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我們不是調查組的,我們是龍歸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石井亮明身份道。

“那?”

“我們是來調查萬子強情況的。”楊建搶先說道。

“那就是嘛,一樣,一樣,總之你們就是來調查的。”副院長招呼他們兩人坐下,並交代上來了茶水。還是王老師愛喝的鐵觀音,茶端到門口,石井就從香味聞出了是鐵觀音,近期專案組開會幾乎都是喝這個茶。“發生這個事,我們醫院是萬分悲痛啊,為此,昨天夜裏,我們院長馬上組織召開了會議,院長在會上痛心疾首,在會前,我們還集體為遇難者默哀了三分鍾。”

“遇難者?”

“是的。下麵我就昨天上午的火災,跟你們作個彙報。”副院長端起茶杯,嘴唇碰到了杯子邊沿,大概是太燙的緣故,他又放下了杯子,接著說,“B棟203室的大火是從早上7點鍾開始燃燒起來的。當時院裏大部分的人都還處在甜蜜的夢鄉中,就連負責早巡的胖子醫生和高個子醫生也不約而同地睡到了7點30分以後,才從床上爬了起來,等他們起來以後,所有的人都已經差不多起來了,確切的說,他們應該是被嘈雜的喧鬧聲吵醒的。火災發生後,我們院方及時將B棟所有的病人安全撤離,除了住在203室的那個人。當胖子醫生和高個子醫生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大火已經燒了將近40分鍾,那個人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幸B棟的所有房間的牆壁非常厚,大火不會蔓延至整棟樓房。還好,當時沒有出什麼亂子,病人們安安靜靜看著大火,他們被這場景所震驚了。”

“燒死的那個人就是萬子強?”石井問。

“是的。”

“那在203室是否發現了他的遺體?”

“找是找到了,燒得麵目全非,我們已經把遺體送到殯儀館了。”

“請人鑒定了是他本人嗎?”

“還需要鑒定嗎?那間房間就住了他一個人。”一個主任插嘴道。

“起火原因,你們院方查清楚了嗎?”

“我們能力有限,隻能交給你們公安機關來查,當然,也不排除是萬子強自己放的火。”

“哦?”石井詫異道。

“你們也知道我們醫院的特殊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病人都是有罪在身,你們應該留意到了,我們醫院邊上就有武警把守。跟你們說實話,當初給萬子強作精神鑒定的時候,還是你們王大隊長強烈要求的,經過鑒定,自閉症相當嚴重,話少,即便說話,說起話來語調異常,一些動作喜歡重複去做,最近幾個月更是,足不出戶,一直躲在那個203房間不願意出來,那時候我們就擔心會出事,沒想到……當然,我們院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石井眉目緊縮,手裏捏了一把汗。他聽到自閉症,自然而然想到了女兒,在楊建的未婚妻王可的安排下,他讓妻子楊靜帶著女兒去醫院做了檢查,好在是虛驚一場,女兒並沒有自閉症,隻不過是不愛笑罷了。

“最近這幾年有沒有人來看過萬子強啊?”楊建的提問把石井拉回到現實中來。

“別說這幾年,就這二十多年來,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想想這孩子蠻可憐的,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最後還活生生被燒死。”副院長說出了悲慟,摘掉眼鏡,用手在眼角邊抹了抹,再次戴上眼鏡。“教訓慘重啊,教訓慘重啊。我們應當痛定思痛,積極配合調查小組的工作,有必要對此次事故發生的原因調查清楚,該負責的都應該站出來負責,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副院長如此總結道,石井從他的語氣中開始猜疑,這個副院長實則是正院長。隻不過變換身份罷了。

在副院長的帶領下,石井和楊建一同到一片漆黑的203房看了下,接著他們在醫院對其他人,包括副院長說的那個胖子醫生、高個子醫生以及一些病人做了簡單問話,幾乎可以肯定一件事,三十二年前幸存下來的萬子強在一場火災中死去。

石井陷入沉思,他從女兒的假自閉症聯想到某些東西,內心一下子陷入了恐慌。

龍翔國際集團總部位於龍歸市最繁華地帶萬象廣場北邊雙子樓的其中一棟,三十三層樓全部歸屬龍翔國際,足見這個集團的財富有多麼雄厚。

石井和楊建從第三人民醫院出來就接到了王老師的電話,讓他們忙完手頭上的活兒就迅速趕往龍翔國際集團總部,電話當然不是王老師直接打來的,是一名警員給他們打來的電話,“王老師有急事找你們,讓你們忙完就立馬趕往龍翔國際總部,王老師在那裏等你們。”

石井和楊建都沒有見過龍翔集團的老總龍建洲,電視上出現的他並不像其他大老板般大腹便便,而是瘦小高個子,很有學者的氣派。兩人很想會會這位被電視吹捧成商業巨頭的大人物,隻是他們停好車,來到大樓樓下的時候,正好與王老師碰了個正著。王老師戴著墨鏡從自動玻璃門出來,朝他們倆招手,什麼也沒說,跟著他們一道走到了車上。王老師沒有坐在副駕駛室,他坐在車後,等車子從地下停車庫上來,駛到一塊路邊留有停車位地方的時候,王老師讓石井把車子停到邊上。

