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結對任何煩惱向來都會積極應對,從不輕易抱怨,可是那一夜,阿結卻顯得異常消沉。
頁麵:“看來,我今天倒成了心理谘詢師了。其實,清掃本身隻是把垃圾堆積起來,運走而已,而垃圾並沒有從世界上永遠消失,總和也沒有發生變化。人的煩惱也是如此。不過,話又說回來,哪怕解決不了問題,隻要把煩惱轉移到心底的某一處,也能感覺神清氣爽,能做到這一點其實就足夠了。”
阿結回應了一個苦笑的符號,跟著,文本框接過了鍵盤。
文本框:“你一天到晚免費陪聊,而且盡是些鬧心的事兒,一定壓力很大。偶爾和我們聊一聊,好好放鬆一下吧。”
阿結:“說得也是啊。對了,我有件事兒求你們。”
文本框把電腦還給了頁麵,頁麵口吃很嚴重,但是考慮問題的頭腦卻為三人之首。
頁麵:“說吧,隻要我們做到的。”
阿結:“我想讓你們代替我去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說實話,目前我這裏有兩個人,一個是編程員,一個是曾經長期閉門在家的男子。你們能否想辦法幫助他們慢慢自立起來?”
聽了阿結的話,三個人相互對望了一下。是的,眼下他們的收入剛夠勉強維持三個單身漢的正常生活,可如果再新增兩個人,恐怕有些困難。
於是,大鼓說道:
“你們怎麼想?眼下僅僅我們三個就夠緊巴的了,再多兩個人的話……”
文本框猶豫看說:
“嗯,不過,節省點,應該問題不大。我和大鼓可以在買器材上省下一些。收入嘛,盡管增長不多,但是,確有進賬。而且,我們又不是想成為比爾?蓋茨、中込威之類的富豪,是吧?那頁麵,你看呢?”
他說的中込威是數碼城的年輕總裁。
文本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現在的活兒,有……有……有時候也有、有點兒應付不……不過來,我正在尋思我們是否該……該馬上成……成……成立個公……公司,如果他們能力不……不錯就再好不……不……不過了,要不,先……先找個時間麵……麵試看看……看看再……再說吧?”
兩個人默默地點了點頭,頁麵的手指便飛速地在鍵盤上跳躍著。
頁麵:“我們正琢磨著想幹點什麼,已經計劃成立公司。我們能否和這兩個人和睦相處還說不好,所以,找個時間讓我們先見一麵吧。像我們這種情況,人際關係等同生命,要生存下去,必須相互依賴。還有,見麵的時候,我們非常希望你也在場。”
頁麵他們誰也沒有見過現實生活中的阿結,而且,在經常登錄這個網站的群體中,阿結也一直是個神秘人物。
阿結:“嗯,好的。這兩個人中,泉蟲實力不錯,是個編程員,年紀不大,這個網站全都是他幫我搞的。他還是個黑客高手、網絡安全專家,有他的加盟,相信一定會增強你們的集體實力。”
文本框看著屏幕說道:
“哦,編程序的人大多數性格怪異。不過,既然那麼能幹卻又迷戀網站製作,看來這人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就……就像我們三個……個?”
三個人不由得大笑起來。這時阿陽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沒好氣地放下海帶茶和裝有烤紫菜套餐的盤子。她一瞥見深藍色的屏幕便大叫起來。
“這不是‘阿結的生命導航’網站嗎,現在在線嗎?”
頁麵點了點頭,阿陽一聽“在線”,馬上擠到他們中間。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文本框措手不及,趕忙轉移了視線,本能地繃緊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通常,如果有女人近在咫尺,文本框就會有這樣的條件反射,而且,隻要超過15分鍾,他身上就會起滿紅色的濕疹,奇癢難耐。
阿陽一把從頁麵那裏奪過電腦,開始敲擊鍵盤。鍵盤上她的手臂處隱約可以看到少年才會有的那種富於彈性的隆起肌肉。
阿陽:“早啊,阿結。”
阿結:“啊?阿陽,你怎麼也在那兒?”
阿陽:“快告訴我,在這兒的三個家夥都是什麼人呀?”
