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一年,小公主笑著伸出手,終於和她的騎士再度重逢(3 / 3)

“她好像很開心。”程梓星沉思片刻,得出了一個非常中肯的結論,“原來如此,她喜歡我去找她……”

他腳步輕快了一些,走上二樓。

裏麵稱得上雜亂,畫稿堆積如山,周圍散落著七八個大畫架,他走近一個架子,取下夾子,把畫從上麵拿出來。

很普通的山水水彩。

以程梓星極其挑剔的專業目光來看,水平真的不怎麼樣。

但他知道,倔強得要死的作者前前後後改了約七八遍才交出最滿意的這一幅。

程梓星修長的指尖輕劃過右下角那個略顯瀟灑的署名:鹿呦。

“字真醜。”

他感慨一句,順手拿起工作桌上一本和屋內風格完全不搭的粉殼書,每一頁紙上都記有非常細致的標記。

他翻到昨天閱讀的地方,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要學會用合理的理由創造獨處的機會,當麵對她的時候,切記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樣可以準確地表達自己。”

嗯,完美。

“下一步,適當的身體接觸和給予對方最正確的學習指導,利於建立堅固的感情基礎。”

嗯,完美。

“……”

他將那一頁的內容輕聲念完。

好極了,全部完美。

看起來自己做得分毫不差,今天的交流與以往相比明顯有增加的趨勢。

此時鋼琴鈴聲又在耳邊響起,來電者正是某位不幸摔斷腿進醫院的正牌助理——禤子軼。

禤子軼打來電話問:“相處了一個月,新助理如何?”

“顯而易見,她已經離不開我了。”

禤子軼:“???”

“回見。”

程梓星合上書,封麵上赫然一個能閃瞎狗眼的大標題——

《戀愛指南100條:教你如何拿下那個該死的任性女人》。

03

鹿呦累死累活地回到寢室的時候已是下午,密不透光的窗簾被拉開,溫暖的陽光傾瀉下來。室友周洛洛燦爛的紅發異常紮眼,她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瑜伽墊上,身旁還放著一張某小生的寫真用於激勵自己。

“呦呦,沒吃中飯吧?”另一個室友莊晨推了推眼鏡,放下課本,指著她桌上的飯,“去食堂順便給你打的。”

鹿呦隔空給了她一個飛吻:“鄒佟呢?”

“去教導大隊指導新生了。”

“她這周去四次了吧?這麼積極,幹脆搬個床過去躺著得了。”周洛洛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捧著小哥哥的照片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莊晨說:“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去大新疆邊防部隊報到。”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周洛洛回頭,“咱寢室明天要不要來個聚餐,我偶像出新劇了,慶祝一下。”

“你哪個偶像?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

“年紀小的,演網劇火得一塌糊塗的那個。”

“那你請客。”

“你做夢,我窮得就剩這條命了,咱AA。”

鹿呦坐在一旁,邊聽著她們嘮嗑,邊捧著飯盒吃著飯,嘴角沾了一粒米飯,傻不拉幾地衝著她們嘿嘿地笑。

看看這些優秀的室友:一個專業追星,長得帥的當紅“炸子雞”都追;一個身高一米八,天天滿腦子想著去當兵;一個本來夢想去雕塑係,結果考砸了滑檔才來到這個專業的超級大學霸。

好死不死,齊聚一堂。

但她們也同時包攬年級前三名,一年時間,雷打不動,暫時還未被超越。

大概這就是老師說的擁有百分之一靈感的人。她拚了老命外加衝天運氣才進入的名校,她們不費吹灰之力,甚至原本壓根兒沒把這個地方作為落腳點。

仔細想想,教授之所以會把兼職機會給她,可能是將她與實力不匹配的辛勞看在眼裏了。笨蛋總有笨蛋的好處,笨蛋可以博取同情者的援助。

雖然這個援助,待久了沒準容易有性命之憂。

“蒼天啊……”鹿呦仰天長嘯。她一本分小良民,不害人不打劫,走在路上還記得給乞討老人遞上一塊錢,這樣的她怎麼就命運多舛呢,頓時連手裏的飯菜都感覺不香了。

“小朋友。”周洛洛盯著鹿呦忍不住說,“我發現,自從你得到和我們程大畫家朝夕相處的恩惠後,發癲的次數日益增長啊。”

鹿呦悠悠地開口:“那為了你家小朋友的生命健康,要不要替我去接受這份恩惠?”

周洛洛連忙擺手,訕笑道:“那還是免了,高冷男神隻適合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還是留給小朋友吧。咱五五開黑時就數你最擅長清掃戰場擋小兵了。”

家門何其不幸,鹿呦又是一聲歎氣。

莊晨不解:“呦呦,這麼不想去的話,為什麼不直接辭職?我記得你簽的合同,試用期隻有一個月。”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鹿呦咬牙說,“我連辭職理由都想好了。結果有一天我在書房整理書的時候,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瓶子。”

莊晨和周洛洛脫口而問:“多少錢啊?”

