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番外一 櫻之戀賦
(腳注:本文的《櫻之戀賦》引用現代詩賦作家薛剛《櫻之戀賦序》,全文如下)
蓋造物之多情兮,化初春之“戀”櫻。實大塊之殊氣兮,生特質而純清。長璀璨於東瀛兮,幸輾轉於茲嶺。薰風三月,節屬清明。彭祖園內,鶯飛草醒。漫蔚然之雲舉,布半山之琳瓊。綴便曼之千態,澹素雅之萬種。炫麗景之彌望,泛芳馨之殷濃。花葉互生而交森,瓊苞含潤而雍融。早替寒梅之零落,傳報春聲;乃祛嚴冬之晦悶,已昭憧憬。朵朵撩遊人之妙緒,枝枝喚覽者之意興。
故而潘園九蹊,不言之道斯存;櫻花七日,不絕之韻乃有。夫澄白兮皎比明月,霏紅兮燦似霞駁。類嫦娥之下凡,勝貴妃之醉酡。靚質曠絕,爍浮陽之雪光;雕容自持,矜微靄之貞色。芳儀敷舒,盡展素約。厭爾桃夭李豔,而絕蜂繞蝶謁。雖和顏之可即,近觀焉而莫褻。
忽而東風至焉,含姿影搖。玉儀辭條,落舞飛雪照碧空;曼妙別枝,散作煙霞掩斜陽。不待生之憔悴,不執香之魂銷。心向高天,懷素之誌已揚;身寄淨土,不染之道已彰。蹈清白以為尚,縱零落而存潔,雖風塵之欲穢,然與之曰何有邪?
夫元運弗息,四時代序,物何盛而不衰?貴乎當盛而謝,縱心浩然。遺芳影於塵世,踐履生之壯烈。夫花之烈者莫若櫻,情之貞者莫若戀。櫻得戀之名豈非宜乎?作歌曰:
寒梅落後報春光,
不與迎春鬥芬芳。
開謝去來抱貞誌,
竟得戀名意已揚。
初春,櫻花華發爛漫,有二人坐於樹下對弈,一人著淡雅紫袍,一人著華麗彤錦,風動,櫻花含姿影搖,爍浮陽之雪光,矜微靄之貞色……
洛君臨白子落下,眉眼剪笑:“將軍又輸了,今日可是第三回了。”
今日,是她大婚,與大齊皇帝沈慕寒的國婚,必是空前盛大,喜樂喧囂,普天同慶,威儀四方……
必是,比當年他們那場中斷的婚禮,更為隆重而熱烈……
洛君臨瞧著謝紫華眸中的深暗,不免也沉了沉眸,道:“雖知你心意決絕,但我還是那句話,月兒心中依舊有你,隻要你點頭,我便集結舊部,殺回齊都,江山和美人全都奪回來。”
他淡淡瞟他一眼,沒有作聲。
洛君臨不知情蠱之事,謝紫華也是後來才知情蠱無藥可解,若受蠱一方早早離世,另一方就會煎熬致死。所以,就算他和洛君臨拚盡全力再掀戰亂,生靈塗炭,搶回月兒和江山,可月兒這後半生也就被他們毀了……他難得有一絲嗔惱的表情:“江山是你自己拱手讓出去的,莫要說得好似因為本侯。”
洛君臨笑了笑,笑容微苦:“不就是因為你嗎?我把江山讓給月兒,是想要你娶了月兒,豈料,你這步棋走得怪哉……”
洛君臨想起父皇生前對他說,洛君月其實真的是他親妹妹,隻是當年,父皇為了鞏固帝位,默認了有些人的猜測:認為洛君月是沈淵的女兒,因此,父皇才籠絡到不少齊國舊人,穩住了政局……
其實,洛君月是否與他有血緣關係已不重要,她早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即便父皇離世,他也會像父皇一樣守護好月兒,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他將江山讓給月兒,是他心甘情願,也是父皇最初的心願……
櫻花靜靜開放,芳馨殷濃,倒映在棋案邊的茶水中,一場鏡花幻影。謝紫華端起清茶飲了一口,不由地想起某次月兒問他:“將軍久久未婚,難道是因為軍務太忙?沒時間選擇心儀的姑娘?”
