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見見蘇予諳。”我抬起頭,嗓子略啞,問對麵的爸媽,“你們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爸媽麵麵相覷一會,還是老媽趕緊道,“就附近的國航賓館,離我們家不遠。”
我略點頭,悶聲快速吃了飯,然後去照鏡子,看見自己兩頰凹陷,幾天沒洗的頭發油膩的惡心,我問老媽有無熱水,自己又去廚房燒了一大鍋,燒好後倒進麵盆中,把臉和頭發都洗了個幹幹淨淨,做完一切,我掏出吹風機吹頭發。
老媽在門口看著我,吞吞吐吐又開始了:“我們家是普通家庭,小蘇、他家確實是大富之家……我看小蘇、他對你的心也實誠……沐沐,你倆以後怎麼樣,總之,我和你爸總是希望你幸福,一切你自己覺得合適就行……”
看得出為了表達清意思,她已經努力在思考措辭,二老許久沒有這麼通情達理,我捧著毛巾對著鏡中的臉,看來蘇予諳空降我家這種意外,也是一時把他們震住了。
我伸手去抓脖子,卻不小心把戒指扯出來了,一時又是一凝。
老媽尷尬的站在門口的時候,我家門鈴響了。
老媽趕緊跑去開門,而我好像福至心靈一般,立刻跨出洗手間的門,看著老媽把大門開了。
我臉一熱,趕緊又縮回去。
我聽蘇予諳輕柔地說道:“伯母,你好。”
老媽一邊說著“快進來”,一邊她側過身,好像要往我這兒望。
“沐白……在嗎?”
“哦哦,她剛起了,在,在屋裏呢……”
原來老媽不是不會溫柔說話,隻不過她分對象。我覺得在蘇予諳麵前,她好像也帶了點謹慎,就和我的感覺一樣,不由自主就帶了這種感覺。
我慢慢騰騰從洗手間出來,一眼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蘇予諳,我才愣住,他雙手交握,看上去,而他好像更加緊張局促?
老媽正犯愁,看見我就把我推了上去。“你們聊吧。”
蘇予諳抬頭,我低頭。
發現有些人就是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每回見他,我心裏某一塊總是揪著,總是感覺到不真實,我跟他好像永遠都不能站到一起。
我在心裏畫了一道屏障,現在想來,明明我和蘇予諳都不願意,我卻始終無法走出來。
“蘇予諳。”
我看見他眼裏有一圈淡淡的紅絲,我想著他這幾天的焦急,彷徨。我睡的昏天黑地,而他怕是一點沒睡著。
我忍住眼淚:“你怎麼來了。”
蘇予諳從我出現就盯著我,喉頭動了動:“沐白,我、怕你出事……”
我胸口發悶,有點燥,很多話都堵在我喉嚨口,難受的要死。下意識按住脖子,我看著他啞聲說:“我們去陽台說罷。”
蘇予諳慢慢走到我跟前,靠著我肩,那種親密的感覺好像又回來,我愣愣看著他。他露出笑:“帶我去。”
我忍住心裏翻湧的百味,慢慢抱著他的手走,聽他站在陽台邊說:“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家,真的很漂亮。”
我低頭沉默,蘇予諳,你一點都不生氣麼,我做了這麼多沒心沒肺的事,甚至無視你的好意,我做了這麼多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事,你怎麼就能不生氣、還能若無其事地跟我說話?
他忽然道:“沐白。”
我震了一下,打眼看他。
看他眉眼綻出笑,盯了我良久才好像猶疑地說:“沐白,我想知道,你想通了嗎?”
我看著他幾乎說不出話,我不知道自己做了這麼多不能原諒的事,他居然還在乎我有沒有想通。明明他什麼錯都沒有,卻總是心甘情願順著我。哪怕,我不告而別之後。
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我知道我不配,隻是我現在還是難受的要命。我終於看著他開口:“蘇予諳,有句話,我很想,很想現在就跟你說。”
蘇予諳沒言語。
我怕自己把勇氣漏了,一個勁往下說:“對不起,我好像,一直在給你各種各樣的煩惱。”
蘇予諳搬過我肩膀,我固執地低著頭不抬,頓了頓,他的聲音就綿綿地傳入我耳朵:“不要這麼說,無論你信不信,沐白,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任何煩惱。”
我鼻子酸澀生硬地說:“蘇予諳,你喜歡我這樣的?”
蘇予諳眸光有些飄移,過了好一會說道:“沐白,我也說一個吧。”
時間好像凝固了,我不知道蘇予諳要跟我說什麼。那一刻有種惶恐,那些言情電視劇上好像無論女主怎麼鬧騰,那些個圍在身邊的男人們都是深情無悔至死不渝。可是生活中要是碰到個女的那麼鬧騰,十之八九都是要討人厭的。
我驚恐地等著他的下文,一邊做好了為自己無理取鬧埋單的準備。
他緩慢凝視我:“一直以來,我最怕的,就是你不相信我喜歡你。”
我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這樣太累,我抱著他就哭,聲音扯的我老爸老媽從廚房直接奔出來,這段時間我是怎麼樣的折騰自己,幹了這輩子最蠢的事,難過的我嗓子都要冒煙了。
蘇予諳任我哭,不停順著我後頸,另一手竟然也從脖頸裏倒騰出一隻對戒,“那,你現在還願意麼?”
