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直到曹膽找上門來,我才知道自己中招了。我沒想到敵人如此狡猾,讓我像個天真的孩子似的,被老謀深算的大人給耍了一次。這讓我麵對秦總編,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能力有頭腦,本來是奇襲白虎團,結果倒落入人家的圈套。
事情壞就壞在自己在酒桌上的那副拿腔作勢。POSE擺得很好看,可是中看,卻不中自己的用,這不比中國式的武俠片裏,在使出必殺技前要做出很花哨的動作,還要做上一兩分鍾,但敵人決不會乘機偷襲,盡管這是個好機會……老女人她兒子後爹卻擅長偷襲。想想也很正常,不然他也成不了如今的氣候。
酒後不久,我便接到了曹膽的電話。在電話裏,曹膽也沒告訴我是啥事,隻是語氣急促地跟我說,趕緊回來,趕緊回來。我問他到底是什麼事情,曹膽就說,是非常重大的事情。這有點像過去的舊式父母,誘騙自己的兒子回家和自己相的媳婦完婚,動不動就說自己已經病入膏肓了,再不回來就見不著最後一麵了。可是我聽曹膽的語氣裏除了急促,還帶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就知道他不會拿這類借口騙人。但我也不能不回,再不回,就是拿領導不當回事,是抗命不遵,要受到懲罰的。這讓我此前對采訪有可能進行不下去的擔心,變成了現實。隻是不知道,回去後曹膽又該如何料理我。
許楚楚也是一臉的無奈,全然沒有為我脫離危險而充滿著欣慰的表情。她看著我收拾著行李,卻依舊在那拚命死扛,我不回,我就不回,我就在這兒等你,你不會告訴我,你不會再來的吧?!你一去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我哀歎了一聲,停下了手頭上的活,走到她的麵前,主動拉起了她的手,心亂如麻,不知道接下來是否還有機會。嘴裏卻說,我也希望我能回來,可是我這一回去,都不知道發生了啥事,說不準罷我的職,把我趕出報社都不一定,到時候我連記者都做不成,就沒辦法采訪了。說得許楚楚又將頭低了半分,連手也要從我的手掌中往外出溜了。
我依舊有些迷茫,忙活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收獲了多少。我也得回去整理整理一下思路,不然,我都有些亂了。
許楚楚這時猛地一甩手,像個火山似的爆發了,好,好,你走,你走,你現在就給我走,這個世界上不是你一個記者,也沒說采訪的事情一定得記者才可以。反正我要留下來,我來采訪。我要找到我阿姨那兒媳。我要找他那陰險的蛛絲馬跡。我翻箱倒櫃翻江倒海也在所不惜。我就不信他的解釋,管你愛信不信,他那是撒謊那是欲蓋彌彰……
我隻好先許楚楚一步回了報社。
看到曹膽,我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工作近況,向他做一下具體的彙報。曹膽倒是不慌不忙,止住我想要說話的欲望。他說,我先給你念一下新聞中心對你的處罰決定吧,不過這決定不是最終的,暫時還沒上報報社,你有權為自己申辯。
我不禁大驚,沒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都已經被新聞中心給處分上了。曹膽開始拿出印在紙上的處罰決定,慢條斯理地念道,處罰決定:鑒於新聞中心劉天同誌在外出采訪某煤老板的過程當中,吃拿卡要,嚴重違反了新聞從業者的職業道德,影響了報社的形象,給報社的聲譽造成了損失,特此扣發劉天同誌三個月的獎金,並撤除其新聞中心副主編的職位。見我目瞪口呆,曹膽拿著那張紙,在我麵前來回晃蕩,晃得我眼珠錯轉,神經錯亂。他還一個勁地問,聽明白了沒有?要是沒聽明白,你把這個拿過去看看。
我一把就將處罰決定抓到手上,隻見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印著曹膽剛才念叨的那些話,一個字沒出差錯,看樣子曹膽早已把這些話牢記在心,熟稔在心,即使不用看,也能脫口而出,比背書還要流暢。
曹膽說,其實你應該感到萬分地慶幸,沒有把你從這個中心趕出去,都算是我——不對,都算是我們新聞中心的大度。
可是我依舊慶幸不了,我沒法慶幸,我吃什麼了拿什麼了卡什麼了又要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