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環夏威夷(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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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命體驗,勇往直前、

無所畏懼地去追求更新、更豐富的人生經曆。

我坐在夜色中的海灘上,隨著海浪拍岸的節奏深呼吸。我身後是海港停車場,我們來的時候所有車位都已經滿了,偶爾有車燈晃過,那燈光瞬息在無盡的海麵上消失於無形。

周文棲就坐在我身旁,他擺弄了一會兒相機,看了看手表,神秘地說:“好,倒計時十秒鍾,等著看好戲吧。”

這時,我隱約聽到背後有聲響,回頭看,又沒見有任何異常,隻有平靜的停車場——它就像一頭散發著汽油味的無形怪獸,吞噬了來自陸地的所有聲音。突然間,狂躁的引擎聲轟轟響起,一輛聽似笨重的車在飛快轉彎,我再回頭,看到了那輛黝黑的拖車,車身後掛著一輛同樣黝黑的老式轎車,看不出是什麼品牌,它瀟灑地揚長而去,走遠了才終於打開車燈。

“Shit!(該死!)”幾個年輕人從淺灘邊狂奔回來,一邊使勁揮手一邊大喊。他們搖搖晃晃地去追車,這突然而來的襲擊讓他們無所適從,隻能用所有能想出來的髒話表示遺憾了。

我捂著嘴,笑得盡量不引人注意,以免這些人把憤怒發泄在我身上。我轉頭看周文棲,他正端著相機,快門聲不停地響,拍下了好幾張穿著沙灘褲的白人小哥歇斯底裏的照片。

我看著那些照片,不由得多了些同情。周文棲收好相機,起身拍拍屁股,說:“走吧,遲北川。咱們去那邊轉轉。”

周文棲邊走邊告訴我,海灘邊的停車場在晚上十點之前有六個小時免費停車時段,但是過了十點就得按小時數預先付費,在付費機器上交錢打出停車票放在車前風擋玻璃上,這樣才能確保車輛安全。不少來海邊遊玩的人把握不準時間,也許他們以為十點之前就能離開,也許他們以為拖車的執行力不會那麼強,晚個十分鍾一刻鍾的無傷大雅。在我為數不多的國外生活經驗中,此事確實說不太準:比如冰島從來就沒有人管亂停車,而洛杉磯警察會在深夜兩點半上街抄牌貼罰單。所以違章不違章,純粹靠運氣。

但是在這裏,拖車的日常生意很清淡,所以開拖車的小黑哥往往在十點前幾分就關掉車燈默默潛入停車場,檢查哪些車沒有交費。他會輕手輕腳選好目標,擺上輪鉤,隻待時機一到就毫不猶豫拖走,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我跟著周文棲沿著細軟的沙灘往威基基市區走去,眼看著又來了一輛拖車,一兩分鍾之後,它拖著一輛墨綠色的韓國車走了,這回並沒有人跟著追過來,大概車主還在水裏遊得正歡。

遠處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人拿著什麼儀器在沙灘上踱步,走近了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個金屬探測器,一根帶電線的長杆在手,底部是一個大大的圓環,緊貼著沙麵緩緩移動。他戴著一個Beats大耳機,認真監聽著儀器的響動,眼睛專注而又麻木地盯著腳下,生怕一個分心錯過了什麼寶貴財物。

“別看了。”周文棲催促我,“不是探地雷,這裏經常有人掉硬幣、手機什麼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綿長的海岸線上,還有兩三個同樣全副武裝的探險家。熱帶的海風撲麵而來,這項無趣的事業看著愈發無聊——如果給我一個金屬探測儀,我保證在撿到兩聽可樂之前就會睡著。

這裏是夏威夷,太平洋的正中央。

2017年9月22日下午,我降落在火奴魯魯機場,周文棲接上我吃了晚飯,再到海邊坐坐,上半夜幾乎就過完了。自從冰島一別,我們已經兩年多沒見麵了,他幾乎沒變,稍微黑了一點,臉龐依舊是少年的樣子,身形依舊挺拔,而我的發際線應該又退後了幾毫米。

我來夏威夷的目的是旅行,而他們的目的不是。佳佳背著周文棲偷偷申請了夏威夷大學,預謀就此分開生活,而周文棲不想這樣分手。思前想後,他辭掉了高薪工作,抱著相機和一大箱子鏡頭跟著佳佳從上海搬來了夏威夷,當起了自由攝影師。