阿結一時語塞。隻有海豚在屏幕上四處遊動,好像是在拖延時間。此時,頁麵擔心自己口吃的毛病敗露,沒敢吱聲,而文本框則急於逃離眼下這種恐怖的局麵,隻有大鼓還勉強維持著一個正常人的基本機能。
“噢,你也知道這個網站啊?”
“嗯,最近剛迷上的,常常得到阿結的關照。”
終於,海豚退回到了畫麵的一角,阿結發來了新的信息。
阿結:“在你身邊的三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兒疾病,不過,他們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電子商務專家。同時呢,他們還是我這個網站的優秀畢業生,當然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了。他們當中,頁麵搞文字創作,文本框搞設計,大鼓主要從事音樂創作,三個人正聯手創業呢,而且幹得相當不錯。”
看到這兒,阿陽用懷疑的目光逐一審視著坐在包廂裏的三個人。
“哦,既然阿結這麼說,那一定沒錯啦。那,也算我一個吧。”
阿陽沒等三個人作出反應,就徑直敲起了鍵盤。
阿陽:“麻煩你幫忙說說行嗎?把我也算作一個成員。這三個人怪怪的,如果有我在的話,在為人處世方麵一定會處理得更好。你都沒看見,他們現在都緊張死了,誰也不吭聲兒。”
大鼓一看阿陽發的信息便驚叫道:
“啊?阿陽,你在網上還女扮男裝!”
“不然,一旦被人知道是女的,就會有很多討厭的家夥上來搭腔,要麼讓你發張照片,要麼問你年齡、胸圍什麼的,太鬧心了。”
阿陽的話逗得頁麵啞然失笑。屏幕上又閃出了一條新消息。
阿結:“嗯,這個主意不錯,而且,阿陽在我所有接受過谘詢的人中算是比較出眾的。”
頁麵:“那,他有什麼特長沒有?”
看著頁麵的問題,阿陽聳了聳肩,馬甲上的口袋搖晃著,上麵鑲嵌的金屬亮片相互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戴在低低的胸口處的銀色的員工牌,也翻了過來,閃著銀光。
阿結:“哎呀,這個嘛,聽說他會格鬥技,而且還是個高手呢。這可能對你們用處不大。不過,他會騎摩托車,所以開車替你們跑跑腿兒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樣的話,以後騎摩托車辦事兒要經濟多了。這時,文本框背對著大家說道:
“身材不錯。”
阿陽頓時麵露狐疑。接著,大鼓問道:
“你是什麼意思?我們可不是培養模特。”
文本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我沒意見,不過,阿陽的確可以做網站上的模特。”
身著迷彩裝的阿陽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撇著嘴衝著文本框冷笑道:
“我才不會像網上暴露狂的傻妞們那樣說脫就脫呢。”
文本框重新轉過身來,但目光還是回避著阿陽,低著眼看著桌麵。
“所以說嘛,如果能夠好好利用阿陽的整體形象,我來搞設計,頁麵做好文字工作,大鼓再配上相應的音樂,我們完全可以製作一個超強實力的阿陽偶像網站。而且,阿陽也隻是照片上的模特,日記呀、給粉絲們的回信什麼的都由頁麵你來寫,你以前不就當過明星書籍的代筆人嗎?更何況,讓頁麵來寫,肯定會比阿陽在些網上冒充某個男人的口氣寫出來的東西效果要好得多。”
對這個提議,大鼓顯得沒多大興趣,說道:
“可是,網絡偶像通常都是免費的,而且,現在每個網站上都隨處可見。僅靠這個就能賺錢?如果廣告收入太少,我可不願意幹。”
文本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大聲道:
“這你就不懂了,數量越多就說明需求越大。而且,現在網站上的那些東西絕人多數都是出自外行的粗製濫造,真正出自專業高手的佳作難得一見。”
頁麵若有所思,接著開始敲擊鍵盤。
頁麵:“現在下線一會兒可以嗎?”
