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鯉兒置身於昏暗的馬車中,閉著眼睛聽著清脆的馬蹄聲,以及車輪轉動的幹枯聲響。
她不知他們要駛向何方,隻知路途顛簸,沒過一會兒,竟是她這個習慣長度跋涉的人也感到胃裏冒著一陣陣的酸水。
“祁遇,你還好嗎?”她忍不住去問身旁微垂著眸的祁遇。
“這就心疼了?”麵對他們坐著的哈穆忍不住嗤笑一聲,“平日裏我們隱藏在市井之中,日落而作日出而息,遇到的苦難,遠比他這金貴公子多得多了。”
黑暗中,哈穆一雙淺色的眼睛閃閃發光。西域人外表奇特,若要不被人注意,的確是要花費一番精力。
縱然哈穆看上去喜怒無常,下手狠厲,但是金鯉兒還是覺得,為了她與祁遇的未來,還是應該放手一搏。
“大爺,您看……您得來的財物,已經不少了吧。為什麼不就此罷手呢。”她軟下語調,苦口婆心地勸說,“您劫了我不要緊,然而祁遇畢竟是寧王血脈,是皇上的宗親,萬一鬧大了,您不怕吃不了兜著走嗎。”
哈穆也是閑得無聊,於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金鯉兒:“你們漢人的皇室流傳著一句話,‘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如今收手,毫無意義。其實打劫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隻是順便,我真正想做的,是送一份大禮。”
“一份大禮?”
“整座浸浴在火海中的莞城以及我腳下的世子,便是我送給小寧王的大禮。”哈穆發出清亮的笑聲,隨即抬腳踹了踹躺著的祁遇。
祁遇默然一陣,忽而開口道:“我聽傳言說,祁風與我父親並無血緣,或許你知道些什麼?”
黑暗中,他睜開一雙矍鑠的眼睛。空氣刹那間寂靜了幾分,車輪碾過石塊的聲音,竟顯得越發刺耳起來。
“莞城不可能憑空多了那麼多匪徒,你們常年蟄伏於莞城中,必然是得了高人的庇護。”祁遇淡淡道。縱然是危急關頭,可他依然鎮靜如常。
“世子知道的還挺多。”哈穆不由地發出迷惑的聲音,“咦,你如此機敏的一個人,到底是如何被害得風評不佳,甚至連性命都不保的?不至於真的是寬宏大量懶得計較吧。那我倒是……有點理解梔子的背叛了呢。”
“殺了梔子的,也是你們這邊的人吧。”祁遇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發出一聲無聲的輕歎。
“不錯。”哈穆幹脆答應,“不怕告訴你,我和祁風本該是同族兄弟。後來你王府的侍女將他悄悄換了進去,這才成了你的兄長,如今的小寧王。其實我本來跟他沒什麼幹係,然而他非要找我幫忙,卻又不守道義。他讓我找來秘製丹藥,令寧老王爺成了活死人,然後等時機到了,便對外宣稱老王爺死了,自己取而代之……我們為祁風做了那麼多,結果他倒好,當上了小王爺就翻臉不認人,一點兒答謝的意思都沒有,這是不是很氣人?”
“這麼說,老王爺沒死?”金鯉兒一陣詫異。
“那是自然。”哈穆悠然道,“要我說,老王爺還是殺了的省心。可是祁風這個變態,也不知道跟那毫無血緣的便宜爹有什麼過節,非得要關著他,換著法子羞辱他。”
他故意放慢了語調,期待著祁遇的回應,然而祁遇又怎麼可能回應他。再冷靜自持的人,聽聞別人如此漫不經心地講起父親遭遇陷害的經過,也會痛苦非常。
金鯉兒感受著祁遇沉重的呼吸,不由一陣心痛。然而她卻幫不了他。
“當然了,我和我的兄弟也是受祁風之命,一路追殺你。不過你卻沒死,這個任務算我失敗。”仿佛是很享受祁遇痛苦的狀態一般,哈穆又故意接上一句。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綁了祁遇,讓祁風處置嗎?”金鯉兒一時間沒忍住,話語裏透著不受控製的怒氣。她怕由著哈穆繼續說下去,祁遇會氣壞身子。
“自然。等祁風回到莞城,我們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隻要他給的價錢合適,我會為他保守老寧王被他陷害的經過,並當場折了你倆的脖子。”哈穆氣定神閑,仿佛真的隻是在談一樁平凡無常的生意,“或許到時候我不該親自動手,就應該讓你們兩個假兄弟拚得你死我活,那可真是一出好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