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然看見秦軍隊長從醫院走廊盡頭的電梯裏出來,整張臉上洋溢著一種勝利的光芒。
“秦隊。”她問候道,“怎麼了嗎?看你的表情——”
“老爺子去哪裏了?”秦軍十分興奮,劈頭就問。旁邊的肖靜和肖萬福默不作聲地圍觀著他們倆,田曉然指了指後麵的重症病房:“前輩在那裏,肖衛兵醒了,他們在——”
“醒了?!”
“對,秦隊,你手裏拿了什麼東西……袋子裏的是什麼?”
秦軍頗不自在地看了旁邊的肖靜,肖萬福一眼,把田曉然拉到了走廊的另一邊,慢慢地把深色證物袋裏的東西掏出來。
“就是它!”田曉然有些驚喜地叫了出來,“你聽過沒有?”
“聽過了。”秦軍小心地把這枚銀色錄音筆又放回口袋,告訴她,這裏麵含有兩段音頻,第一段是肖衛兵和張麒麟的對話,也就是舊案被喚醒,一切的楔子。第二段則是肖衛兵和那個被殺死在長山頂的女保姆的爭吵。在這段錄音裏麵,肖衛兵直接承認了殺害張麒麟的罪行。
“媽呀,秦隊,你是從哪裏……”
“那個女人的朋友家。”秦軍說得鏗鏘有力,是勝利者的語氣,“我們運氣很好,一下子就找到了。”
秦軍打算去找西峽了,這時,田曉然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有沒有提到動機?”
“動機?什麼,就是——”
“就是……哎呀也不算是動機,就是肖衛兵當年是怎麼樣參與到殺嬰案裏麵的,張麒麟說沒有說?錄音裏提到沒有?”
“這個嘛……”秦軍開始回憶,像是終於從那勝利的狂喜中跳脫出來,沒有那麼飄了,“錄音裏……他先問了肖衛兵你是不是給人販子集團送過一個孩子,50年前的時候……肖衛兵先是支支吾吾地,挺震驚的語氣,然後也默認了。
張麒麟想要進一步追問,看來也是隻知道皮毛的樣子。但肖衛兵就是閉口不言,最後張麒麟就放出狠話勸他自首,否則自己不會原諒他,反之,會把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證據交給警方,公布與眾。”
“就這些?”可能是期望值太大了,田曉然現在有點失望。
“沒錯。管他呢!我們已經知道後麵的所有謀殺隻能是殺害張麒麟的家夥幹的!”秦軍開始往病房的方向走,田曉然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聽對方把話講完,“本來已經基本上確定是那個老混蛋了不是?就是沒有證據,那種最直接的證據!
現在好了,定罪也簡單了,等老混蛋一看見這個錄音筆,肯定是秒慫——如果再不願意說出實情,我們也有權申請使用一些特殊手段,上麵會同意的。所以啊,嘿嘿,曉然,我們贏了,怎麼樣都是贏了。”
田曉然不喜歡秦軍的措辭方式,什麼老混蛋之類的。還有那個“贏”字,把活生生,血淋淋的案子比作是一種類似於偵探小說的遊戲。
就在他們倆越過還在原地的肖靜他們,欲要直接闖進重症室的時候,門開了,西峽一臉愁苦地走了出來。
秦軍又跟西峽講了錄音筆的事情。西峽好像沒有太驚喜的樣子,反而表情更加不堪了:“所以,可以直接定罪了?”
“對啊,對——”
“如果肖兄還不說,你打算怎麼辦?”
“那就隻好特殊手段伺候了。你不仁別怪我不義,道理有的是不是?”
“小子,等一下,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折磨一個83歲的臨終老人??”
“他還是數起重案的罪魁禍首,不是我說前輩,我知道你們……”秦軍說不下去了,因為西峽的臉色變得不明覺厲地凶狠,讓人不寒而栗。
“前輩……”田曉然開了口,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一切照舊,我們先讓肖靜肖萬福進去勸他,然後我和曉然進去讓他自己坦白……”
“太麻煩了!”秦軍提高嗓門,“我們已經有……”
他又說不下去了,看著對方自帶一股氣場的嘴臉,後背突突地冒汗。
田曉然突然明白了。看著西峽這般地堅持,她算是有點明白了。
前輩想讓肖衛兵主動自首,雖然很難,但前輩仍然想試試,即使可能會落得真相隨之入土的風險,但有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遠比真相來得重要,不是嗎?
*
2019年8月1日。
“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這是我們最後一天待在一個屋子裏了,肖衛兵。”
“你好歹說一句話呀。”
“是,是。”
“我是一個婊子,你是這麼想的吧?我騙了你,想擁有一個體麵家室的同時,還做著原來的那個自己。顯然這是錯誤的。我把你傷得不輕,我知道你曾把我當做一個很重要的人。”
行李箱的滾輪聲從肖衛兵的左耳一直回響到右耳,陳佳兒拖著行李來到了玄關口,他還是沒有回頭。
“怎麼做,怎麼說都沒用了。我不指望你能一直記得我,或者說,我不指望你能不是滿懷憎惡地記起我,在往後的日子裏……但我希望當你記起那個孩子的時候,沒錯,孩子……”陳佳兒哽咽了,停下了扭動門鎖的手,“你應該懺悔。你擺平了整件事,不是嗎?現在還沒有人找上你。但是,肖衛兵,總歸會有人找上你的,在那之前,祝你快樂幸福。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