這個自由攝影師目前還沒有穩定收入,隻能算是自由攝影愛好者。用周文棲的話說,那就是還在“練技術和累積素材”的階段。幾個月的海島生活,讓他有了不少心得,他說這和在大城市生活完全不一樣,有時間再慢慢和我說。

“明天佳佳沒課,她說她帶你到處轉轉。我有事,有餐廳找我去拍菜品照,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價,我先去試試。”在酒店門口停下時,他對我說。

“沒事,我睡個懶覺,倒倒時差,醒了就在附近轉轉吧,不麻煩她了。”我邊下車邊說。我和佳佳並不算熟,她和陳念是多年前的同事,我甚至都不太記得她的模樣了。

“那明天再說。”他揚長而去,也沒說個晚安,人情淡薄。也對,其實我和他更不熟,我認識陳念,陳念認識佳佳,佳佳認識周文棲,這就是簡單的關係鏈。

我的房間麵海,十六層的高度在這裏已經算是非常高了。推開陽台的玻璃門,海風毫不留情地席卷進來,桌上的門卡和各種紙片飛了一地,隻剩那本我從冰島背過來的《失樂園》還壓在桌上,看來我開窗睡覺的願望是泡湯了。

一晚上渾渾噩噩,直到敲門聲把我驚醒,我才意識到陽光已經闖了進來,並且占據了包括沙發、茶幾在內的大部分空間,除了床。我隨意地係了浴袍打開門,不是服務員。

是佳佳,我原本想不起來她的模樣,但是當她站在我跟前時,我沒有別的名字能對應上。那就是她了吧,周文棲的女朋友,不對,是他的妻子——他們去冰島時已經計劃結婚了,我幫他們拍了婚紗照。

“我能進去嗎?”她邊說邊大搖大擺往門裏擠,“挺久沒見了啊,你還那樣。”

“你也沒變。好歹給我點空間換個衣服吧?”沒變是順口說的,我也不知道變沒變。

“你可以去洗手間換,我去陽台曬曬太陽。”她徑直穿過房間,看了看小廚房,看了看床,推開玻璃門去了陽台。陽台上有兩張躺椅,她沒坐下,而是扶著欄杆看著海麵。此時的海麵上泛著銀光,簡直要刺瞎我尚未完全睜開的雙眼。

“一個人來的?”她問。

“是。”我高聲回答,關上了廁所門。

我隻花了五分鍾的時間就換洗完畢,簡單收拾了背包後,同她一塊兒出了門。我在赫茲租了一輛車,也是時候去取車了,從這兒走過去還得十來分鍾。

佳佳問我今天有什麼計劃,我說就是開車到處轉轉,看看《侏羅紀公園》的拍攝地,看看潛水勝地恐龍灣,然後再去珍珠港瞧瞧。她說我行程有點滿,我說也不是要一天內逛完,反正車租了兩天。她問那兩天之後呢,不會那麼快就回北京吧。我告訴她我已經訂了機票,後天去大島,我得上山去看看天文台,這是這一趟最重要的目的。

我們在林蔭路上並肩走著,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問道:“陳念呢,她怎麼樣了?”

我就知道,她早晚得問這個。

“很久沒聯係了,不知道。”我想了想該怎麼組織語言,接著說,“也不是很久,其實不久前我們在冰島又見過一次。”

“你們又去冰島了?”佳佳變得很興奮,聽得出這幾個字中能傳達出她對於冰島的喜愛。

“不能說是我們又去了,那年我們一起離開雷克雅未克之後,第二年我又去了,斷斷續續還住了一年多。前陣子我打算徹底離開冰島之前,陳念突然去了,我們偶然碰到。”

不說出來,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在那個天寒地凍的地方住上那麼久。

“緣分啊!真是緣分!那不是應該舊情複燃嗎?”她激動地打斷我,“我和她也很久沒聯係了,都不知道她在幹些什麼。”

“沒我什麼事,她是和另一個男的去的,未婚夫。”

“啊?”

她啊了這一聲之後,便沒再說什麼,我尷尬地笑了笑,表示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夏威夷的天氣太好,明媚的陽光之下,那些陰霾都被一掃而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告一段落,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更好的際遇,故事畢竟是故事,就讓它劇終在那兒,有什麼不好?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了,隻要一想到冰島,就整個人都是抑鬱的。

那裏和這裏真不一樣。

佳佳似乎能看透我在想什麼。“你說如果當初我們不是去冰島,而是去一個陽光明媚能讓人積極向上的地方,比如夏威夷,是不是你們也不會走到那一步?”