他滿眼裏都映著她的影子,然她惘然無知,還道:“明日我與父皇說說,給你安排相親,早日成家立業,才能為國盡心。”又道:“將軍喜歡什麼類型的?甜美乖巧的?巾幗豪邁的?高冷傲嬌的?妖嬈嫵媚的?”
那時,他就應該早早回了她……“我隻喜歡你。”
對麵洛君臨打斷他的回憶,歎了歎氣:“沈慕寒這個連環計使得絕妙,環環相扣,算無遺策。我真是到最後都沒猜出他是鬼麵將軍……”
這場較量,他早已輸了,從他被四弟洛翼凡囚禁那一刻起,他就輸了,而沈慕寒為了洛君月過來救他,以德報怨,他便輸得更加徹底……
現如今江山安穩,民心擁戴,別說他不想策反,他若要策反,未必能成……
他默了默,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懷疑沈慕寒的?”
謝紫華抿了抿唇:“避塵台上,第一次和他交手。”
那時,他有一閃而過的念頭,皋端的招數很像江鈴戰場上的鬼麵將軍……
洛君臨有些得意道:“那我比你早一些,月兒懷疑他有九夜天石,我就猜到他是沈慕寒。”但他沒有料到沈慕寒會是鬼麵將軍!早已擁有千軍萬馬隻為最後一搏……
他疑惑道:“但有一點讓我困惑至今。不管他是沈慕寒還是鬼麵將軍,身經百戰的人身上總會留下不少疤痕,可是,暗影來報,他身上沒有絲毫傷疤。”
謝紫華陡驚,端茶杯的手險些灑了清茶,確認道:“他身上也沒有疤痕?”
洛君臨眯眼:“什麼叫作‘也’?”
謝紫華麵色愈沉,緩緩放下杯盞。“你說他有九夜天石?”
“尚不確定。”
謝紫華眸中一道厲色劃過:“父親臨終前告訴我,九夜天石能激發人體巨大的能量,還能快速愈合傷口,不留絲毫疤痕……”
洛君臨大驚。所以,沈慕寒的武功才會那樣出神入化、無人能敵……
謝紫華又想起日月雙塔爆炸時,沈慕寒折返回來救他,用肉軀頂住了傾塌的大柱,那大柱千斤之重,豈是凡人可以抵擋……“是九夜天石!”他驚道,隨即猛然一動,卻忘了自己的雙腳被亂石砸損,已然癱瘓,身子往前一倒,滾下了輪椅……
“哎呀!這是怎麼了!急什麼!”洛君臨過來扶他,他緩了半天咬牙道:“我,要見,沈慕寒!”
櫻花七日落,落舞飛雪,散作煙霞。兩位三歲大的稚童舞著木劍在櫻花樹下與洛君臨玩鬧,歡聲笑語的聲音給這唯美靜和的櫻花園填上了溫馨與喜氣,謝紫華端坐在輪椅上,眉眼疏淡地看著他們,嘴角難得勾上一抹淡笑……
洛君臨故意跌了一跤,兩個奶娃娃便像肉團子一樣撲在了他的身上,扭捏道:“伯父輸了!伯父輸了!伯父要帶我們去外麵玩啦!”
洛君臨笑得明朗:“好!好!”他摟著其中一位親了一口:“給你買風車是吧!”
對方撅嘴:“伯父笨豬!我是弟弟!我要買糖吃!”
這兩位稚童是洛翼凡和柳凝雪的孩子,同胞雙生,模樣相似,有時候連謝紫華都分辨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兩稚童肉嘟嘟地跑了過來,抱住謝紫華的大腿道:“舅舅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今天山下有廟會,可熱鬧了!”
謝紫華愛昵地摸了摸兩個小不點的腦袋:“舅舅有事,去不了。”
洛君臨接話道:“你們舅舅今天要見情敵,可沒心情和我們去哦!”
“情敵?”孩子眨巴著眼睛:“是什麼?”
