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再次催促百姓們趕緊上路,大多數人也知事情的輕重緩急,最後道了次謝便匆匆往西邊的村子趕去。
祁遇轉過身來,正巧看到金鯉兒,立刻下了馬,以最快速度跑到她跟前。
他白淨的麵孔被煙火熏得發黑,幹涸的嘴唇上刻著零星的血痕,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似的。她看得一陣心疼,一時間不知該做些什麼。
他捧起她的臉左看右看,見她無事,才稍微放下心來,啞聲道:“我剛才去跑腿行,並沒有找到你。”
提起燒成焦炭的跑腿行,二人的眸色皆是一暗。她想到自己守護多年的鋪子忽然之間就沒了,不由鼻尖一酸,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抱著他。她真的一無所有,隻剩下他了。
“我要是再早點去找你,可能就不會變成那樣了。”祁遇輕拍她的肩膀,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悔意,“你若不平,就怪我吧。”
她枕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緩緩閉上眼睛。跑腿行,縣令府,蔡小鳥,閻老七……無數淒慘的畫麵滑過腦海。她能活著見到他,當真是三生有幸。
“我當然怪你。”她抬起頭來,以一雙通紅的眼睛看他,“以前就我一人知道你的好,如今……其他人都知道了。你再不是我一個人了。”
祁遇萬沒料到她會這麼一說,微微一怔後,便露出複雜而清俊的笑容來。“娘子此言差矣。”祁遇低聲說著,將她抱得越發的緊了,“夫君的很多好,還是隻有娘子一人知道的。”
“比如什麼?”
祁遇頓了頓,忽然就捧起金鯉兒麵龐,極盡纏綿地吻下去。
金鯉兒微微睜大了眼睛。四周火光遍布,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哭聲淒厲慘絕,鼻尖縈繞著刺鼻的灼燒味,可她忽然之間,就什麼都不害怕了。他的吻,宛如亂世之中的靈丹妙藥,頃刻間將一切痛苦的畫麵,自她的腦海中盡數清除。
有他在,她的心便是便出奇的寧靜。仿佛這世間,再無什麼能傷害到她。
吻過一陣,她終是有些羞澀地推開他,輕聲道:“你手下都在看著呢。”
“他們看著就看著吧。”他十分不滿,依然緊摟著她的腰身,“難道我跟我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是什麼看不得的事情麼。”
話語裏依然藏著幾分王府裏帶出來的傲氣,可她卻很是喜歡。她輕輕撫過他胸口的衣襟,不自知地露出恍惚的笑容。
“阿寶大人!”一位負責報信的腳力騎著馬衝到祁遇麵前,高聲大喊,“老王妃被抓了!”
“什麼!”祁遇狠狠一驚,隨即用力捏緊了拳頭,“那幫廢物官兵,不是說會拚死守住王府的麼!”
他的眼裏頓時燃起滔天的怒火。無論世間如何變化,王府到底是他的家。
他僅僅思慮了片刻,便快步向馬走去。金鯉兒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
“阿寶大人,您不要衝動……”
“我有我的想法。”他轉頭衝腳力點了點頭,隨即又望向金鯉兒,“鯉兒,你去城外避一避,等我回……”
不等他說完,金鯉兒便身手敏捷地跨上馬去。
“等等等,我不要再等了!”金鯉兒坐在馬上,俯視著錯愕的祁遇,滿臉淒涼的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她已經等得夠久了,不想再目送著他將自己送入重重危難,卻什麼都不做。
她無法阻止他,便選擇陪伴他。
祁遇轉頭看了看城中衝天的火光,又再次轉頭看向金鯉兒。她堅強而倔強地笑著,笑容竟是比火光還要明豔,還要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