我告訴她,其實我們去之前就已經離婚了,完全是我的責任,這和我們去的是不是冰島沒有一點關係。而且這件事情本就辦得很“奇葩”,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冰島之旅就會變成自殺之旅,最終兩個人都活著開始了新生活,也算是比較好的結果了。

她自言自語道:“我知道,陳念當時和我說了一些事情,我能理解她。而且那趟冰島之行也讓我想和文棲分開了。”

“你們沒事吧?”我好奇了起來。冰島那個陰鬱的地方,會讓人不自覺地放大悲觀情緒,原本好好的一對,說不定到了那種環境中隻想著孤獨終老了。

“沒有實質的事情。”她打算刻意地一帶而過,“他身邊總是有一些‘妖豔賤貨’,誰知道有沒有什麼事,反正我不知道。你若盛開,狂蜂浪蝶自來啊。”

“沒有實質的事情,就別互相折騰了。他一看就不是會出軌的人,你更不像。我看你們挺配的,完美的一對。”我們一般說實質性的事情,就是指的出軌、外遇、劈腿等,當然我剛說的所有這些事情,其實就是一件事。

“別說那麼好聽,老實告訴你吧,反正這裏也沒什麼朋友,很久沒好好聊天了,我和他都是二婚,我們就是劈腿劈來的,這你知道嗎?”

這個消息讓我十分震驚,我使勁搖頭。

“他當時和他老婆——他前妻,感情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反正都是他說的。然後我前夫壞毛病也很多,抽煙、喝酒、打牌,後來被我發現在外麵亂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報複性地和周文棲搞在一起了。然後我們先後離婚了,我先,他後,這才在一起的。一言難盡,有機會慢慢和你說。”

你們都說有機會慢慢和我說,我知道這種表達就像“改天請你吃飯”一樣敷衍。向別人交代自己的故事時,總有太多忌諱不願意提起,於是總會使用“一言難盡”或者“有機會慢慢說”等托詞來跳轉話題。而實際上當事人自己也清楚,其他人是不是那麼關心你的故事,是不是那麼關心你,還真說不定。每個人都有一攤自己料理不過來的破事,誰有工夫替旁人想那麼多?誰又有能力替別人判斷對錯?

租車公司給我的是一輛韓國起亞兩廂車,車的形狀奇特,在中國似乎從沒見過,有點像大媽的買菜車,臃腫又俗氣。我要求換其他車,我訂的分明是中型車,至少該給我一輛本田或者福特,怎麼也不至於給我一輛這樣的東西。工作人員很客氣地告訴我,今天隻有它了,如果早點來還有的挑,現在抱歉,已經沒的選了。

自從幾年前辭掉工作之後,我早已和商旅出差劃清了界限。很快,我的航空公司會員級別都降到了普通級,酒店、租車這些會員卡也早不是金卡,任何環節都享受不到特殊待遇了。人走茶涼,不過這也讓我清醒地意識到,我從來就沒有什麼特殊性。我所擁有過的特權,不過是倚仗背後的大企業,而且在這樣的跨國企業裏,我也隻不過是一個可以忽略的小員工。拋開企業背景,我便什麼都不是。可笑的是,在我還在職的那些年中,我似乎一直忘了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佳佳對車沒有研究,也在一旁遊說我開走算了,反正瓦胡島交通簡單,幾乎沒有難走的路,隨便什麼車都一樣。我強顏歡笑,對店員表示感謝後離開了。

佳佳提議先去島的北麵看海龜,現在出發差不多十二點之前能到。海龜在正午的時候會上岸曬太陽產卵,晚了就看不到了。我原本還想讓她給我指一條環島的路線,無奈從市中心去海龜產卵地隻有一條從南往北的縱貫線開著合適,別的方式都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開車上了高架,先是往西。遠處的天空中,一條巨大的彩虹跨越了好幾個山頭,連到海天一色的遠處。

“別少見多怪了,彩虹天天都有。”田佳佳見我喜形於色,開始給我科普了,“這島上隨時有幾個地方在下雨,下完雨就出彩虹,一點都不新奇。不過運氣好的話,能看見雙彩虹。”

“雙彩虹?”