洛君臨戲謔地笑,瞥見謝紫華一計刀眼射來,便改口道:“等你們能熟記四書五經,伯父就告訴你們。”他走來,一手抱起一位,又看了眼謝紫華道:“你確定一個人見他?”
“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
洛君臨一副了然的深情,挑了挑眉道:“我也未必想見他,妹夫的人選,始終還是中意你。”他笑著,抱著孩子們離開了櫻花林……
這櫻花毫不留情地飄落,片片如絮如蝶,若是月兒在,一定存了女孩子的心性命人將花瓣收攏回來做酒釀。櫻花酒,不知她還喜歡喝麼……
片刻,冷燕急匆匆跑了過來,神色有些慌亂道:“將,將軍,郡主她……她又上吊了,說要見孩子……還說要殺了沈慕寒報仇……”
謝紫華冷然挑眉,最後一戰,洛翼凡死了,柳凝雪到如今還執念著要給洛翼凡報仇。這樣瘋癲的狀態,兩個孩子絕對不能讓她撫養。否則,就將成為第二個洛翼凡……
他道:“告訴她,洛翼凡是我殺的。等她哪天想明白了,孩子也就見著了。”
大約巳時,櫻花深處走來兩道身影,一位是輕裝便服的沈慕寒,一位是戴著麵具的居士。一如在避塵台上初次相見,二人沒有沙場上的血氣,沒有金鑾殿的皇威,一身素雅潔白的長袍,融在山水薄霧之中,看不透徹……
謝紫華一直很恨沈慕寒,即便雙塔爆炸之時,沈慕寒出乎意料地過來救他,用凡身肉軀給他扛住了千斤巨石,使他不至於連命都沒了。沈慕寒當時隻說了一句話:“我不喜歡對手半途而廢,我們的比試還沒完!”
已經不用比試了。
他們都愛洛君月,而沈慕寒的愛,可以為了洛君月去原諒自己的仇人、搭救自己的情敵……
這一點上,他輸了。
他曾多次假設,如果沒有沈慕寒,他和洛君月早已成親,舉案齊眉。而沈慕寒的介入,擾亂了君月的生活,破壞了他和君月原本和睦的關係……可這樣的精神勝利法,是懦夫的表現,是弱者的表現。他要假設的不是沒有沈慕寒,而是即便有沈慕寒,他也一樣能夠得到洛君月!
可是……命運卻和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兩廂靜默無聲,唯有櫻花旋舞交織,迷離了視線,淡化了原本應有的肅冷與煞氣。
他看了眼沈慕寒身邊的蒙麵居士,意思是他要單獨和沈慕寒說話。
然而沈慕寒回道:“居士專程過來看你的腿……”
“不用。”他冷冷回絕,僅剩的傲氣,容不得沈慕寒半點施舍和憐憫。
可沈慕寒平靜道:“他是月兒的父親,朕的皇叔:齊文帝太子沈淵,他想治療你的腿,不是朕叫他來的。”
謝紫華:“……”
居士是太子沈淵,當年長宇之戰,他和沈慕寒兵分兩路,引開敵軍,他死裏逃生,卻不知沈慕寒也安然無事。他重傷好後,得知愛妻早逝,深受打擊,一度煎熬在仇恨和絕望之中。他學醫、作畫,廣結異士,重新謀劃複國大計,機緣巧合下才又遇見了沈慕寒……
沈慕寒落發,他才發現九夜天石的凶險,他立刻想到萱兒那裏也有一枚九夜天石,若是傳給了月兒,會對月兒的身體造成影響!他提前讓沈慕寒去找月兒,才又發現了沈慕寒和月兒被神秀國師下了情蠱……
他不願與洛君月相認,是因為自覺虧欠她和她母親太多……洛君月不忘養育之恩,求他放過洛嘯天,他也是盡全力將傷害降到最低。洛嘯天自食其果,終得天報,他多年的仇恨得解,也就徹底放下了……
如今,洛君月還牽掛著謝紫華,他這父親唯一能做的,就是幫洛君月照顧好這個男人……
沈淵查看了一遍他的傷勢,道:“將軍的腿非一日可治愈,需要針灸調理,慢慢恢複。以後,我就住在這裏了……”
謝紫華:“……”
沈慕寒見謝紫華沒有異議,便道:“月兒四處找你的時候,你不出現,現在朕娶了她,你卻急著要見朕,怎麼?又不甘心了?”
