷燕和交通局長黨森林認識不到一年,感情發展之快令人瞠目。他們以舉辦聽眾熱線廣播、下鄉采訪為由,經常出入於豪華酒店(酒店有錄像,可以隨時提供),攜手於田間地頭(有照片)。秦州市還有人看見他們在省城買了一套房子(有照片為證),兩人經常在此同居。
黨森林沽名釣譽,高薪聘請冷燕冒充交通局職工,參加省交通廳的演講比賽。交通局獲得了一等獎的榮譽,冷燕得到了走穴一天三千元的實惠,權色交易名利雙收。
秦州市十五名共產黨員
緊接著,後麵是四張照片:一張是一棟家屬樓的照片,照片上有一個紅色箭頭指向一戶人家,注明黨森林和冷燕同居之處;第二張是冷燕采訪通村路建設時和黨森林在地頭的合影;第三張是冷燕演講獲獎時的照片;第四張是臉上打了馬賽克的一男一女裸體相擁的照片。
黨森林看完,頭皮一陣陣發緊,他對著電腦愣了半天。他想起臨下班前,辦公室主任王寶山和司機王軍瀚來到他辦公室,兩人互相看了看,吞吞吐吐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說。當時他正在看冷燕拿來的通訊稿,就問王寶山:“有事嗎?”王寶山說:“也沒什麼大事,是閑事……”黨森林說:“閑事明天再說,下班了,你們先回吧,我把這篇稿子看完就走。”王寶山和王軍瀚走了,他倆臨走時的表情怪怪的,但黨森林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他們肯定是看到了網上的內容,想在下班前告訴他的。
他關掉電腦,走到坐在沙發上的妻子身旁,說:“電腦上內容你都看到了?你相信嗎?”
妻子抽泣著說:“不光電腦上有,手機微信上也有,我可以不相信,但別人能不信嗎?”
“手機上也有?我看看。”說著,黨森林打開了手機微信,果然,和電腦上一模一樣的內容出現了,隻是照片隻有三張,沒有臉上打了馬賽克的一男一女裸體相擁的照片。可能是發布者認為這張照片說明不了問題,馬賽克遮擋的臉可以是任何人。
妻子接著說:“兒子從北京打回電話叫我看看網上,說有你的事情,我還以為是什麼好事……丟人死了,丟人死了!”
黨森林安慰妻子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件事情會查清楚的,現在網上造謠多得是,給兒子打個電話,叫他好好工作,別受幹擾。”
妻子說:“兒子過年就二十七歲了,連個對象都沒有,這下好了,攤上你這個臭名遠揚的爸爸,能找到對象才怪呢!”
第二天早晨,黨森林起來特別早,他提前來到辦公室,打開了電腦。他看到昨天的造謠內容沒有變化,隻是後麵有了許多跟帖,跟帖中說什麼話的都有。
不過也有持質疑態度的帖子:“舉報為什麼不署名?隨便找一棟樓拍張照片就可以說是黨森林買的房子嗎?裸體照為什麼要打馬賽克?馬賽克遮擋的人是舉報者自己吧!”
“這個舉報也太無聊了,不要低估了網民的智商。”
這時候有人敲門,接著王寶山和王軍瀚進來了。王軍瀚看見黨森林在看電腦,小聲說:“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竟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在網上造謠。”
王寶山說:“這種事情會傳得很快,要采取措施。”
王軍瀚說:“先讓網管部門刪掉造謠內容,再設法找到誣陷的人。”
黨森林點頭表示同意,他說:“你們兩個分頭做工作吧,有什麼情況及時聯係。”
王寶山說:“要不要開一個機關幹部大會,通報一下此事?統一思想,免得引起混亂。”
黨森林說:“不用了,這種事情越抹越黑,謠言止於智者,由他去吧!”
王寶山和王軍瀚離開了辦公室,分別前往公安局和電信部門做工作。
叮鈴鈴,黨森林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拿起話筒,裏麵傳來冷燕異常平靜的聲音:“看到了嗎?”
黨森林:“看到了。”黨森林知道冷燕指的是什麼。
冷燕:“你怎麼看?”
黨森林:“謠言止於智者。你不要在意,我已經安排找人刪除。”
冷燕:“你害怕了嗎?”冷燕知道黨森林害怕了,但又希望黨森林說“不害怕”,她希望看到一個敢於麵對、敢於擔當的男人,黨森林在她心目中就是這樣的男人。
黨森林:“沒什麼可怕的,就是不知道誰幹的。”
冷燕:“我知道。”
黨森林:“你知道……是誰?”
冷燕:“你記得那個夏白蘭嗎?”
黨森林:“記得,上次來試演講時讀錯別字的那個女娃娃。”
冷燕:“就是她,上次你們沒有讓她演講,回來後在王台長辦公室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黨森林:“怎麼能肯定是她呢?”
冷燕:“第六感官。”
黨森林:“可靠嗎?”
冷燕:“這幾天見了我頭都不敢抬,一看就是做了虧心事。”
黨森林:“好吧,我知道了,你保重。”
冷燕:“我沒什麼,隻要不影響你進步。拜拜!”
冷燕掛了電話,她的冷靜沉著,是黨森林沒有想到的。特別是她明確地指出了可能寫誣告信的人,而且有分析,有判斷,推理合情合理,使黨森林鬱悶的心情輕鬆了許多。有句話說得好:不怕有人放暗箭,就怕不知道放暗箭的是誰。隻要知道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做,那就好辦了。
王軍瀚和公安局網監支隊隊長張英傑都是當兵的出身,雖然不是一個部隊的,但是同年當的兵。王軍瀚見到張英傑後,幾句話就拉成了戰友。張支隊很重視這件事情,當天上午就安排人刪除了網上的謠言和照片。王軍瀚感激不盡,中午自費邀請張支隊吃飯,並第一時間把刪除帖子的消息告訴了黨森林。
黨森林接到王軍瀚的電話後,立刻打開手機,果然微信上的造謠帖子被刪除了。他又打開了電腦,電腦上隻留下一個標題,內容也成了空白頁。
中午吃飯時,王軍瀚向張支隊討教了有關粘貼信息和刪除帖子的知識。張支隊說:“我們隻能刪除在秦州網吧上發的帖子,其他網上的帖子要通過一係列程序,由上級主管部門刪除。當然,如果是從秦州網吧上轉載的,刪除了秦州網吧上的帖子,就從源頭上刪除了。”王軍瀚問:“在網上發這樣的帖子算不算違法?怎樣追究法律責任?”張支隊說:“如果是造謠,並且給受害人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傷害或財產損失,是要追究的。但現在網絡覆蓋麵太廣,通訊工具太多,進廁所時發個帖子,出了廁所就能傳遍整個地球,方便得很呀。所以這方麵的報案也就很多,根本顧不過來管。我們這裏每天都有人叫刪除帖子,生意很火!”王軍瀚又問:“怎麼樣才能查到發帖子的人呢?”張支隊說:“過去電腦少,有嚴格的管理登記,現在一個手機就是一台電腦,遍地都是,要查出來不亞於大海撈針!”王軍瀚這頓飯沒有白吃,他知道了許多網絡方麵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