“對啊,兩條彩虹同時出現在天上,有時很近,有時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總之你多待幾天,運氣好的話能看到的。”

我剛注意到夏威夷的車牌上都畫著彩虹,看來在這裏彩虹真不是新鮮玩意。從車牌看到路牌,我發現夏威夷的地名都特別奇怪,每個音節都是輔音加元音的整齊組合,比如WAIKIKI,比如LULUMAHU,還有ALOHA,念出來也特別像是日文發音。我問副駕上的佳佳為什麼夏威夷這麼多和日本文化相關的東西,街上的車也多是日本車。我剛到這裏不到一天,已經遇到特別多的日本人了。她說覺得奇怪是很正常的,她剛過來的時候,也覺得很奇怪,就特地研究了一下。原來明治維新後有很多日本勞工來夏威夷工作,當時夏威夷的製糖業發展迅猛,正好有一個美國人在日本當大使,於是他促成了夏威夷引進大量日本勞工。那時候的日本人和中國人一樣都覺得美國是天堂,不同的是很多中國人去了舊金山,而大量日本人來了夏威夷。他們一代一代地繁衍下來,成了社會主流,以至這裏很多白人都能說幾句日語了。

原來如此,這是一個日本文化和美國文化完美結合的地方,有點意思。

我們駛出高架,出了城,一路向北,不一會兒就進了山。山中密林擋住了陽光,起初有一些薄霧,後來越來越濃,隨著山路蜿蜒,愈發有一種開進了歐洲森林的感覺,空調口撲過來一些淡淡的清香,從海灣轉換到森林原來就一瞬間的工夫。

我一直特別喜歡在美國開車。這是一個汽車上的國度——即便這是一個孤懸於美國大陸之外的小島——隻要你上車鎖好門,就會感覺這個世界就是你的,而你就是自由的。我在國外自駕時,經常會隨身帶著一條音頻線把我的隨身聽連到汽車上,不管車窗外是什麼光景,我兀自放著我帶來的中國特色歌曲。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不管是穿行在英文還是日文的路牌下,腦袋裏都擺脫不掉來自中國的民謠。

山路十八彎一直向北,地圖告訴我大概半小時能夠到達海龜產卵地。佳佳在擺弄手機,我專心地開車。道路實在太順暢,完全沒有駕駛難度,這讓我想到在冰島時,駕駛也沒有任何難度。上一次和佳佳同在一輛車裏,還是兩年多前在冰島時。我們唯一的話題是陳念,其次便是冰島。我終究隻能沒話找話,我說,我每去一個島,都特別想開車環島一圈,不管是三亞、普吉島、新西蘭,還是之前我們一塊兒去的冰島。不過我上次去北海道的時間不是特別合適,就沒有租車。冬天全都是雪,比較危險。佳佳敷衍地笑了笑說:“隻能說你這是一種情結,執念。”

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其實人這一輩子,轉來轉去的也就是一個圈。到最後,還是那個人。”

我問:“你這是啥意思?話裏有話呀?”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她說,“既然你們後來在冰島又碰到了,為什麼你就不能去爭取?”

我說我想過,其實當時我非常想爭取。她說想過就要去做,這樣的機會不是巧合,是命中注定。

說到這裏,我想我有必要把當時的情況告訴她。我告訴她我繞著冰島終於把陳念給追到了,但是事與願違,她有了另外的選擇,她身邊還有個男人。接下來的路途中,我詳細地把三個月前在冰島發生的事情向她進行了彙報。她黯然神傷,很多時候不接話。

“如果有一個人這樣來找我,不管他之前做過什麼事情,不管我們之前發生過什麼,我都會和他在一起的。雖然,雖然可能會有非常多的困難需要克服。”她看著窗外,喃喃自語。

“你真是這麼想的?”我說。那一刻我在想,是不是陳念也會這麼想呢?

我已經沒有辦法知道了。總之,我沒有心情在冰島繼續待下去了,連續幾天我都渾渾噩噩,是時候離開了,那個地方並不會給我結果。我能找到我自己,但是我再也找不到生活繼續下去的理由。而且我想我離開那個地方之後,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去了,那件事情已經圓滿了。

“一輩子還長呢,這種話說說就好。”佳佳說。若不是外界的風景告訴我這裏明顯是熱帶,我恍惚以為回到了冰島。

沉默良久,我試圖轉移話題:“我還是挺好奇的,你們兩個都是二婚,好不容易在一塊兒了,怎麼又會想不開了呢?你們領證了嗎?”

“領了,我們領了結婚證然後去的冰島,你不是還給我們拍了婚紗照嗎?”

“有意思,我和陳念是領了離婚證去的,你們是領了結婚證去的。”

“其實在領證之前我有些猶豫,但是呢,我一想到我已經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如果不跟他在一塊兒,或許很難再找到這麼中意的人。”佳佳說著說著笑了。

說到這兒我得恭維幾句了:“你的思想還是稍微保守了,我認為啊,離了婚的女人,隻要長相能看,身材沒走樣,離幾次婚都會有人要的!”