他咬牙,冷冷瞪向他的臉:“你的頭發是自然脫落的,不是剃的。”
沈慕寒一怔,眸中墨色迅速轉冷:“你想說什麼?”
“父親對我說過,九夜天石是消耗之石,會對身體產生危害,直至脫發衰竭而死!你也患了血汙之症!命不久矣!卻還要娶月兒!你居心何在!”他有些激動,險些又忘了自己雙腿癱瘓,動彈不得。
一旁沈淵淡定地按住了他,解釋道:“將軍別急。慕寒沒有用過九夜天石。隻是……他的父母皆佩戴過天石,且到後來,天石越戴越小,是融入了體內的緣故……”他轉而探上了謝紫華的脈,道:“將軍的非凡武藝,應該也是繼承了一些謝靈侯體內的九夜天石,但對將軍來說,並無身體上的損耗,隻是頭發略有紫色而已。”
謝紫華大驚。他紫華之名,是因為出生之時墨發帶紫,且隨著年齡增長,紫色的頭發愈來愈明顯……
沈淵繼續道:“慕寒落發已有七年,身體狀況很好,偶爾熱痛昏厥,也隻是情蠱所致,並非天石造成。所以,將軍不必擔憂這個。你們,應該都沒事的。”
他、沈慕寒,月兒,這些因九夜天石而各有特異的後輩們,應該會沒事的。
沈慕寒默了片刻,忽而挑眉冷笑道:“將軍急著見朕,是不是盼著朕早死,月兒又是你的了?”
謝紫華一怔,明知他故意氣他,卻還上了道。是啊!他恨不得他現在就死!
沈慕寒拂了拂袖口櫻花,鳳眸傲然:“你放心,就這一點,朕也要比你晚死!你休想有這個機會!”
他咬牙切齒,輪椅的椅把險些被捏碎了……
沈慕寒不再看他,命人將一個箱子抬了過來:“裏麵的東西,朕看著心煩,將軍自己留著吧!”又道:“將軍既然決意為她好,以後最好不要出現在她的麵前,以免,她有胡思亂想……”
他麵色微深,未再多言,拂袖離去……
櫻花七日落,玉儀辭條,曼妙別枝,如蝶落在眉間指上。大箱子裏,裝著一大摞書寫過的宣紙,宣紙上平放著一枚龍鳳雙璧金鎖玉和一串金剛石佛珠……
他一一翻看宣紙,一張又一張,那娟秀的字跡,不知在何時,在何地,她寫了一遍又一遍……
“……四時代序,物何盛而不衰?貴乎當盛而謝,縱心浩然。遺芳影於塵世,踐履生之壯烈。夫花之烈者莫若櫻,情之貞者莫若戀……”
番外二 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
大臣們最近很恐慌,他們的皇上精力太過旺盛,而皇後傲嬌不予分擔,結果,皇上每天除了練功打樁子就隻有議政批折子,最要命的是,議政之時,若皇上記起的事你沒記住,他認為你應該辦的事你沒有辦好,那你的結局就是……告老還鄉、告老還鄉、告老還鄉……禮部尚書換了一個又一個,眾人不約而同地覺得,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了。
“子爵啊,當初是你教唆皇上喬裝改扮去追這個什麼晏國太子,如今追回來了,你倒是想想辦法,怎麼搞定她啊!”軍師大人說得很直接,副將陸子爵也要吐血了,他才是最擔心自己下一個就告老還鄉的人啊!
那句古話說得好:後宮佳麗三千人,從此君王不早朝。
原來曆朝曆代的大臣們插手皇帝的家事,力勸皇帝選後納妃、雨露均沾什麼的,美其名曰是為宗室社稷考慮,其實是想讓後宮佳麗們替自己分擔一下皇上的精力吧!所以,遇上咱們這種精力旺盛,智商超高,記憶過人的霸君,不弄個佳麗三千人,他們得烏紗帽堪憂啊。
陸子爵摳破了腦門說道:“皇上除了那個小妖精,其他的女人如白菜一樣,看都不看一眼。不如還是用軍師當初那個最直接、最有效、最快捷辦法……釜底抽薪,直搗黃龍?”
