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廚房裏，隻有柳卿洳剛生起來的火光是亮的，她低下頭摸了摸手指頭上磨出來的繭子，歎了口氣。
“媽，你要是真為了我好，就跟爸離婚吧。”
正站在灶台邊揉麵的方巧慧渾身哆嗦了一下，裝著幹粉的搪瓷碗被她按翻，幹粉撲了一案板。
“離、離了婚，我們娘仨怎麼活？我都這個歲數了……”
“你哪個歲數了？嫁給我爸，生了我，圍著男人灶台轉了今年也才柳卿洳抓起抹布擦了下手，動作麻利的收拾了案板，把心不在焉方巧慧趕到一旁，邊幫她揉麵邊續道，“媽，你還年輕著呢。”
方巧慧縮著肩膀，看起來一股子懦弱之氣。
“洳洳，你是不是……不想嫁人，所以才攛掇我離婚？”
柳卿洳當即黑了臉：“嫁人？媽，我這能叫嫁人？他那是賣了我！”
略略提高的音量把方巧慧嚇的不輕，連忙抻頭朝外麵看了看。
“聲音小點，別讓你奶聽見了。”
“聽見了我也照說不誤。”柳卿洳深呼吸了兩下，緩了緩火氣，“一千塊錢就把親閨女賣了，讓奶去學校撒潑打滾逼我退學，他們可真能啊！”
方巧慧白了臉，囁嚅著唇道：“你爸說給你找的那個男人有錢，又是縣裏人，吃商品糧的……”
“三十多歲的老光棍，真條件那麼好，輪得到我嫁？媽，你別自欺欺人了。”
這話一出來，方巧慧提起來的勁瞬間塌了一半，抹著淚道：“那你說怎麼辦？我鬧也鬧了，求也求了……”
“離婚吧，我跟你。”柳卿洳轉過身，兩眼死死盯著方巧慧，“他今天能賣我，回頭就能賣了蘭蘭。”
“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我是他親閨女都是這個下場，蘭蘭呢？她今年十歲了，學沒上過一天，飯沒吃飽過一頓，從小到大沒受過一個好臉色，你憑啥覺得她的下場會比我好？”
方巧慧臉色煞白，蘭蘭是她娘家那邊的外甥女，爹媽都不在了，能依靠的隻有她這個姑姑，要真的出了事，她方家的根都得斷了！
“你爸不會同意的……”要擱在給柳卿洳定下婚事之前還有點可能，現在那邊把錢都給了，絕對不會讓方巧慧借著離婚把女兒帶走。
聽出她話裏的鬆動，柳卿洳鬆了口氣。
“隻要你答應就行，其他的我來處理。”
方巧慧一驚：“你可別胡來。”
“不會，我……”
“你們兩個在廚房裏嘚嘚啥？還做不做飯了？不省心的東西，除了吃你們娘倆還能幹啥？”頭發斑白的徐翠珍罵罵咧咧的進了廚房，伸頭往案板上一看就黑了臉，抬起手就想擰柳卿洳耳朵，“個賠錢的小娼婦，這麵就是讓你這麼糟蹋的？別以為要出門子了就能不幹活了，我告訴你個小賤皮子……”
柳卿洳讓開一步，直接把揉好的麵團往案板上一摔：“奶，你要是再多罵一個字，我就讓劉家抬個死人過門，到時候你們到手的錢可就飛了！”
劉家就是那戶花一千塊錢買了柳卿洳的光棍。
徐翠珍登時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雞似的，因為收聲太急，喉嚨裏還擠出一聲詭異的氣鳴。
“你個不要臉——”
柳卿洳抓起菜刀就架在了自個脖子上，冷嗖嗖地盯著徐翠珍：“罵，你接著罵啊！不就是一條命嗎？與其被你們賣了，我還不如當場死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