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蔭桓等人不得已遷到長崎,2月12日從長崎歸國。
這簡直是“驅逐”。
3.除了割地,還有其他選擇嗎?
接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北京的氣氛一下子轉向讚成媾和了。各種各樣的謠言在北京城裏到處流傳。
“你沒聽說嗎?中堂把500 萬兩銀子早早就運回老家安徽了,國庫都被他搬空了。”
“有錢人都悄悄地溜了。”
“聽說都去了上海。”
街頭巷尾的議論並不都是謠傳。富豪們從北京偷偷溜走,不管怎麼遮掩,也會被人看見的。
日本輿論大呼:進攻北京!連戰連勝的戰果使日本舉國狂喜。虜獲了北洋海軍之後,報刊上出現了這樣的論調:“這下子,再也不必戰戰兢兢地害怕英國了!”
清政府終於決定派李鴻章為全權大臣去日本。當時李鴻章正受著革職留任的處分,朝廷給他恢複了名譽,賞還黃馬褂。這是在丁汝昌殉職的次日,即2月13日。
從長崎回國的張蔭桓還停留在上海。李鴻章在進京之前,打電報給張蔭桓,委托他“推薦精通國際公法、條約法的有膽有識之士”。
張蔭桓複電舉薦兩人——徐壽朋和李經方。
徐壽朋當然很合適。李經方是李鴻章的長子,曾為駐日公使,日語、英語都擅長,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了。
李鴻章本來就打算用李經方做隨員,但因為是自己的兒子,難以開口,所以采取了讓前任推舉的招法。張蔭桓在電報中還加了一點說明:“訪日時,陸奧外相曾幾次詢問李經方。”
為使媾和談判能夠有利地進行,必須準備好各種手段。日本一再打聽的人物,當然要編在隨員之內。有了張蔭桓的推薦,就可以搪塞公私兼顧的攻擊。
李鴻章問國庫能拿多少錢賠給日本,張之洞說台灣值10 億美元。
李鴻章在天津做了周到的準備。2月21日來到北京。
李鴻章入宮,研究媾和條約的原則。正如他所估計的,一天未研究完。
關於割讓領土,光緒帝堅絕不同意。
李鴻章認為,連威海衛都被日本奪去了。不割讓領土怎麼能媾和。
朝廷內部還殘留著一些強硬論的餘波,而且,絕對信任李鴻章的慈禧太後因病沒出麵。在同日本談判之前,李鴻章不得不以宮廷勢力為對手,進行初步磋商。
李鴻章不是等閑之輩,他早就看清,不割讓領土是根本媾和不成的。但是,光緒帝在2月22日召見他時,卻堅決主張不能割讓領土。
割讓領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由他在條約上簽字蓋章,他將遭到可怕的一致攻擊。
“賣國賊!”
“坐窩兒就懼怕日本,唯唯諾諾地順從對方的主張!”
“沒有骨氣的孱頭官僚!”
所有的指摘都會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翰林院侍讀學士文廷式等35人的彈劾中就說:“昏庸驕蹇,喪心亡國之李鴻章……”他們還說,李鴻章把白銀數百萬兩寄存在日本茶山煤礦公司,其子李經方在日本開有三處貿易商行。因此他“聞敗則喜,聞勝則憂”。
以屈辱的條件簽署條約,肯定要招來劈頭蓋臉的辱罵。人們會說:“怎麼樣?不出所料!”為堵住這股巨浪,必須先來一通強硬的發言,把這發言留在記錄裏,作為證據,表明他並非一出場就軟弱、卑怯。
李鴻章要求強硬派的翁同龢同去。讓這位皇上的師傅實際體驗一下,光憑嘴頭的英勇不屈,出外能否辦得成外交。有強硬派加入代表團,也會減輕一些對他的攻擊。
“假如我原先就參與外交活動,這次絕不推辭,可是,現在,我對外交事務一無所知,絕不該同行。”翁同龢拒絕道。
李鴻章從對方嘴裏得到了一句“對外交事務一無所知”的證言。一無所知的人,事後就沒有資格說短論長。
“原來如此!”李鴻章被翁同龢回絕,似乎很遺憾。“這事並不很難。割地是絕對不行的,日本若不答應,我就立刻回國來。”
李鴻章居然主張不割地,把總理衙門裏擔任外交工作的孫毓汶和徐用儀弄得莫名其妙。
“不割地,能講和嗎?”
