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蒼狼當然是聽過這個人的,人們形容她時曾用過三千寵愛集一身,可是後來皇新立後,她在冊後大典上指責先皇。曠世的容顏,無上的榮寵,令她忘了伴君如伴虎一說。
朝賜你榮華、暮賜你富貴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賜你一死。
“太久了,我什麼都忘了,隻是怎麼也忘不了她捧著那杯酒時慘然而笑的模樣。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是我曾發誓,幕容炎的女人,決不會如她一般。”他將她擁進懷裏,聲音虛幻:“所以……左蒼狼,你願意嫁給我嗎?”
回答他的,隻是左蒼狼強忍著低吟,即使是在夢裏,她也是隱忍壓抑的,隻是尖尖的指骨刺進肉裏,帶出淋漓的血肉。
幕容炎極力控製著她,太醫顫微微地把脈,低聲說沒事的皇上,左將軍隻是受了風寒,身體虛弱,將養一陣便好了。
於是便連幕容炎也看著不對,他的聲音冷如凍結千年的寒潭:“她在咳血。”
“這……”太醫猶豫:“皇上,隻是風寒,調養一陣便可痊愈。”
幕容炎放聲大笑,隻是那笑聲大家都聽出恐怖的危險:“王允昭。”
“奴才在。”
“立刻去宮外請付大夫,如果診治出來的結果不一樣,誅劉大海九族!”
“是。”
“皇上……皇上請容奴才再仔細診斷一番,皇上……皇上……”
王楠把劉大海押在一邊,左蒼狼的冷汗已經濕了一身,幕容炎的汗也濕了全身。左薇薇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你有沒有想過,她也是會老,會死去的?”
付大夫來得很快,行禮拜見幕容炎時還在喘氣,幕容炎邊命人賜茶,一邊已經示意他前去左蒼狼那裏。
他把脈時卻是專心致誌的,然後是凝重的麵色,他並不知道他說出來的一番話關係著幾百條人命:“皇上,左將軍這咳血之症若任其發展下去,可能會變成肺癆。”
此言一出,劉大海麵色如土。
幕容炎隻是讓他開藥,他開完方子,已經有宮女接下,幕容炎令王允昭親自監督。付大夫幫左蒼狼包紮臂間的傷痕,突然出語:“皇上,左將軍最近是否經常有自己傷害自己的趨向?”
幕容炎皺眉:“什麼意思?”
“皇上,第一次左將軍送到草民藥堂時草民已有發覺,左將軍應該接受過非常嚴酷的訓練,在最痛苦的情況下依然會保持非常清醒的意識,可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弱。很有可能在極度的疼痛下會傷害自己逃避這些痛苦。”
暮容炎看著她手臂上可怖的傷痕:“怎麼避免?”
“奴才這裏倒有止痛散,可以減少部分疼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請將軍自己愛惜身子,她現在的情況,可是不大好。”
她在幕容炎的龍床上睡了**,早上醒來時不知身在何處,睡眼惺忪地東張西望。早有宮女端了藥過來,幕容炎從未見過這般可愛的左蒼狼,大笑著將她扶起來,竟然親自喂她喝藥。
她雙手來接,幕容炎擋開她用銀勺舀了一勺放在她嘴邊,她很鄭重地道:“微臣不敢。”
“一定要惹我生氣嗎?”幕容炎契而不舍:“那好,本皇命令你喝。”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藥,苦得整個臉都皺到一塊兒了,卻不說話,幕容炎看著可愛可憐,拿了杏仁露喂她,卻也不肯白白地喂,非要自己含了渡給她。
緊攬著她的肩不容她拒絕,這一副畫麵,端的一個香豔綺麗,看得宮女太臨都臉紅得似蕃茄一樣。
外麵有太監高聲宣:皇後娘娘駕到。
一朝情愛成執念
幕容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下得床來,卻還是固執著喂藥給她。薑碧蘭挺著大肚子進來,左蒼狼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偏過頭接了幕容炎手中的藥碗,一口飲盡。
然後是逐客令:“皇上,娘娘,臣有些累了。”
薑碧蘭臉色微變,看看幕容炎,他卻是隨手幫她掖了掖被子,道聲那睡會兒。然後轉身,扶著薑碧蘭出去了。
“皇上,臣妾隻是想來看看左將軍。”
“本皇知道。”
“皇上不容臣妾和左將軍聊聊嗎?”
“她真的累了,改天吧。”
薑碧蘭在生氣,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左蒼狼的架子比自己還大。
“炎,我不喜歡你給她喂藥。”行至無人處,她帶了微微的賭氣,也帶了微微的撒嬌。幕容炎轉頭看她:“所以你讓獄卒不理會她?所以你吩咐太醫院拖延她的病情?”
“我……炎,我……”
“薑碧蘭,對你的承諾幕容炎定會遵守,但是不要在我麵前耍小聰明。還有,以後沒有我命令,不準踏入南清宮一步!”
幕容炎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看著她帶著水霧的眼睛,也有些心疼,但想起剛剛左蒼狼看向她腹部的神色,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抽身離開,第一次、留她一個人在原處,淚落塵埃。
幕容炎開始賜她一些胭脂水粉,但大多時候是左薇薇逼著她時才用。他命令她穿很繁複華麗的宮裝,當她緩緩經過時,可以吸引所有守衛、宮女的目光。
那是和薑碧蘭截然不同的美麗,如冰雪之於豔陽,如秋月之於夏花。
左蒼狼突然地有很大變化,便是連左薇薇也感覺到了。幕容炎依然命她留在南清宮,她也乖乖地留下。隻是整個人都跟以前不同了。
左薇薇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一個不一樣法,總之南清宮不再有徹夜的燭火,她不再因為幕容炎的來去而悲喜,閑時試著持弓,因為鎖骨的關係,右手力量有限,她也不介意,且作自娛自樂。
於是左薇薇有時候突然覺得,那個縱橫沙場、談笑間製敵於無形的左蒼狼回來了,像是浴huo重生的鳳凰,更加沉穩、坦蕩。
幕容炎經常來看她,也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他會控製不住自己作些很親密的舉動,她不反抗,也不迎合,隻是眼裏再也看不到曾經受寵若驚的欣喜,也看不到初時的悲傷。她隻是笑,微笑著拒人於千裏之外,任何的溫暖都靠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