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短信。

陸尋看完臉色大變,陳初心裏一驚,還在想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結果他將手機遞過來,陳初一看,總算明白了他為何神情如此詭異。

“傅亞斯生啦,小女孩蠻可愛的。”

“不是傅亞斯生的,他老婆生的。”陸尋很快把手機揣兜裏,不讓陳初碰,語氣在陳初看來卻是酸溜溜的,“皺巴巴的,像隻小貓,有什麼可愛的。”

“這樣說人家不好吧。”

陸尋又瞪了她一眼,語氣竟然有些失落:“你怎麼總幫他說話。”

陳初十分不能理解他這種朋友比他先結婚生子的嫉妒心情,所以也沒法安慰他,索性不理他。他卻在身後慢悠悠地喊了一聲陳初,她猛然回頭,發現陸尋麵色嚴峻地對她說:“要不我們……”

一個海浪打來,帶著巨大的聲響和水花,淹沒了陸尋的話。

她雖然沒有聽見他說什麼,卻看到了他的口型,心幾乎要從心髒躍出來,還是裝得漫不經心:“你說什麼?剛剛浪太吵,我沒聽清。”

陸尋搖搖頭,沒有再說了。

陳初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那天最後是以一場雨收場的,清晨出門還陽光燦爛,雨說下就下,兩人冒著雨跑回家。

陳初覺得自己也是落荒而逃。她其實清楚地聽見陸尋對她說的每一個字,即便是無聲的,她也聽得清楚,他說的是:“陳初,要不我們也結婚吧。”

其實也幻想過無數次和心愛的人結婚的場景,轟轟烈烈轉變成柴米油鹽,像父母一樣平平淡淡卻互相關懷過一生。她本身不是酷愛浪漫的人,求婚場景也不用太華麗,但陸尋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有些蒙。

她下意識假裝聽不見,其實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陳初並非不愛陸尋,她甚至在何婧麵前甩下豪言壯誌,不管她讚成與否,自己都要與他一起走下去,任何後果都獨自承擔,決不後悔。在他開口求婚的那一刻,陳初卻惶恐,退縮了。

在她心裏,她仍舊認為,陸尋不夠愛她。

不是不愛,隻是不夠愛,不及自己。

陸尋沒再問第二遍,讓陳初更覺他是受傅亞斯刺激,隨口說說而已,所以回去的路上一直悶悶不樂。

陸尋本就捉摸不透女孩的心思,還以為她是因為又下雨了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再追問。

[3]

後來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或許是從前的路太過波折,後麵她走得尤為順暢。

她與盛娛合作的第二個劇本很快便確定拍攝,選角也是速度至極,意料之外的是唐信也得了個角色,不是男主,卻是比男主更討喜讓人心疼的男二。

開機儀式那一天,陳初終於與久違的唐信碰麵,或許是那次的不歡而散,他遠遠看到陳初並未靠近,陳初想起自己對他的誤解,也有些內疚,一時間也沒有主動打招呼,她猶豫再三最終決定上前去,卻被製片人叫住,再轉頭,唐信已經不見了。

偷拍事件在半個月前已有了回音,陸尋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從主編那套出話來,證實並非唐信所做,而是冉書瑤,大抵是為了報上一次被利用之仇。陸尋向來不喜歡別人在私底下搞小動作,特別是有損自家藝人的事,若是別人隻怕早已遭到懲罰,但冉書瑤不同,她雖聲明與華天葉天勢不兩立,但陸尋多少有所顧忌,隻找她聊了聊,這事也就過去了。

陸尋沒有隱瞞陳初,也鄭重其事地向她道歉:“我不該猜忌Aaron,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說完頓了頓,“但我還是不喜歡他。”