“可能的話,我倒是讚成,不過……”
麵對強硬的主張,隻有他們二人發言。由於事關重大,其他重臣都不敢隨便置喙。翁同龢日記中,記載這次禦前會議的情形是“群公默默”,看來是一個相當掃興的場麵。
翁同龢說道:
“賠款多少都行,就是割地不行!”
“戶部大約能籌措出多少銀子來?”李鴻章提醒似的問道。戶部尚書不是別人,就是翁同龢。
在這次會議上,李鴻章還提出有必要探詢一下列強,特別是英國和俄國的意向。
於是,向駐在北京的各國公使館進行了探詢,同時又讓駐外使節調查外國有無幹涉的可能。
各國的反應都極其冷淡。
德國公使說:“或是遷都,或是割地!”
遷都,就是放棄北京,遷至西安。是徹底抗戰,還是割讓領土?二者必取其一。不過,北京被占領,即使徹底抗戰,恐怕也沒有最後勝利的保證。冷靜地想想,似乎隻有割讓領土才能解決問題。終於,從宮廷裏傳出來這樣的聲音:“也隻好割讓領土了!”這種觀點占據了統治地位。
台灣和遼東半島——日本要求割讓這兩地的消息,當時已人人皆知。
接替劉坤一為兩江總督的張之洞從江寧(南京)向總理衙門拍來電報,為民請命:“絕不要放棄台灣!”
台灣是物產豐富的地方,與福建、浙江相距不遠,把它交給敵人,南洋(中國南部沿海)必將永遠受其掣肘。為國家計,這是巨大的損失。那麼,怎麼辦呢?與其割讓給日本,不如用台灣作抵押借債,借給英國最為理想。一旦英國對台灣持有了權利,它就會為我們防衛日本的入侵。——這簡直是異想天開,可張之洞卻奉為“奇策”,急忙往北京打電報。
張之洞在湖廣總督任中,為鋪設北京到漢口之間的鐵路、建設鋼鐵廠和紡織廠等,同僑居美國的容閎商量過引進外資。容閎曾就學澳門的莫裏遜學校,是中國第一個留美學生,畢業於耶魯大學。回國後當過曾國藩的顧問。後來入了美國籍,對故國近代化仍抱有極大關心。
當張之洞問及引進外資時,容閎曾複電說:“以台灣作抵押,可借到十億美元。”他的話很可能帶有幽默的味道,但張之洞卻牢記在心。用領土作抵押固然是不容許的,可現在這領土將被割讓,事態緊急,就有了研究的餘地,這樣,既能籌措出戰爭賠款,又能把英國拉進台灣防衛中來,豈不是一舉兩得?這正是古代兵法家所說的“遠交近攻之策”。
2月28日總理衙門接到張之洞的電報,立刻找英國公使試探。
“我很有把握地奉告,這件事實現的可能性等於零。”英國公使答複得這麼快,可知這是一個不值得研究的“策”。
李鴻章接到張之洞電報的抄件,隻說了一句:“簡直是兒戲!”
強硬派也不得不承認,絞盡腦汁,終無良策,隻是白白花費了許多時間。
宮廷的空氣終於也逐步變為“割地難免”。
等待是李鴻章的手法之一。
李鴻章首先提出絕不割的主張,是為自己將來的處境預先作安排。正因為如此慎重,他才能長期穩坐在權力寶座上。
不十分了解清朝的政治結構,就會覺得這時還抱著強硬論的李鴻章“有點兒古怪”“是井底之蛙”“簡直不諳世事”。連美國公使在給本國總統的秘密報告中也激烈地抨擊:“李鴻章的名聲完全是一種誤傳,他的左右盡是些寄生蟲,其政治見解太過迂腐平庸。”
當然,李鴻章的實際才幹也許不如名聲那麼高,但若說徒具虛名,恐怕也不符合事實。
李鴻章玩弄了一番被外國人誤解的手法之後,於3月2日第一次上奏,指出割讓領土已成不可避免之勢。
“戎狄窺邊,古所恒有。唐棄河湟邊地,而無損憲武之中興,宋有遼夏之侵,而不失仁英之全盛。”李鴻章引證曆史事實,說明割讓領土並不意味亡國。
唐在安史之亂以後,被吐蕃(西藏)奪去河湟邊地,即甘肅省西部。吐蕃吞並敦煌於781年,被張義潮收回是850年,大約失掉了70年。這一時期,自憲宗至武宗(806 ~ 846),唐從安史之亂的荒廢中重新崛起,形成“中興”的強盛時代。北宋,遼(契丹族)和西夏(羌族)入侵,丟失了領土,但從仁宗到英宗(1023 ~ 1067)卻是後世所歌頌的全盛時代。
李鴻章又引證了近代歐洲曆史。普魯士和法蘭西兩國之間屢次發生戰爭,勝敗的結果總是要割讓領土。但一方勝了不久,就又被另一方打敗,如此反複。
他說:“但圖自強之計,原不嫌暫屈以求伸。”
為擺脫現在的困境,除了割地,還有其他選擇嗎?