軍師一口老血吐了出來,你特麼兜了一大圈子,最後還是要用老子的方法是嗎!
方法說得輕巧,可實施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有多少次,軍師和陸子爵偷躲在寢宮外麵等戰果,可他們威武霸氣的皇上還是被那小妖精趕了出來!
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監,陸子爵道:“不如,下藥?”
軍師:“……”
其實,不用下藥,皇上和皇後整天被情蠱折磨,也是差不多要破戒了。
隻是,這二人太過倔強,越是知道有情蠱作祟,越是控製著自己不要隨性妄為。
用情用情,從心也,而非色。
大概這樣的僵局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春節那天,合宮夜宴,皇上喝了點小酒,皇後也喝了點小酒……
北齊的冬天比之晏國的要冷上許多,雪積得厚厚難行,紅梅是禦花園中唯一的顏色,隔遠了看,豔如朱砂描漫在素白的絹紙上,洛君月蹣跚著步子隨著幽明的翔鳳宮燈搖搖晃晃往回走著,恍惚自己行在夢中,又恍惚回到了晏國的皇宮……
“雲珠,二哥呢?剛才好像沒見他來赴宴?”
雲珠一驚:“公,公主醉了,奴婢扶公主回……”
“我沒醉,”她推開她,坐在了路旁的石凳上,支著腮看著頭頂的梅花:“去叫二哥和父皇來賞梅,梅花開得好美的……”
一眾宮人垂眸屏息,雲珠隻好道:“公主,這裏是……”她話未完,一隻手伸了過來,繡有龍形圖紋的袖口,拂落洛君月肩頭的梅花,牽上她的手……
洛君月抬眸,對上那張英俊非凡的容顏,襯著紅梅白雪,他奪魂攝魄的好看……
“殿下哥哥。”她迷醉地喚了喚。
對方也沒有否認道:“下雪了,夜裏冷,我們回去。明早再來賞梅。”
她出奇的乖巧,點頭,任由他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寢殿走去……
梅香沁心,雪花晶瑩,她軟乎乎一團在他懷裏漸漸變暖,身上的清香迷人,雪花一點一點落在她的鼻尖唇瓣,她躲了起來,埋在他肩頭,乖巧如小貓兒,令人愛不釋手……
回到殿中,她清醒了一些,側過頭來看到他穿著玄色龍袍,金色九龍盤五色雲彩,威嚴莊重,這不是殿下哥哥的服飾……
“皇上?”她正確地喚他。他正在給她梳頭,一絲不苟地卸下她繁重的簪飾,打理她一頭微微泛白的長發,從頭梳到尾,即便他小心翼翼,仍是帶落了幾根銀發,眸中深色難掩擔憂……
洛君月乖乖地讓他梳著,喝了酒的緣故,她胸口難受得緊,很想家……
想起每年春節,二哥無論去哪裏玩耍,都會在夜宴之前趕回來,給她帶回各種新奇的玩意,是他遊曆途中精心挑選的。父皇還仿照民間的習俗,給她封上一個鼓鼓的壓歲錢,祝她來年長高長胖,幸福快樂。合宮夜宴總是格外熱鬧,大哥,二哥,四弟,五弟,還有後宮嬪妃,宗室親人都會前來,歌舞表演,煙花戲曲,賞梅對詩……玩到子時大家也不願散去,其樂融融……
她反觀沈慕寒,剛才的夜宴看似熱鬧喧囂,歌舞升平,溢美之詞不絕於耳,可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是他的知己。他幼年國破家亡,父母宗親離世,孤身一人拚殺而來,滿殿裏坐著的隻是他的臣下親信……說得好聽,都是患難與共出生入死的兄弟,說得世俗些,都是因利而聚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他們這一次擁戴他為帝王,可能下一次卻擁戴了別人或自己……
洛君月忽然就覺得沈慕寒很可憐,比自己可憐很多,迷迷糊糊便問道:“皇上難過嗎?”她抓住他的手,撫慰一般,又歉意道:“對不起……我代父皇向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是父皇占了他的江山,造成他後來的苦難,現在的境地……
