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含元殿
許敬宗代表群臣遞呈奏章,倡議改稱皇上、皇後為天皇、天後。今後天皇、天後同朝視事,共掌朝綱。李治無所謂,反正自己常年生病,目眩頭暈無法主政,一切倚仗皇後。百官也都習慣了,凡事常以皇後主持行事。如此一來,順理成章,躲在後麵當個甩手掌櫃、太平天子豈不更好,當即蓋璽,詔告天下、。
媚娘趁熱打鐵,提出要在肅儀門接受百官和百姓,以及萬國使者的朝拜。詔令一下,朝臣驚諤:千百年來,禮儀規定,女子不得拋頭露麵,應該生在深閨之中。更何況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怎能麵無遮掩地公然在民眾中露麵?而且還有那些番人胡人!豈不是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匪夷之舉?
眾人不解,媚娘卻自有心計:她就是要創造千古之舉,要向政敵們展示權威,向世人張揚尊榮,向數千年的禁錮和岐視女性的禮法挑戰!
豔陽高照,秋風送爽,老天給了個好臉色,肅儀門城樓上,人們翹首瞻仰那神秘的天後.媚娘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珠搖翠圍,錦衣彩裙,一派雍容華貴。在一群花團綿簇的官女擁簇下,健步登上肅儀城樓。百姓群情雷動,那張笑靨燦爛的臉上,不但千嬌百媚,而且國色天香;不但嫵媚嬌冶,而且雍容端莊。這才是國之母,天之後!百姓陶醉了!瘋狂了!如潮如濤的波動,山呼萬歲的聲音,發自內心的敬仰,一時雷動長空。連同番外使臣,為群情所染,不由自主地三拜九叩,歡呼萬歲!
媚娘優雅地揮揮手,坦然地端立城樓,心中驕傲地道:我武媚娘又一次開天辟地的第一次,又一次改寫了男人的曆史!今後我還要創造曆史上空前絕後的奇跡!
看著城上飄著大唐旗幟,媚娘不忿地想:“這大唐江山雖然姓李,但無處不留著我媚娘的心血,難道我隻配當個管家的媳婦,給人作嫁衣裳,就不能堂而皇之、名正言順的坐坐龍椅?”
轉頭看著傻嗬嗬的李治,又不禁心中一酸:這個男人雖然懦弱,對自己卻是無比信賴、無限依賴的。就讓他當個太平天子,在他有生之年,決不負他!
媚娘從袖中掏出《先帝遺詔》,笑靨如花地交給李治:“天皇陛下,這就是先帝臨終留下的《製武遺詔》,本宮前些日子得手,現在呈交天皇保管。”
李皇展開一看,不由心中一痛。望著城下歡呼的萬民,暗自歎道:“父皇呀。枉你英明神武,為保孩兒不遺餘力。但人算不如天算,留到如今,還有何用?”
李治一聲長歎,雙手亂撕,將遺詔撕得稀爛,揮手一撒,《先帝遺詔》紛紛揚揚,隨秋風飄散無蹤。
媚娘驚道:“皇上,你怎麼撕了?”
李治俯身在她耳輕笑道:“早就想撕了,隻不過晚了十幾年!留著有啥用?天皇天後,天下本就是你我一家的!你認為憑這一張紙,能止住姐姐前進的步伐?能約束姐姐心中的情和心中的佛法!不是麼?”
媚娘目光一亮,大奇道:“誰道皇上懦弱、無能?原來天下最知媚娘的還是皇上你呀!”
望著激動的人群,山呼地動的“萬歲”聲,媚娘惑然了。自己渴望的難道就是這麼?如今權威正盛,揮斥之間,天地變色,萬民擁戴,高高在上。可擁了這一切之後,又能怎樣?自己嫡親的姐姐,不是在自己眼前**懸梁?自己心愛的女兒曦霞公主,不是淒淒慘慘地遠赴雪山荒域?連那親生兒子弘兒、賢兒,都以**算計母親!還有自己處心積慮,要拉到身邊的王勃,竟也誤會自己,含恨而別,在滕王閣留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哀怨絕唱!可惜了一位才華橫溢,前程無量的天才!是自己操之過急,還是始終沒走進那孩子的內心?媚娘瞬間湧出從沒有過的惑然: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思索之間,靈光一閃,仿佛九天之上,蓮台疊疊,梵音高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媚娘嘻然一笑,拂袖下了肅儀城樓。
數月之後,八百裏快馬送來廣州奏本。媚娘心中一動,打開奏本,隻見上麵奏道:“廣州都督路元俊新任,縱僚屬恣橫。有商船至,僚屬侵漁不已。胡商訴於俊,元俊索枷,欲係治之,群胡怒。有昆侖奴,袖劍直登聽事,殺元俊及左右十餘人而去,無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
媚娘拍案叫絕:勃兒終為本宮除去這一大害!勃兒終是隨櫻子遠渡東洋去了!
腦海中幻出王勃憑閣拍欄,昂首向天,淒涼地高吟“閣中帝子今何在?
檻外長江空自流”
任她縱有七竅玲瓏心,也不禁惑然自問:勃兒,你這是忌我?還是恨我?
縈縈於懷,終生心結不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