她大笑了一陣,但是似乎並不輕鬆,她說我會這麼想,別人可不一定。我說或許吧。

她終於和我說了一些事情,不外乎婚後夫妻間常見的一些毛病。她說周文棲經常對別的女人很熱情,她看著很難受,而且他經常和其他人聊微信,不給她看。當她偷偷看到時,聊天記錄幾乎刪到沒有了,怎麼想都不對。我想或許她剛和周文棲在一起時,也經曆了這樣充當偷情角色的過程,才會對這些細節尤其敏感吧。無論如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們也常說性格決定命運,這些雞毛蒜皮,聽的人再怎麼努力,也沒法上心。以我對周文棲的印象,我認為他們其實都是庸人自擾罷了,無論如何,周文棲可比我優秀多了。

一隻大海龜旁若無人地趴在沙灘上,閉著眼睛睡覺。以它為中心,半徑兩米畫了大半個圈,一根紅繩擺在地上,示意遊客不能跨過那條紅線去騷擾海龜。一位胖乎乎的女性工作人員擺著沙灘椅坐在五米開外,一旦有人不小心越線,她就趕過來溫柔斥退。

佳佳在樹下找了塊稍微整齊的石頭,坐著觀察海龜。我拍了幾張照後,便被海上衝浪的年輕人吸引到了。我站在海邊,看著他們抱著衝浪板跑向海裏,然後爬上板子使勁劃水,直到劃出足夠遠,再小心地站上衝浪板,順著高高的海浪被一點一點地推回到沙灘上。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沒能到達岸邊就摔進了水裏,我注意到每個人的一隻腳踝上都有一條繩子拴著衝浪板,這樣才能保證在驚濤駭浪中的安全,能力實在不夠的話,還能“順繩摸板”活一條命。

我對這項運動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盡管它看上去非常無聊——遊到海裏,然後被衝回來,接著再來一次。在它的無聊之下,我確信有一種極大的放縱感和盡興在肆意擴張,並且是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之下,也在確保衛生的前提之下。

“你要是喜歡,我可以介紹我的老師給你。”不知什麼時候,佳佳過來站在我身旁。

“你會衝浪?”

“剛上了兩節課,還不太會。”她又補充道,“你如果多待幾天的話,可以讓我的老師教你——收費合理,還是個大美女呢。”

“收費合理這個不錯,但是大美女就算了,我對大齡女青年沒什麼興趣。”說到老師,我腦海中浮現的自然是儀態萬方的中年人,美不美都不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那你就錯了,雖然我叫她老師,但是她比我還小幾歲。”

“真的?”問完之後我旋即後悔了,我不應該表現出自己的興趣,而且我在這兒也待不了多久,衝浪這種事,隻要有膽量,勇敢地衝進水裏,自學都能會。

佳佳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說帶我去看看島上浪最大的地方,看過那裏的浪之後,我就會明白,沒人教還是不要自己去作死。

我們上了車,沿著大路向東。這時算是走上了環島線,左邊是一望無垠的海麵,右邊是草甸山坡,路旁偶爾有房屋,但是瓦胡島背麵的住宅明顯要老舊很多,幾乎沒有商業區。這一路經過了不少野沙灘,每一處似乎都能夠停車好好玩耍半天,每一處都有不少當地人在遊泳、衝浪、曬太陽。我好像明白了,夏威夷的沙灘其實都是野沙灘,玩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設施,就像地上原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我們轉向東岸,又走了一段,她讓我停車。我的左邊是海,不用下車我已經能看到那至少五米高的浪了。瓦胡島的正東麵,海浪狂嘯著撲上岸來,不遠處是一處陡峭的山岩,在不知多少歲月過去後,岩石被海浪打得百孔千瘡,更高的浪打過來時,甚至能直接撲上十米高的岩頂。而我們下車走到海灘拍照時,我看到那山岩頂部是有車道能開上去的,有幾個遊客在那裏停車看海,幾乎每一個浪都能淋濕他們。

在這樣的狂風大浪前,我的眼鏡不一會兒就蒙上了一層水珠,我取下擦幹淨,赫然看到海灘上有五個孩子大喊大叫地衝進了水裏,其中還有一個小姑娘。他們試圖遊得更遠,但是還沒能站上衝浪板,就被海浪完全席卷消失,我正為他們揪心時,他們嬉笑著露出了腦袋。困難折磨不了他們,他們依舊開心地大喊大叫,雖然一次也沒有成功,但是仿佛已經鬥罷天地——其實他們從來沒離開海岸十米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