“你們看看這張照片。”車子停穩,王老師從後座朝前伸了身子,拿一張照片放在他們兩個中間。

照片的背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假的,一名滿頭白發的老頭站在水壩上留影,眼神呆滯,照片右下角還留有時間,時間是在幾天前。兩人一人一手拿著照片,仔細端詳,仍舊不能夠從照片中看出端倪。

“誒,你說,這老頭像不像我們剛剛在醫院看到的萬子強的照片?”楊建突然問石井,石井沒有急著回答,透過後視鏡,能夠看到王老師麵部表情的細微變化,像一張平整的紙慢慢褶皺起來。

“醫院那邊情況如何?”

“萬子強死了,被火燒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王老師並不感到吃驚,好像他已經在第一時間了解到了這個消息,此時很是淡定。

“這張照片是龍翔老總收到的快遞,因為他擔心有危險,加上我跟他是世交,所以就把我叫了過來。”石井兩人並沒有說話,等著王老師繼續說下去。“你們知道照片裏的這個人是誰嗎?”

聽著的兩個人搖頭。

“萬鬆。”

兩人舌撟不下。

“就是萬子強的父親,萬鬆。”

“他不是三十二前就死了嗎?”

“這就是特別奇怪的地方!”

“這張照片是幾天前寄出來的,而萬子強昨天被燒死,這……”楊建嘀咕著。

“這張照片為什麼會寄到龍總這裏?目的又是什麼了?”

正當兩人陷入思考的時候,王老師拍了拍石井的肩膀,示意他開車離開。

“先回局裏再說吧。”王老師說。

5

突如其來的消息麻痹了趙司建疼痛的神經,那消息像是杜冷丁,麻醉著神經忘記了疼痛。

“好家夥,終於出現了。”趙司建趕往九州外科醫院的時候在車上自言自語道。天黑,晚上九點左右,警員打來電話說,於陽在九州醫院出現了,有護士看見他出現,貌似心情不錯,跟護士寒暄了一陣。這無疑是個重磅消息,那個案子上頭已經督促早日結案,層層壓力向他逼來,因為瑣事繁多,加上感情的問題,他在案子偵破上分了神,導致這個案子擱置了一些時間。如果不是於陽在這個時候出現,這個案子幾乎是難以偵破了,破案思路進入了一個死胡同,出不來了。因為在家裏跟父母,主要還是母親,周璿了一陣,導致耽擱了一些時間,從家裏出來他就給大隊的副大隊長聯係,讓他帶一夥人先過去,無論如何都要控製住於陽,這次不能讓他給“失蹤”了。

母親再次提出非分的要求,要趙司建利用工作之便,找到趙阿姨的地址,她想去看看她。趙司建心情本來就不好,說話的語氣重了些,“人家兒子都說了,想過安靜的日子,你又何必去打擾人家了?”沒想到母親發飆,揶揄兒子無能,那麼大了還沒娶媳婦。這話無疑點燃了趙司建心中怒火。好似年紀大了沒有結婚就不待人見。“以後這個家,不能再提田米了,要麼,要麼我……”沒有說下去,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瓶子就往地上砸,母子兩個就那樣開始大吵起來,又是父親,好在父親幫忙解圍,要不然晚上他得寫檢討書不可,家規甚嚴,胡亂砸東西定然是要寫檢討的。

越想越覺得田米就是個虛偽的女人,是她見過的最虛偽的女人,沒有之一。

趙司建開足馬力,抄了近路,一路狂飆到九州外科醫院,沒想到的是,在大廳門口,看見了田米。不愧是記者,第一時間就聞風而來了。她依然沒變,興許瘦了些,臉上有一絲憔悴。她朝他打招呼,他視而不見,徑直走向電梯口,一名警員早已在電梯口等著,加上田米,一同進了電梯。警員想開口跟趙司建彙報工作,趙司建朝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有外人在,一會再說。趙司建跟田米的戀情,在警局是個公開的秘密,警員莞爾一笑,佩服趙大隊長的工作態度,即便記者是女朋友,還是嚴守著秘密。見趙司建擺著一張臭臉,田米也一聲不吭,三人沉默著一同到了22樓。

從電梯出來,進入走廊過道,現場已經被警察的警戒線封鎖,趙司建嗅到了一絲不尋常。趙司建和一名警員彎身穿過警戒線,趙司建突然轉身對處在警戒線上處於警戒狀態的警員說,“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包括記者。”警員摸不著頭腦,見趙司建一臉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唯有照做。田米一臉不悅靠著一麵牆杵著。

“人不見了,跟宋紅的那個現場一樣,幾乎是複製了那個案發現場,監控裏能夠看見於陽進來,然後停電,整個醫院這一片都停電,這次停得有些久,有五分鍾左右,於陽的房間裏有個內間,那裏有個浴室,我們進來的時候一推開那個浴室的門,很緊,然後浴室的水傾瀉出來,我們的人都被瞬間衝走,現在整個辦公室跟個魚塘似的。”副大隊長跑到趙司建麵前彙報。

“於陽死了?像具標本?”