阿結:“好的,請便。我會一直在線。”
頁麵隨即新建了一個文本窗口,接著便飛快地敲起了鍵盤,速度要比他的語速快好幾倍,按鍵時傳來一串堅實而又厚重的敲擊聲,中間沒有任何間歇。
“還記得剛才我說過想開展新業務的想法吧,文本框剛剛提到的不是按件計費的外包項目,而是可以直接向客戶推銷影像和信息的一步高招。這不需要太多成本,不如我們先做做看吧。阿結不是也說過嗎,不管采取哪種形式,哪怕是僅僅把臉露出水麵奮力掙紮也好,隻要是能夠浮出水麵,並凡堅持下去,有朝一日一定能學會遊泳的。”
文本框和大鼓讀著頁麵輸入的信息,一旁的阿陽一邊睜大眼睛看著他們,一邊壓低聲音問大鼓:
“喂,我說,難道他不會說話?”
大鼓搖了搖頭。聽了阿陽的話,頁麵“唰”地一下從臉紅到了脖子,接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隻……隻要是一說……說……說話,就會結……結……結巴個不停,不過,打字交……交流,絕……絕……絕對沒……沒有問題。”
聽到這兒,阿陽一臉驚異,接著問道:
“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敢正眼看我的那位老兄,又是怎麼回事兒?”
此時,文本框正麵向咖啡廳的白灰牆,蜷成了一團。大鼓趕忙解釋道:
“他呀,潔癖,對女人和不潔之物絕對恐懼。”
“是嗎?那還常來這種地方?”
“這裏的女孩都是概念上的,隻要外表形象說得過去,什麼性格呀、健康狀況呀都無所謂。再說了,為什麼喜歡來這裏你管得著嗎?”
阿陽抱著雙臂點了點頭,對著大鼓問道:
“那,你呢?”
大鼓一時窘於回答,文本框便一邊換手套一邊回答到:
“他呀,癲癇病,走路的時候也會突然發作。今天就是,在來這兒的路上犯病了,一隻手和一隻腳在空中足足停了45分鍾才恢複正常。”
“他犯病的時候,你們就一直在路邊等著?”
“那可不,邊喝聽裝咖啡、吃著關東煮,邊等著。”
頁麵用指尖敲著桌麵吸引大家的往意力,然後開始打字,輸入完信息以後,把電腦的屏幕轉向大家。
“阿陽,沒錯,我們三個都有病,當然了,誰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呢?可實際上很難治愈。但是,阿結曾告訴我們,不管有什麼病,都要積極地麵對生活。現在我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相互間真誠容納彼此的缺點,互相幫助。所以,如果你不能認同我們的話,就不可能與我們融為一體。另外,工作方麵,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完成客戶的訂單,盡管目前各自的水平還有不足,但是我相信今後我們會有更大的發展。”
文本框本能地避開阿陽,快速地讀著字幕,並不時點頭。大鼓那圓圓的臉上流露出靦腆的笑意,而一旁的阿陽也垂下了胳膊,順勢高高地挺起了胸脯。
“自己到底能做什麼,我也說不好。病倒是沒有,不過,由於這副長相,自小就遭遇過怪異的眼神歧視,曾經被壞人跟蹤過,也曾被星探騷擾過。當然了,能像櫥窗裏的裝飾偶人一樣過一輩子或許也沒什麼不好,但是,我不願意,成名和自我,我更喜歡後者。而且……”
那一夜,阿陽第一次麵露猶豫。片刻,她盯著放在桌麵上的雙手說道:
“剛才聽了你們之間的事兒,我真有點羨慕呀。在這裏上班的女孩們,大家相處得都很不錯,彼此很開心,很愉快,但是,沒有人會在寒冷的冬天在路邊等我,一等就是大半夜。可是,你們卻很自然地做到了,不是嗎?”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這時,文本框開玩笑道:
“這算什麼,有一次更狠,在一家公司剛談完事兒,他就來病了,害得我們在人家會議室裏摸黑等了三個多小時。”
阿陽不禁笑出聲來。
“明白了,我決定和你們一起等。當然了,我會盡可能遠離你的視線。”
那一天黎明,在三個人和阿陽交換了手機號和郵箱地址的那一刻,大家才感覺彼此算是真正認識了。之後,頁麵又登錄到阿結的網站,把他們和阿陽之間的事兒詳細地告訴了阿結。接著,大家又輪流和阿結聊天,一直聊到天亮。
當電器街那狹窄的上空呈現出透明的藍色時,這四個人才走出咖啡廳。各自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