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遊
不知何時,我們記得給在鄉下的妻子和六七歲的兒子打電話,卻常常忘了給六七十歲的母親打個電話。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的工作越來越忙,應酬越來越多,生活越來越時尚,我們的心卻開始變得粗糙起來,粗糙得忘記了母親,忽略了母親。回想在外走過的這段日子,不僅沒有常回家看看,很長時間,我們甚至於連給母親打個電話,問一聲平安,這樣簡單、這樣舉手之勞的事都沒有做。
有一天,同事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古時候,有一位獵人到山上打獵,發現了一匹幼狼,他彎弓搭箭,一箭射中幼狼的腹部,獵人一陣驚喜,正準備去撿獵物,卻發生了一件他預想不到的事,一頭母狼嚎叫著奔向幼狼,把幼狼護在身後,用一雙令獵人膽寒的眼睛盯著獵人,獵人搭上一支箭,瞄準,母狼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獵人,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獵人愣了一下,他從母狼盈滿淚水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母愛和自己的殘忍,於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利箭。
母狼見獵人放下箭,用嘴叼著幼狼走了,獵人望著遠去的母狼和幼狼沉思了很久。
過了幾天,獵人再次上山打獵,再次意外地看到了那頭母狼和幼狼,幼狼躺在母狼的懷裏,利箭依然直直地插在幼狼的腹部,顯然已經死去,讓獵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母狼也死了。他過去檢查母狼的屍體,沒有發現一處傷口,好奇心使他用刀劃開了母狼的肚子,獵人再一次驚呆了,他看到母狼的腸子一節一節碎斷,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獵人傻傻地看了一會兒,用顫抖的雙手挖了一個坑,把母狼和幼狼埋了,神色暗淡地下了山,從此,這位獵人不再打獵了。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心靈被母狼那種無私的母愛深深地震撼了,腦子裏滿是“肝腸寸斷”這個詞,本來是用來形容一個人悲痛欲絕、傷心欲絕的一個詞,卻被性格凶殘的狼演繹得如此悲壯如此感人,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母愛是人世間最純真最美好的感情,而且母愛無私,母愛不需要任何回報。小時候,母親用結實的身板為我們遮風擋雨,把香的給婆婆,把甜的給娃娃,自己卻頓頓粗茶淡飯。讀書時,我們不聽母親的話,頑皮地跟別人打架,有時被人打了,受傷的是我們,而最傷心最心痛的往往是母親。
我們參加工作後,時時刻刻為我們操心的依然是母親,隨著現代生活越來越豐富多彩,母親的擔心也越來越多,不是擔心我們工作失誤,會給單位和國家造成損失,就是擔心我們經不住外麵世界的誘惑,走上犯罪的道路,於是母親就整天在我們耳邊嘮嘮叨叨。翅膀長硬了的我們,自認為能曆經風雨,能抵禦各種腐蝕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開始討厭母親的嘮叨,而離母親遠遠的,即使有了空閑,即使是節假日,我們也不急著回家,哪怕把看過的電視再看一遍,玩過的地方再去一遍,我們也不願意回到鄉下去看一看白發親娘。小時候,那種放學就往家裏跑,母親去趕街,就靜靜地坐在家門口等母親的情景,早已成了過去。
可是作為兒子,又有誰知道,正是有了母親的嘮叨,才減少了我們工作上的粗心大意,還有堅持了做人的原則。我常想一個男人如果深愛著他的母親,那他就是一個值得女人放心去嫁的人,一個身居要職也不會成為貪官的人。
想到這些,心裏湧起一股對母親的深深愛意,打個電話回家問候母親,問母親身體可好?生活上需要什麼?母親在電話那頭卻說:別有事無事往家裏打電話,我好著哩!什麼也不缺,隻要你們在外邊平平安安的,比打一百個電話都強。
默默放下電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淚水卻悄悄地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選自《中華散文》200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