“不見了,辦公室沒有發現他,整個醫院搜遍了,就是沒有發現於陽這個人。”

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趙司建感覺到一陣暈眩。他走進於陽那間辦公室,過道上已經積滿了水,皮鞋已經進了水,在門外探頭進去看,屋子裏恍如一個魚塘,物品漂浮在水上。

“看見於陽進來的那個護士,你們問話了嗎?”

“剛剛簡單做了筆錄,她說於陽心情不錯,還主動跟她打招呼,從她身旁走過的時候,還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他們就沒有說話?”

“說了,護士說,於陽說他出去散心回來,去辦公室取個東西就走。”

“說了取什麼東西嗎?”

“沒有,等辦公室的水消了,我們再對物品逐一檢查。”

“好,工作你來安排下,我有事先走。”趙司建吩咐著副大隊長。他確實有事要解決,他知道田米一定在樓下等著他,有些事情是該了斷了。

“趙大,你就不安排下接下來的工作?”

“什麼都要我親力親為,那要你們這些副大隊長幹什麼?”趙司建突然發火道。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轉而降低了聲音的分貝說,“先把掃尾工作處理完,時間也不早了,保存好相關證據,讓兄弟們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一大早開個會。”

“好的。”

交代完畢,趙司建乘坐電梯離開。他知道,明天開會也開不出個什麼名堂,複製了宋紅的案發現場,凶手絕對是同一個人,沒有留下蛛絲馬跡,這樣看來,案子又一次回到了死胡同裏。

田米果然在一樓大廳谘詢台一張凳子上坐著,看見趙司建過來,她起身,跟了過去。

“你還在生氣?”

趙司建沒有理她,故意將兩個人走近的距離拉開。走至大廳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望著田米揶揄道,“我是應該叫你蔣子晴了?還是田米,田大記者?”龍歸市公安局發來傳真,要求協查的蔣子晴,上麵還有蔣子晴的照片,而照片上那個人,正是他女朋友,田米。

“對不起!”田米低著頭,一副小學生做錯事的可憐模樣。

“難怪你一直不願意跟我回家,還拖著,就是一直利用我幫你翻案,隻有我傻不拉幾地認為你是愛我的。”

“不是這樣子的,我是愛你的。”她的眼睛裏噙著淚珠,上前拉住趙司建的手。

趙司建一把甩開她的手,“是,以愛的虛偽名義利用我,對吧。”

“我承認,我是想通過你來幫助我媽媽翻案,我媽媽是冤枉的,要不然,我放著北京那麼好的生活不過,取了個假名回到這裏?”

“瞧瞧,露餡了吧?北京生活好,你回來就是翻案,至於我,就是你的一顆棋子。”

“趙司建,你能不能不那麼不可理喻,先安靜聽我說完?”

“我不可理喻?”趙司建用手指指著自己反問道。

“這三十二年來,即便我在北京生活很好,我的養父母對我也跟親身女兒一樣,可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我的媽媽,你知道嗎?每當我聽到別人喊媽媽的時候,我的心就特別難受,想到自己是個沒有媽媽的孩子,我就特別難過。可生活還得繼續不是?直到兩年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這是一封讓我久久不能平靜的信。信上說,我媽媽是冤枉的,萬田村七條冤魂不會安寧,那封信還原了一個事情真相,官商勾結,為了政績,下令放水淹沒萬田村,萬萬沒想到,被兩個人聽見了,我媽媽就是其中一個,警察為了幫助小舅子,想方設法加害於那兩個知道真相的人,於是就有了冤案的發生。”田米不管趙司建是否願意聽,她還是把藏於心中的那個秘密說了出來。

“給你寫信的那個人,就是另外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即使女朋友是懷疑的對象,在聽了她這些話後,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不知道,那個人讓我看完信後把信燒毀,之後就沒有聯係了。我之所以遲遲不告訴你,因為我得保護自己,我不知道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哪些人是不能夠信任的,後來通過觀察,我相信你是值得我依托一生的人。”

趙司建有些動情,雖然不敢肯定那是不是她的謊話,但從她那真摯的眼睛裏,他看到了哀求。

他終於妥協。

“那你想我怎麼幫助你?”

“司建,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家,我是會嫁給你的,不管真相如何,我媽媽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等事情水落石出那一天,我就跟你回家,就嫁給你。”田米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給了他一個承諾。

他開始心存內疚,暗暗在內心發誓,一定要幫田米查個水落石出。

那天晚上,趙司建還是帶田米回家了,田米並沒有反對。出門時還朝著要跟趙司建斷絕母子關係的母親,突然來個360度大變臉,在田米麵前一個勁兒誇兒子如何如何能幹、厲害。趙司建很享受這溫馨的一幕,那也是他夢寐以求的,盡管這樣的幸福來得有些讓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