陳初明白,這叫同性相斥。

陳初給唐信打了電話,道了歉,也表示以後還是姐弟,但一直沒有得到回複。其實,這些話說出來,她自己也不相信,兩人已經有了隔閡,再怎麼粉飾太平,也終究回不到從前。

陳初仍舊想挽回與唐信的關係,並非他是唐樂的弟弟,而因他是自己少年時期美好的陪伴,從前的人已在時光中走散了不少,剩下來的每一個,她都珍惜。

陸尋卻是嗤之以鼻。

工作步入正軌後,陳初總是很忙,因為劇本還有些問題,時常要跟組拍攝以便修改,有時候半夜三四點還在片場,陸尋抗議過幾回:“你看你,比我還忙,以後怕是我找你都要預約了。”

陳初抱歉地表示:“這周一定空下來,把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你陸二少爺。”

這廂陳初剛許下承諾,那邊劇組就給陳初遞了消息,新劇有好幾場戲都要在山裏拍雪景,為了取景真實,現在整個劇組都要奔赴北方,至少要在山溝溝裏待上大半個月。

陳初剛和陸尋通了聲,對方當即就反對:“你去幹嗎?分鏡劇本遠程網絡連線也可以修改,不用跑到那破地方挨凍受苦。”

“哪個人不是這樣的,而且這是工作呀!”陳初道。

他慢悠悠道:“Aaron也去吧?”

陳初一下就炸了:“難道你覺得我和他會有什麼嗎?你把我當什麼人,現在是工作,你不要發散思維想太多行嗎?”

“誰給你打的電話,我去說一聲就可以了。”陸尋理所當然道,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北方現在都零下幾度,你生活在南方,受得了嗎?”

陳初覺得不滿:“陸尋,你這樣打電話過去,別人會怎麼看我。我是在和你談戀愛,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你是不是希望把我綁在你的褲腰帶上,哪兒也不去,這樣你就開心了?”

陸尋沒說話,但眼神和表情清楚地告訴她,就是這樣。

“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但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我是我,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了,我還是我,我想要有自己的天與地,不想被誰庇護著,不諳世事。如果你愛我,你就應該尊重我。”

陳初話音剛落,就知道糟了,陸尋完全理解錯她的意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在沙發上坐下。

這是兩人和好以來第一次起爭執。

陳初累得很,心裏也憋著氣,當即也沒有哄陸尋,自己默默地回了家。誰知這人竟沒有提出要送她,一直沒有打電話,她一氣之下,收拾好東西,讓劇組訂了機票,第二天就上了飛機。

陸尋是在她到了拍攝基地,在酒店安頓下來後才打來電話,陳初估摸著他會大發雷霆,索性掐了。

沒想到,陸尋竟然沒再打過來。

她又是氣,又覺得自己有點作。

下了飛機,陳初就有些後悔。

陸尋的告誡並無虛假,北方的風寒冷凜冽,像刀子一樣狠狠往臉上刮,雖然才十一月,但這邊已經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山裏更是冷透,每個人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眼睛。

陳初帶了不少大衣,卻悲哀地發現大衣在這邊完全扛不住,生怕出師未捷身先死,到了酒店急忙去買了羽絨服,總算沒有被凍出毛病。

接連幾日工作都很忙,陳初每日都要跟組拍攝,有時拍攝完畢回酒店,導演心血來潮覺得哪裏可以加鏡頭,大半夜將她叫到酒店大堂改劇本,陳初疲憊不堪,還要強打起精神聽著,唯恐錯過一絲細節,回頭又多做了無用功。

這樣一周下來,人都有些懨懨的。

這一周,她與陸尋的聯係少之又少,但每日一個電話報平安還是有的。陳初倒不是還在生氣,隻是實在忙和累,有時候晚上和陸尋打電話打到一半已經睡著。兩三次這樣之後,陸尋的電話也少了,隻是囑咐她必須電話報平安。

說陸尋不失落是假的,捫心自問,他並不希望陳初有多強大,因為有他可以庇護她,她隻需開心地活著便好。但後來仔細想想,自己給她的不僅是懷抱,也是桎梏,讓她放棄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無異於折斷她的翅膀,讓她活在自己的牢籠裏,這樣她又怎麼能開心呢?