李鴻章再次想起他的老師曾國藩教給他的那所謂的“挺經”。現在中國戰敗,避免不了割地賠款的命運,但是李鴻章還是沒有灰心,一切會過去的,一定能夠挺過去。
3月3日,紫禁城內,軍機大臣們齊集開會,身體欠安的慈禧太後也露了麵。割地之事,必須得到最高權力者慈禧太後的批準。首席軍機大臣是恭親王,此外還有禮親王、孫毓汶、翁同龢、李鴻藻、徐用儀、剛毅等人。
3月4日,李鴻章被召進紫禁城。這次隻有他一人,正式向慈禧太後和光緒帝請示禦旨,其他軍機大臣都沒有參加。
李鴻章3月5日起身,3月7日回到天津,便立刻著手媾和使團的人選。
基本方案他心裏早就擬好了。他給離得較遠的馬建忠打了電報。
朝鮮發生壬午軍變時,馬建忠依照李鴻章的命令,逮捕大院君,把他押送到中國。雖是13年前的事情了。但追尋這次中日戰爭的根源,卻在於此。他對事情經過知道最詳細,而且在中法戰爭媾和時曾當過李鴻章的助手。馬建忠留學法國,專攻法律,在巴黎取得律師資格。為鴉片稅收事,同印度的英國總督辦過交涉。在朝鮮,同外國使團周旋。他的國際外交經驗豐富,李鴻章認為必須把這樣的人選進來。
帶兒子李經方前去,也是公私兼顧。李經方曾任駐日公使,精通日語,在日本政界熟人頗多,明白對日事務。不論誰來組團,都會把李經方列為成員。
他當過公使,品級也高,所以這次安排他當參議,是事實上的副全權大臣。
長期在李鴻章身邊充任幕僚之長的羅豐祿也是不可缺少的人物。比起才能和見識來,更重要的是他能妥善地處理細微的雜務,既得體又熱心。不通過羅豐祿,誰也見不到李鴻章。這次他以參讚的身份參加。
除馬建忠之外,伍廷芳、徐壽朋、於式枚等人為主要成員。
李鴻章私下依賴的顧問科士達,他當過美國國務卿,而這次媾和的背景裏有美國的影子,所以他是個重要的人物。李鴻章知道自己必須去日本媾和之後,立刻派兒子李經方去上海同科士達聯係。
加上主治醫生林聯輝、翻譯盧永銘和羅庚齡等,正式隨員是33 名。此外還有雜役、廚師、仆從等38人。
4.李鴻章挨的這一槍,值了白銀1 億兩日本指定的會談地點是馬關(下關)。3月14日,清政府代表團分乘德籍商船公義號和禮裕號從天津出發。
在兩國之間聯係的,是美國駐北京和東京的公使。
陸奧外相這時在東京。歐洲諸國的動向極其微妙,為收集更多、更準確的情報,大本營所在廣島不如各國公使聚集的東京。
陸奧從駐日美國公使那裏接到李鴻章啟程的通知後,即刻從東京去廣島。
在大本營,伊藤首相和陸奧外相又一次接受全權辦理大臣的詔命。
陸奧乘3月17日的夜車去下關,伊藤從宇品港乘船於19日到達下關。
載著清政府代表團的、掛著黃龍旗的兩艘德籍商船,幾乎與伊藤首相同時到達下關。日本的太湖號領航進港,但使節上岸是在第二天下午。
李鴻章率領的清政府代表團上岸後,住在下關的接引寺,會談是在春帆樓舉行的,前兩次會談,著重點是休戰,在日本把媾和條約提出之前,李鴻章被刺殺,打傷了麵頰,鬧得沸沸揚揚。
1895年3月24日下午,與日本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進行了3 次艱難的談判後,李鴻章已是心力俱疲。在乘馬車從春帆樓返回駐地途中,一名年輕的日本浪人忽然從人群中衝出,舉槍向李鴻章的坐轎射擊。