他放下梳子,正過身來熠熠地看著她,愛昵地將她鬢角挽到了耳後:“以後不許再想著這些,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謝,也不能說抱歉……都過去了。”他柔柔地吻向她的眉心,滾燙的唇激得她一陣顫顫。
他道:“你願意原諒他,我又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他最對不起的人是你的父母……”
她搖了搖頭,還是不願相信父皇對不起母後的事……
他開始給她解衣裳,一件一件,繁複的禮服沾了酒氣和雪水的濕氣,再不脫掉,她會著風寒。她醉得厲害,靜靜地由他解衣,以為在夢裏,夢裏的他總是這麼溫柔迷人的,可不止做過給她解衣服的事情……
她忽然攀上了他的脖子道:“你應該多娶些妻子,多生些孩子,這樣過年的時候就會熱熱鬧鬧,不顯得孤單……”
他僵了僵,薄薄襯衣貼緊他的胸膛,他能夠感受到那處誘人的軟綿,一陣口幹舌燥,熱浪翻騰,他如實回答道:“我隻想娶你一個人。”
她沒有相信,笑著搖頭:“若不是在夢裏,我就揍你了。”
她所見的,隻有一個男人一生隻娶了一位妻子,那是謝靈侯。其餘的男人,即便是她最敬愛的父皇,也是三宮六院嬪妃無數的……
她勾著醉醺醺的美眸望著他:“你會一輩子都對我一個人好?”
他點頭,明知她醉得糊塗,說了也是無用,但還是道:“其餘的人,我沒興趣……”
她如此迷人勾魂,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在了懷裏,掌著她的腦袋,咬住了那雙水色殷紅的香唇……
唇瓣柔軟甜馨,如含了塊濃蜜,想要品嚐更多,所以撬開她的貝齒,糾纏住她的丁香小舌,溫柔含弄著,濕噠噠撩人。
她不再抗拒,熱情地回吻他,舌頭在他唇上一點一點親吻舔舐,一連串的火花竄開,劈裏啪啦,炭火紅彤彤就是兩顆燃燒的心……
滿室溫馨情濃,金鉤雕床芙蓉帳,錦被絲滑如肌膚,情蠱兌著酒釀烘得人難以自製,他原本想做足前戲,慢慢解去她的衣裳,然而衣帶打上了死結,他也是急了,用力一撕,布料便撕裂開來,從上到下一直撕至腰部,入眼的景致燒得他一塌糊塗,如果這是場戰役,對手實力太強,他死得屍骨無存……
他喉頭滾動著,繃緊沙啞的聲線滿滿的欲望:“月兒,我要你。”
她全身燒得凶,難耐地呻吟了一聲,神智早已飄蕩去了洶湧翻騰的海洋,海浪在一波一波衝擊著全身,床邊的龍鳳呈祥的燭台恍惚飛了起來,變成天上融融紅日,海水不斷升溫,細細的汗泌出,香氣愈烈,愈難自拔……
她伸手主動去解他的衣服,摸索著觸碰他健碩的胸肌,微微戰栗,瑟瑟發抖,他便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驟然進入那一刻,她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卻沒有叫出聲音……
“痛?”他停了下來,退出了一點,他也感受到了痛,她必然比他痛上百倍。
“不要!”她羞惱,震驚,可再掙紮,他卻強壓了下來:“月兒乖,就這一次。痛就叫出來,我在。”
猛然挺進……撕裂般的劇痛,骨頭似要迸裂。她大叫,咬緊了唇,眼淚不受控製地狂湧……
他已無法中止,抱緊她因劇痛而蜷縮顫抖的身體,欲望如猛獸肆虐,墨眸一片深黑不見底……
“混蛋!”她捶打他,推開他,狠抓他……
可他力大無窮,一貫到底,接著衝擊,身體就像到了死亡的邊緣,眼前白光炸開,喊聲叫聲全都堵在了喉管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