我克製住喉頭的哽噎,說出心底那句話:“隻要你不覺得我不配,我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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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平淡生活
寧優優輪番轟炸的電話鍥而不舍的追來,我摸了摸眼睛,接起聽她連珠炮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去哪了?柳沐白,你人呢?!”
我想我不告而別,卻還有這麼個朋友關心我,我該是個混蛋。
我用一種非常緩慢地、非常舒緩的低沉語調向她敘述了過程,說的時候,有種自己整個人也都把曆程走了一遍的感覺。
我對她簡明扼要說了情況,“都挺好的,沒事……蘇予諳也來了。”
我以為我說出蘇予諳能讓她放心,她咯噔冒出一句:“你回家了?”
我:“嗯。”
她又難以置信地吼:“那你之前都是在幹嘛的?手機也不開,躲起來冬眠?”
冬眠不是,估計是冷靜吧……我默然。人都需要一個人冷靜,是不。
寧優優說,“你丫終於是知道,以前都是你自己作了吧。”
是啊,作,換了從前我簡直條件反射要惡心這個詞,我總覺得我是最講理最通情的人,可惜我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麼呢。
剛剛一番自我內心剖白簡直都快成我的罪己狀了。
我反過來還知道要關心關心朋友,這個才是正經。寧優優在我心裏總一副禦姐的形象,自己困難重重的時候都會主動關心別人,其實她的處境又哪裏好。
“優優,你這兩天怎樣?”
寧優優默了一下,“還能怎樣,老樣子。擔心你擔心死我了!”
她總是能讓我如此的愧疚,在一句話之間,我耷拉下眼皮:“過兩天回去看你。”
“過兩天?”她叫嚷起來,“難道你還不過完年回來?”
我朦朦朧朧已經忘記了真實年月了,掃一眼日曆,恍然一驚這都什麼月份了……寧優優道:“聽你語氣也沒憂傷的要死,那看來是苦盡甘來了。我說,都到了這份上,蘇師兄是不是求婚了?”
我沒好氣笑道:“聽你的語氣也挺元氣十足的。看來也沒大事了。”
她頓一頓:“那自然,我這邊沒什麼事,你好好過年吧。我說,你家地址我還不清楚,告訴我吧?”
我疑惑道:“你要我家地址做什麼?”
我跟寧優優是多媒體上發展出來的感情,革命友誼持續至今,始終都帶著一抹神奇色彩。
她不耐煩:“朋友做到現在,問你地址不行啊,快告訴我。”
我道:“要不一會發給你。”
她表示同意。
我躲著打完這一通電話,從洗手間裏悶出來。可憐我今天已經悶裏麵三次以上了,除了這地方竟沒一處安全基地。
晚飯整了一桌子菜,老媽穿著圍裙滿手的麵粉,看了這一桌子菜我也尷尬,蘇予諳更是如此。站在桌邊就開始伯母伯母的道謝。
不知是否因為不自然,蘇予諳極快速地吃完了飯,就道別到客廳去了。
等我也吃完,老媽就催促我帶蘇予諳出去走走。
其實我是不知道有什麼好走的,但看二老的神情,又看沙發上蘇予諳明顯不太自然的模樣,想想,還是上前拉他,把他拉出了門。
老媽總認為悶在家裏會悶壞了,我拖著蘇予諳去樓底綠茵草坪逛。出了門才覺得,我手裏握著的,他的臂膀才稍稍放鬆下來。
這麼說剛剛在屋子裏,他真的是、緊張的?
我內心有點接受不能,朝他看了看,他也朝我看了看。半晌,冒出一句:“本來看你一個人跑去洛城那麼遠的地方,以為伯父伯母不疼你,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讓我噎住的話,讓我為難住。本來我瞪著他的目光也收回,老爹老媽在外人麵前都是和和美美恩愛好夫妻,其實當初我離家也不完全算他們逼的,主要還是因為……我衝蘇予諳僵硬笑了笑:“他們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的。”
蘇予諳看著我,臉上慢慢露出笑:“父母都這樣,有時候會比較不講理,忍忍就過去了。也別較真。”
說的真好,不愧是講師,每一句都像在在教育人。
我抬頭,意外地看見一個人直挺挺走過來,就見他那眼睛像是望著我,直勾勾盯著。
可是當我頓住腳,也盯著他的時候,他偏偏麵無表情地走過去了。
那一瞬間我產生奇妙的違和感。馬年俊,我居然看見了馬年俊?!
“那是誰?”蘇予諳在耳邊問。
我腦中也停滯了片刻,有些心虛地低頭:“沒誰。”
沒想到蘇予諳不打算放我過關了,手握著我另一邊肩膀往前走,我再抬眼的時候正好見他眯起了眼,嘴角含著一絲笑,問我:“沐白,你當初是因為什麼到洛城的?”
我肩膀僵硬起來,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說的全是禁忌話題。
我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蘇予諳勾唇輕笑:“想知道,不能告訴我?”
我鼓足勇氣拍掉了他的手,瞪眼:“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不知道?”
蘇予諳半張著嘴,忽然一笑:“好吧。”
我心虛地揣著不能說的“秘密”轉身,決定逛完公園就回去,他拉住我的手,又把我扯回去,跟他同一步調。
我跌足:“你不要我在前帶路?”
他坦然:“不用,這條路我很熟。”
我狐疑,問道:“我媽說你是‘他家的’的孩子,好像認識你,真的麼?”
蘇予諳一本正經:“我也有不能說的秘密。”
我:“……”
所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意思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