子彈擊碎了李鴻章眼鏡的左鏡片,擊中李鴻章左顴骨,深入到左眼下方。李鴻章血流如注,“李以手掩創口,血出駕轎,而還接引寺旅館,神色自若,徒步登階入內”。當天,李鴻章致電總理衙門稱:“今申刻會議,已將停戰擱起,向索議和條款,允於明日麵交。歸途忽有倭人持手槍對狙,擊中左頰骨,血流不止,子未出,登時暈厥。”這一槍在國際上掀起軒然大波,也給談判帶來了轉機。
李鴻章被刺的消息引起了國際上的廣泛關注,國際輿論對李鴻章報以極大的同情,並強烈譴責日本的野蠻和無理,列強甚至有表示要武力介入幹涉,甚至沙俄的軍隊公開進入東北地區,躍躍欲試。
在強大的國際輿論壓迫下,日本開始處於被動的局麵。伊藤博文表示“寧將自己槍擊,也不應加害中國使臣”,陸軍大臣山縣有朋大罵“該匪罔顧國家大計”。
清政府代表團的氣氛比當初緩和多了。李鴻章遭暴徒狙擊一事,使一般日本人對代表團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變化。
天皇急忙派出禦醫前往護理,各方政要紛紛前去探望。
慰問品源源不斷地送來,其中有皇後製作的繃帶以示慰問。下關西部的漁民送來玻璃魚缸,裏麵裝著七十多條活魚。甚至有些日本人還做出贖罪舉動。
當然,說穿了,這並不是忱惜李鴻章的遇難,而是行刺事件使日本受到世界各國的譴責,他們害怕對媾和不利。對此,陸奧在他的《蹇蹇錄》中也有所記載。
清政府代表團近來感到日本人的敵意緩和了,心理上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而且,國內對於代表團據理力爭的情況也有所了解。過去指責李鴻章是賣國賊的罵聲,由於李鴻章的遇刺而逐漸消斂。強硬派的攻擊之詞喪失了說服力。
雖然這些假惺惺的安慰於事無補,但李鴻章卻暗自鬆了一口氣,自覺僥幸。
如果可以挽回敗局,用自己肉體的傷痛甚至是用生命的代價,李鴻章真的是“舍予命而有益於國,亦所不辭”。
李鴻章的遇刺,連清廷都覺得這是談判可以利用的籌碼。
在李鴻章被刺第二天,清廷來電,電文中除慰問傷勢之外,還指示應趁“彼正理屈之時,據禮與爭,或不至終秘不與”。
本來,日本醫生準備給李鴻章取子彈,取出後需要靜養幾天,但李鴻章不同意。
梁啟超在《李鴻章傳》曾沉痛寫道:“當遇刺之初,日皇遣禦醫軍醫來視疾,眾醫皆謂取出槍子,創乃可療,但雖靜養多日,不勞心力雲。鴻章慨然曰:國步艱難,和局之成,刻不容緩,予焉能延宕以誤國乎?寧死無刺割。之明日,或見血滿袍服,言曰:此血所以報國也。鴻章潸然曰:舍予命而有益於國,亦所不辭。其慷慨忠憤之氣,君子敬之。”
李鴻章的血確實是沒有白流,日本方麵自覺理虧,終於同意了無條件停火的協定,以平息國際上對日本不利的輿論。
陸奧宗光後來回憶,當晚他和伊藤博文密商對策。陸奧提出:“我皇室對於中國使臣之優渥待遇,及一般國民之親切好意,雖皆無可非議,但在目前情況下,如果僅在禮遇上或社交的情誼上作表示,不另采取具有現實意義之措施,恐終不能使對方衷心感到滿意。故此時由我無條件允許他所一再懇請之休戰,較為得計。
如此,不僅對中國,即對其他各國亦在事實上表現我國之誠意,同時由於我國警察之疏虞,以致使其負傷,結果自當影響媾和之早日完成,此時我軍再任意進攻中國,即在道義上亦不能無所缺憾。”伊藤完全讚同陸奧的意見。
