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雲密布,朔風怒號,天地間一片蒼茫。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大地,天峰山脈中冰封萬裏,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的景象,平日那些橫行強大的魔獸仿佛也承受不住刺骨的嚴寒,紛紛隱匿無蹤。
除了呼嘯的北風,山林間一片寂靜。
忽然,雪地中出現了一個異常瘦小的身影,看上去隻有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拖著一捆與體型完全不成比例的柴禾,艱難地行走在雪地中,在他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很快就被飄落的大雪所掩蓋。
數九寒天,男孩仍穿著單薄破舊的短褐,渾身被凍得瑟瑟發抖。無論他把衣服裹得多緊,凜冽的寒風猶如一柄柄利劍,刺入衣衫的每一處縫隙中,不斷侵襲著他瘦弱的身軀。
大約走了半晌之後男孩停下腳步,抬手抹了抹被凍得發紫的臉膛,而他的目光則透過重重風雪望向遠方,此處已經能依稀看見小鎮的輪廓了,那片黑色的石牆在千篇一律的冰雪中顯得格外紮眼。
這一幕令男孩不由精神一振,“爺爺你再等會,我馬上就回來了。”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嘟囔著,隨後緊了緊身上綁縛的繩索,繼續艱難地往小鎮方向走去,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力氣。
就在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小鎮之外。男孩一把鬆開綁縛在身上的繩索,精疲力竭地坐在雪地中喘息起來,隻是此刻連他的喘息聲都顯得異常虛弱。
由於小鎮臨近天峰山脈,鎮上的居民時常遭到各種魔獸侵擾,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爆發小規模的獸潮,每次爆發獸潮都令他們損失慘重。於是鎮上的居民合力建造了一座堅實的屏障,用丈許高的黑色石牆將大部分生活區圍起來,以抵擋魔獸的侵襲。
不少附近村落的人為了得到庇護,紛紛帶領家人妻女加入這座小鎮,令它的人口規模和繁華程度遠超山脈邊陲的其他小鎮。
小鎮也因此得名——黑石鎮,那個瘦弱的男孩名為夜夕,或許也算是黑石鎮上的一個居民。
休息了小半天,夜夕才感到自己身體中又恢複了一絲力氣。他強撐著站起身子,抖落身上的積雪,吃力地拖著那捆柴禾往小鎮內走去。
入口處的幾個守衛隻是淡淡地瞥了夜夕一眼,便任由他進去,沒有人表現出要幫他一把的意思,神色異常冷漠。
一路上行人稀稀落落的,且都裹著厚實的獸皮棉襖,自夜夕身旁匆匆而過。天還沒黑,不少店鋪就已經關門打烊了,平日熙攘喧鬧的街市,此刻變得十分清冷空曠。
夜夕回頭望了望地上的柴禾,心中暗道,今天又變冷了,希望這些能賣出個好價錢。
迎麵走來兩名男子,其中身材略為矮壯些的男子說道:“這天氣真特麼的冷啊,外麵的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一樣,生疼生疼的。”
另一個高瘦些的男子深有同感地道:“我在家裏也跟蹲雪窖似的,你看這天上彤雲密布,肯定還要下一場更大的雪。距離封山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到時候你就能抱著你那新娶的媳婦從早睡到晚。”
“你不是也一樣。”
就在兩人露出會心的笑容時,一個虛弱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兩位大伯,你們需要柴禾嗎,隻要十文錢就能買到一大捆。”
聽到這個虛弱的聲音,矮壯男子嘴角的笑容驟然一凝,轉而露出一臉嫌惡之色地道:“怎麼又碰到了你這個掃把星。”
麵對矮壯男子的惡劣態度,夜夕依舊強顏笑道:“如果大伯你想買的話,隻要八文錢,不,隻要七文錢就夠了。”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跟老子搭上半毛錢關係,除非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買你的東西。”
“這位大伯,請問您需要柴禾嗎,這麼一大捆隻要七文錢就夠了。”夜夕毫不氣餒,又向另一名獵戶問道。
雖然夜夕衣衫襤褸,臉上更是髒兮兮的,卻將那雙烏黑如墨玉般的雙眸映襯得愈發清澈明亮。
高瘦男子聞言猶豫了片刻,但是當他看到夜夕被凍得發紫的臉膛,又看了看夜夕背後與身形完全不成比例的柴禾,目光一陣閃爍,最終還是將手伸向腰間的口袋。
見他動了惻隱之心,矮壯男子急忙拉住他的手,道:“你忘了嗎,上次你買了他的東西,當天晚上你婆娘就跟別村的人跑了,害我陪你喝了一個多月的悶酒。難道你還想那個剛娶來沒幾天的小媳婦也被人拐跑了。”
被矮壯男子這麼一說,高瘦男子伸向腰間的手頓時僵住了,良久才歎息道:“唉,我們走吧。”說完不再看夜夕,與矮壯男子一起轉身離去。
夜夕隻是回頭望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向來往的路人賣起了他的柴禾。隻是大部分人見到夜夕,即便未和之前的矮壯男子一般惡語相向,也仿佛碰到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麵對其他人的厭惡和鄙棄,年幼的夜夕心中並未生出太多的情緒,因為他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知不覺中,夜夕已經穿過了半座小鎮,他感到自己的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沉重,過度地透支體力已經令他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
前方出現一家規模不小的典當鋪,其他店鋪都已經早早地關門了,唯獨這家當鋪門前還佇立著數名客人。
仰頭望著那塊鎏金的周氏招牌,夜夕不由自語道:“今天上街的人太少了,遇不到肯買我東西的,難道又要賣給那個可惡的家夥嗎。可是那個家夥肯定會無恥地壓價,上次那麼一大捆竟然隻給了我三文錢!”
就在夜夕猶豫不決時,當鋪中傳出一個充滿市儈的聲音:“呦,這不是夜夕的大少爺嗎,今天怎麼有空光臨本店,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啊。”
隻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夜夕口中的周扒皮,費勁地挪動著他那一身臃腫的肥膘從門框裏擠出來。周扒皮頭戴黑色氈帽,嘴上留著兩撇細長的胡子,仿佛是為了彰顯自己“尊貴”的身份,厚實的獸皮襖之外居然還套著一件大紅綢緞,一身裝扮可謂惡俗至極。
夜夕強忍住轉身離開的衝動,道:“周老板,請問您需要柴禾嗎?隻要十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