陸尋花了一夜的時間想通透,麵對陳初卻嘴拙,說不出一句道歉,隻能一點點放開手,讓她獨自前行。

他相信,無論她走多遠,還是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陳初這邊的想法倒沒有陸尋那般複雜,她和陸尋打完電話已困得不行,卻還不能收工,趁著導演演員吃消夜的間隙,她坐在椅子上靠著牆閉眼小憩,原本隻是想休息一下,不曾想竟真的睡著了。

最後還是被嘈雜聲響驚醒的,陳初揉揉眼,發現已收工了,劇務和道具組都在收拾東西。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發現身上蓋了件衣服,定睛一看,旁邊還坐了個人——唐信。

這幾天兩人碰麵的機會並不多,酒店也不在同個樓層,陳初還未和他說過話,這會兒剛睡醒,腦子還未轉過彎,唐信已經遞過來一個外賣紙杯:“喝點水,天冷。”

陳初喝了一口,被辣得皺眉,是紅糖薑茶。

“天氣冷,多喝點薑茶不容易感冒。”話是這樣說,他自己的聲音卻嗡嗡的。

“感冒的人是你吧?”陳初想起自己行李箱被何婧塞了大包的備用藥,便說,“晚上回酒店我給你拿藥,吃點會好,最近組裏好多人感冒,聽說醫院可遠了,吃點藥看看能不能壓下去。”

唐信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了句好。

兩人誰也沒有再提以前的事,雖然陳初感覺兩人相處不如以往自在,但這一頁總算翻了過去。

[4]

劇組在山裏待了半個月。

最後兩天陳初沒什麼事,又見天氣很好,便想去登山。

她是登山愛好者,近一年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上山,這次出門特意帶了一身行頭,見沒什麼工作,便見縫插針給自己找樂子。

這天大清早她剛換好衣服出門,房門剛打開,就見唐信站在門邊,手微抬,像是要按門鈴的樣子。見陳初突然開門,似乎被嚇到,怔了一會看她一身登山裝備:“你要登山?”

“是,你找我有事?”

“沒事,今天休息我也沒什麼事就想看你要不要在附近逛逛?既然你要登山,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陳初有些猶豫:“山裏冷,而且你沒有登山靴可能有些危險。”

唐信說“你等我一下”,然後消失在走廊盡頭。陳初下樓吃早餐,半個小時後,她接到唐信電話,到了大堂一看,發現他已經全副武裝:登山鞋、衝鋒衣、戶外水壺、抓絨帽、大背包,甚至連雪套都買了。

一個人與兩個人都是同樣的路,況且唐信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不需要她照顧,便與他一起出發。

這次他們登的是喬裏山,海拔5038米,也不算陡峭,這對於陳初來說不算難,但她完全忽略了,喬裏山是雪山,難度比往常多了兩個等級。

路也比陳初想象的要難一些。

這幾日山裏一直在下雪,時下雖放晴,但化雪路更滑一些。她背著大背包,走在前麵,臨時在路邊撿了根大樹枝當手杖,上大學那會她和登山隊一起爬過無數的山,眼下還是覺得有些吃力。唐信走在後麵,倒顯得比她輕鬆一些,見她悶頭走路,也察覺到她吃力,便問:“要不要我幫你背包。”

陳初搖頭,也不說話,埋頭繼續往上走。

她從來就不是會向困難低頭的人,更何況今天的行程是她定的,再吃力也不能拖累別人。可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唐信還是執意幫她背包:“我是男人,有力氣,我來。”陳初見他背了兩個包,走路都難,又搶不過他,隻好道:“我的包重,你背,你的給我。”

這下,唐信沒有和她搶。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前行,中間停下來吃了兩次幹糧補充體力,其間陳初無數次罵自己作,但誰也沒有要半途而廢的意思,連聊天也少,悶頭走路,總算在傍晚六點抵達山頂。

已是黃昏,但喬裏山並未完全暗下來,依稀可見一片皚皚白雪,如一張溫暖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