鹿呦默默伸出五根手指,憤憤不平道:“天地良心,你見過誰家把古董和三盆十塊包郵的多肉擺在一排嗎?我看著那堆碎片,腦子裏隻剩下一句‘完犢子’。他本來就看我不順眼,他知道了一定會把我打一頓丟垃圾桶裏悶三天三夜,然後賣到東南亞做苦力還債。”

周洛洛立馬打斷她:“不會的,程梓星與其把你賣了,還不如用這個時間畫幅畫,利潤更大。”

“……”

“我懷疑你在埋汰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鹿呦接著說:“他確實沒讓我賠,但隔天就給我送來一份新合同,工作時間延長半年,我尋思他是打算溫水燉青蛙,慢慢折磨我……”

“他這麼無聊?”莊晨托著下巴。

鹿呦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最近老板不僅熱衷於下達各式奇葩指令占用她寶貴的休息時間,還總用莫名熾熱的眼神死死盯著她。

她曾花了一個晚上分析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最後得出結論:他想打我。

鹿呦肯定地點點頭:“嗯,他真的這麼無聊。”

兩個室友非常不厚道地笑了,拍了拍鹿呦的肩膀,表示安慰。

04

市醫院。

病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頂上的風鈴發出清脆聲響。

一身病號服的禤子軼坐在床上打遊戲,滿目驚訝道:“哎喲,我是瞎了嗎?我們大畫家居然親自過來看臥病多日的可憐助理,莫名受寵若驚啊有沒有。”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甚至破天荒地買了一束花,轉身插在了空花瓶裏。

溫潤嬌豔的金黃色,花瓣上還沾著新鮮的露珠。

禤子軼看了好半天那簇吐露芬芳的花,笑容不變,按捺住想抄起花瓶砸在對方俊臉上的衝動。

“程梓星,我謝謝你全家,你捧個菊花是想順便給我上個墳嗎?”

“顯而易見,我是帶著衷心祝福過來看望你的。”程梓星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床邊,開始和他掏心掏肺,“中國有句詩:幾時禁重露,實是怯殘陽。願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

“……”

“大哥。”禤子軼揉了揉太陽穴,“我是理科生,文言文古詩詞早八百年前就還給語文老師了。”

程梓星點頭表示理解:“意思是菊花雖能承受寒涼的秋露,卻害怕夕陽的來臨,此生隻願浸在金鸚鵡杯中,為身居白玉堂中的明君所用。”

禤子軼白了對方一眼:“我明白了,我是那不得誌的菊花,你就是牛氣哄哄的明君,你一聲令下,我就得馬不停蹄心甘情願地給你賣命。”

“明君”欣慰地看著他:“你看,好好學一下,高中語文也不至於次次不及格。”

“滾蛋!”禤子軼沒好氣地說,順手從枕頭下麵將文件掏出來給他,“如你所願,‘菊花’廢了半條命把你這半年行程壓縮到隻剩‘日月星辰’畫展,還是全公益無收入的項目。”

他瞪著程梓星:“你之前和我說這半年得研究非常重要的事,能知會一聲是啥不?”

程梓星點頭,認真道:“我要解決我的人生大事。”

“……”

禤子軼隻當他胡說八道,說:“我告訴你,就這一次,以後不許逃簽售,不許亂接畫稿,也不許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絕出版社。你再這麼任性下去,後半生就在天橋下麵賣畫苟延殘喘吧!”

程梓星點頭點得十分爽快。事實上,他們每次交談都十分爽快,然後不出意外,程梓星十次有五次會在原行程前幾個小時自動發揮“失蹤”這一特殊技能,丟下一堆爛攤子給他這個可憐助理。

“走了,你好好養傷。”程梓星說。

“唉,我的話你要聽,回去不要通宵,你頸椎不好別總是悶在二樓,別進廚房,也別動任何智能家具,還有……”

回應禤子軼的隻有門被關上的聲音。

他隻得停止絮叨,不知為何,莫名心疼起那個兼職助理。

聽說還是個念大一的無辜學生,估計不出幾個月,就能被這貨磨出一顆鈦合金心髒來。

禤子軼下床時才注意到凳子上留下了一個牛皮紙袋。

什麼時候放下的?

他伸手將袋子解開,裏麵有一遝嶄新的人民幣,還有一張字條。

給阿姨治病。

PS:我隻是借給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對我感恩戴德,還有記得代我向阿姨問好。

哦,一貫的死傲嬌作風。

禤子軼低頭失笑,笑得有些頹廢。

其實他說謊了,《菊花》他懂講的是什麼。這首詩他曾被高中老師命令罰抄了一百遍,抄多了自然也就會背了。

“怯殘陽,確實挺適合我。”

李商隱借詩抒發自己的遲暮之感,而他何嚐不是在潦倒之際,被從小長到大的玩伴程梓星撿到身邊養著才得以苟且。

禤子軼將錢小心翼翼地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