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恃有才,本來想在一線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但卻時運不濟,在風頭最盛的年紀卻完全沒有施展抱負的地方,再加上多年前的變故,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職業和信仰的熱愛。
時至今日,他每每回想起過往,都忍不住會去想,如果當時自己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現如今是否就會得到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回到現實,他看向青年人,語氣不疾不徐地說:“今天這裏好像一共就兩個團,一個是鄰市的公司團建,一個是甘省的夏令營,你是哪個團的導遊?”
青年人剛要張嘴,卻又被中年男人打斷,“等一下,我猜你應該是夏令營的導遊吧。”
青年人報以誠摯的微笑,“當然,這個季節是旅遊旺季,我老板再怎麼糊塗,也不可能讓我一個半吊子的新人去接成人團,夏令營這種苦力活最適合我們這種未經世事的大學生拿來當做自以為是的曆練了。”
中年男人隱約覺得年輕人話裏有話,但是他對此並不感興趣,當你對一件事情或是一個人已經得到了你想知道的全部後,你就會立刻失去對它或他的興趣。
對中年男人來說,獲知並證實青年人所展現出來的最簡單直觀的東西就足夠讓他的“求知欲”得到滿足,剩下的就是陌生人之間保持神秘感的隱私了。
不過青年人似乎十分喜愛聊關於棒球的話題,即便男人已經把手機蓋在桌上了,他還是繼續聊道:“大叔你平時打棒球嗎?我看你好像是左撇子吧,投球或揮球動作會和右撇子區別很大嗎?我隻打過羽毛球和網球,對棒球完全隻是一知半解。”
“不打,我也就是看看而已,你說的問題我覺得區別不大,或許左打手的優勢會更大一些吧,有一些天然的優勢像是離一壘更近,跑壘也更加有利,當然這還是要看選手的發揮。”
“真好,我也想玩棒球,可是我們學校根本就沒有這堂課。”
男人說道:“喜歡也未必真的就要去學,就像有的人喜歡研究槍支彈藥,他難道真的要去買把手槍來玩嗎?又或者有的人喜歡車子,他可能壓根也沒有那個經濟實力去真的買一輛豪車開吧。”
“有道理,哈哈,我叫陳飛,很高興認識你。”青年人主動伸出了右手。
中年男人簡單地點頭,伸手握住了陳飛有些微涼的手,“我叫顧從之。”
顧從之想要結束無聊地對話,重新回到自己一個人安靜喝酒的舒適狀態,然而青年人似乎被勾起了話頭,他並不準備結束和顧從之的對話,他看著投影儀裏正在播放的電影,說道:“大叔,你看過這部電影的原著嗎?”
“沒有,我不喜歡看書,尤其是小說,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看電視,法製頻道是我的最愛。”
陳飛笑而不語,看來這位冷酷的大叔並不想聊天,他知道可以結束對話了。
然而不和諧的聲音隻要起了頭,那平靜的湖水就不可能停止它的漣漪,兩人身後響起了一個極富磁性的男人的聲音:“我看過,我個人認為東野圭吾是當代最具代表性的推理小說作家,相比於他天馬行空的文筆和各種巧妙靈活的構思,我更喜歡他所傳達的價值觀和充滿浪漫主義的社會批判。”
“當然,憑我這點水平也沒有什麼資格評價人家就是了。”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口無遮攔地誇誇其談,他稍稍低下頭顱,語氣有些拘束和急促地又補充了一句。
顧從之和陳飛不約而同地同時轉頭看向這人,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卷毛,戴著厚重如啤酒瓶底的眼鏡,一副上個世紀的典型知識分子形象。
而最突兀的還屬他的衣著,古板的短袖襯衣加上並不光鮮甚至有些破舊的西褲,哦,褲腿長得差點就把他穿了至少十年的涼鞋給遮住了。
他的打扮實在是與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因此他的到來也引起了周圍客人的矚目。
陳飛和顧從之的目光讓男人顯得更加慌亂,他手足無措地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剛巧想過來吃點東西,正好聽到你們的談話,無意冒犯。”
“沒關係,您也喜歡東野圭吾的小說嗎?”陳飛問。
“當然,他的所有書我都有拜讀,我很喜歡,是那種閑來無事就想要隨便拿出一本拜讀的喜歡。”
陳飛笑意漸濃,露出他整齊潔白的牙齒,他主動起身讓出了自己的座位,語氣略顯恭敬地說:“這位老師,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