3月30日雙方簽訂休戰條約,休戰期21 天,休戰範圍限於奉天、直隸、山東各地。此時日軍已占領澎湖,造成威脅台灣之勢,停戰把這個地區除外,保持了日本在這裏的軍事壓力。
日本人的蠻橫和粗野對老中堂刺激很深,他從來瞧不起日本人。現在,他卻不得不在盛氣淩人、小人得誌的日本人那裏艱難而屈辱地討價還價。他曾嘟囔著抱怨,隨便輸給哪個國家,但千萬別輸給日本。
李中堂心裏充滿了對暴發戶般的日本人的憤恨。
4月1日,陸奧把媾和條約方案親手交給李經方,要求4日內答複。
媾和條約方案中,關於權益的部分,多是為防止幹涉而插入的條款,如降低進口稅,豁免各種捐稅等。實際上,在中國擁有最大權益的英國,也曾多次同清政府交涉過這一問題,不過,尚未見實現。
如果日本實現了上述條款,那麼,得利最大的將是英國。英國可以依照最惠國條約,同日本享受同等權益。
知道了這個內容,英國還幹涉什麼呢?把這種對自己利益不大的條款列入,是陸奧耍弄的外交花招。
李鴻章向北京總理衙門電告日方要求時,囑將條款內容透露給駐北京的英、法、俄三國公使,但對於日本所提的通商權益各項,則希望暫時保密。
顧問科士達在外交回憶錄中說,這全是依照他的主意做的。
日方則把重點放在通商權益一項上,大肆宣揚各國利益均沾。正如日本所期待的,英國無意幹涉。英國覺得,與其在擴大權益、利益均沾上計較,不如利用日本來防止俄國南下。
這些想法,當然也與日英同盟有關聯。
在北京,日本要求之苛使朝廷內部大受衝擊。雖然還是草案,但指望獲得更大的讓步是困難的。
那麼,能徹底抗戰嗎?要抗戰,宮廷和政府機關必須遷到西安。北京的紫禁城,曆代皇帝的陵寢即東陵和西陵,勢必被日軍占領。
中國人民能一齊奮起,同日本作戰嗎?如果全國人民齊心協力對付日本,無疑是會勝利的,因為日本並沒有那麼充足的兵源。
中國人民對清王朝能竭盡忠誠嗎? 30年前早已表明了,先有太平天國運動,後有撚軍起義。
當清王朝對外處於困境時,人民不但不會救援,反而會乘機而起,處於這種狀態,遷都抗戰是不可能的。慈禧曾說過:寧可投降賣國,不要太平天國。
4月10日和15日兩次會談,日方委員陸奧外相因病未出席。
4月15日第五次會談(加上在病床上的那一次為第六次)之後,73 歲高齡的李鴻章覺得疲勞不堪了。
李鴻章麵裹紗布,帶傷忍痛,堅忍而頑強地“挺”著,繼續和日本人進行討價還價的談判。
伊藤博文:“中堂見我此次節略,但有允不允兩句話而已。”
李鴻章:“難道不準分辯?”
伊藤博文:“隻管辯論。但不能減少。”
李鴻章:“總請再減。”
伊藤博文:“無可減矣。”
李鴻章:“不許我駁否?”
伊藤博文:“駁隻管駁,但我如意不能稍改。”
李鴻章:“台灣不能相讓。”
伊藤博文:“如此,當即遣兵至台灣。”
李鴻章難堪而狼狽地向伊藤博文苦求減少賠款數額:“減1 億吧!”
“那麼減5000 ?”
然而伊藤依然麵無表情,搖頭拒絕。
反反複複這樣進行了5個小時拉鋸般的談判,時間已經很晚了,李鴻章慢慢起身離開,他的背影顯得如此的沉重。
李鴻章已經走到門口,突然他又停了下來,回過頭,哀求般地對伊藤說:“那減2000 行不行?算是給我回去的路費啊。”
對於李鴻章的不依不饒,伊藤有些受不了,他苦笑一下,但還是擺手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