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九三八年(4)(3 / 3)

空戰中,陳懷民的戰機中彈起火,機身下墜,但此時他已抱了必死的決心,所以猛拉操縱杆,向一架敵機撞去,最後同歸於盡,英雄的肉身如花瓣落在武漢三鎮外的群山之上……

這是一種人生選擇。

與陸軍戰士學會打槍就可以上戰場不同,我們可以想象在那個年代培養出一名飛行員有多麼艱難。在抗戰歲月裏,中國空軍飛行員戰死870多人,擊傷、擊落、炸毀日機1450多架。抗戰前5年,日軍掌握製空權,中國的小夥子們(大多二十三四歲),從航校畢業到為國捐軀,大多不到半年的時間。也就是說,每一名航校畢業生,從他畢業的那一刻起,就隻有6個月的生命了。

而大千世界,還有另外一種人生選擇。

1938年3月28日,以梁鴻誌為首領的“中華民國維新政府”在南京成立。在此之前,以王克敏為頭領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北平成立。

兩個偽政權分別發了一份“奉勸”抗戰者的通電。

王克敏政權的通電,對進行抵抗的中國軍民做了如下諷刺:

“……抱幼稚虛驕之疾,釀國破家亡之禍,本政府已言辭聲討……”表示“不可容忍”國民政府的“焦土政策”,同時也道出這是“破釜沉舟之計”,然“強弱懸殊,時代迥異”,奉勸武漢軍政要人“知時務”,別再跟日本軍對抗。通電最後說,抗戰者隻憑一時之氣,而使民眾遭殃,實為淺薄。

文采倒是有,但內容卻是沒有邏輯基礎的妄談。

通電一出,本以為會取悅日本軍部,不成想遭到一些日本人的責難,認為這樣的措辭會叫國民政府徹底走上“不歸路”。怎麼跟中國的抵抗政府打交道,已成為1938年春天東京最頭疼的事了。

迷失東京

前麵說過,南京戰前後,納粹德國出於自身利益考慮,派駐華大使陶德曼調停中日戰爭。日本為此開出停戰條件,但最終被蔣介石拒絕。希特勒有點窘,隨後叫陶德曼繼續調停。其實,德國人所謂的調停,就是互相傳話,所起到的僅僅是個傳聲筒的作用。

南京陷落後,東京又拿出一個更苛刻的“和平方案”。

第一就是叫國民政府承認所謂的滿洲國;第二是中國放棄抗日政策;第三是在華北和內蒙古設立非武裝區;第四是華北特殊化(建立一個“更自主”的政權);第五是內蒙古自治;第六是共同防共;第七是在華東設立非武裝地帶,上海由中日共同維護治安;第八是“中日滿”經濟提攜,簽訂經貿礦產等方麵的協議;還有最後一條,那就是向日本賠款。

中國何以答應?

但日本人在等消息,而且很認真地等。這是日本人的特點。他們給出的最後期限是1938年1月15日。

最後期限到達前4天,東京開了個禦前會議,參加者除昭和天皇外,還有陸軍參謀本部總長閑院宮載仁親王、海軍軍令部長伏見宮博恭親王、陸軍大臣杉山元大將、海軍大臣米內光政大將、外務大臣廣田弘毅、內務大臣末次信正、樞密院議長平沼騏一郎。

首相近衛文麿沒參加,因為正趕上生病,但天皇急著開,所以沒等他。

會上表現得最搶眼的倒不是軍部的人,而是內務大臣末次信正。此人來自海軍,入閣前曾擔任聯合艦隊司令官。

這個會幾乎成了末次一個人在天皇麵前的演說。

在末次的鼓動下,會議最終提出:在中國“幡然悔悟”的前提下(接受“和平方案”),重新開啟兩國談判的渠道;但如果中國不來求和,東京就將扶植一個新政權,不再以蔣介石的國民政府為談判對手。

1月15日到了,中國沒理睬日本。

當天上午9點半,東京召開緊急會議。

這一次近衛首相出席了,少言寡語的他似乎已確信自己決斷的脆弱性了,正如他一度想跟國民政府談判,但派出的特使卻被軍部的人抓回了東京。他這個首相能幹點什麼呢?

外相廣田覺得,這事本應該中國向日本求和,現在搞得像日本求著中國講和似的,所以他附和末次信正,要求政府不再接觸蔣介石的國民政府,將其徹底甩在一邊。

軍部則認為:還可以再等等。

講話的是求穩的陸軍參謀本部次長多田駿。

總長載仁親王則在沒話找話,問:“我們的方案有很多條,能不能保證一條條傳達到中國那邊呢?”

近衛首相一言不發。這不是第一次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多田認為,現在否認蔣介石政權的存在是愚蠢的。因為那樣的話,隻會繼續把蔣介石政權放在日本的對立麵。跟石原莞爾一樣,他希望盡快結束戰爭,同樣認為日本首當其衝的戰備任務是對付蘇聯,至少陸軍看來是這樣。在會上,他提出一個問號:開戰之初提出的“膺懲南京政府”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