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真把她逗笑了。他趁機親了她的嘴,她也乘勢用雙手揪住他的脖子,他便去撓她的胳肢窩,她癢得拚命地扭動起來,本來想象中最可怕的時刻,在不覺中圓成了一個美妙的夢……
陳素雲每每回憶起那難忘的時刻,總覺得身體裏好象有許多條蟲子在蠢蠢欲動。“阿拉老楊總是把我當成孩子,恨不得飯也喂我吃,衣裳也替我穿,什麼事都不要我動。”她總是這樣對柳河坊的婦女們說。
婦女們也總是討好地附和:“象老楊這樣的好老公,真是天底下難找啊,嘖嘖嘖!”
往事總是比現實更美好。陳素雲在她丈夫的單位裏一晃呆了三年。因那時候大城市裏沒有戶口的人不能長住,她就帶著兩個孩子從上海來到柳河坊,住進楊家上輩傳下來的三間老屋裏。
接著,她把鄉下的老母親叫上來,把照看孩子料理家務的事都交給了老母親,自己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往外跑。老母親雖然辛苦,但比起在鄉下受貧下中農管製好多了。
因柳河坊居委會主任祁大媽不識字,急需找一個文書。陳素雲把家務全部扔給了老母親,便經常到居委會幹些義務工作,很快被祁大媽挑中。但陳素雲當文書不到半年,又當上了治保主任,同時仍然兼任文書。
從此以後,陳素雲成了柳河坊實際上的一號人物。因為作為居委會主任的祁大媽,雖然是一個辦事公正,在居民中德高望重的老共產黨員,但她隻字不識,她決定的事陳素雲無論在文字上怎麼做手腳,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等到上麵批下來時,已經成了上級領導的決定,祁大媽對上級領導的決定是堅信不疑的。而那時的居委會是每個居民家庭的主宰。誰家的孩子進工廠,誰家的孩子去農村,誰家的孩子去邊疆,都是居委會決定的。因此,在柳河坊,陳素雲成了人人奉承,個個害怕的人物。那時候買什麼都是憑票證的,但居民們寧可自己不吃,自己不穿,自己不用,把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送去孝敬她。陳素雲家後門口正好有一條備戰用的簡易環山公路,每當夜色朦朧之時,這環山公路上便有慌慌張張的黑影,四下裏窺探一遍之後,做賊般地鑽進陳素雲家的後門。但其實即使被人瞧見,也決不敢聲張的。
在大家都麵黃肌瘦的年月,陳素雲卻吃得更加白白胖胖,打扮得也更加漂亮了。但不管這新衣裳是誰孝敬的,她還是那句老話:“阿拉老楊剛從上海寄來的,我叫伊勿要買,勿要買,阿拉老楊就喜歡給我買衣裳,有啥辦法?”
柳河坊是一條全市有名的窮巷,那些家裏經常揭不開鍋的居民怎麼向陳素雲孝敬?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各人自有各人的招數。做泥水匠的為她修灶作漏刷牆壁,做木匠的給她修床做櫃換窗箍馬桶,做漆匠的把她的兩扇大門漆得鋥鋥亮,做石匠的把她家門口的高台階修的嶄新嶄新……還有一位剛剛高中畢業的男孩名叫章小牛,為了爭取一個進工廠做工的名額,簡直成了陳素雲的家庭保姆。這章小牛身大力不虧,為陳素雲家挑水劈柴擦地板,在陳素雲麵前有求必應,她家裏的所有力氣活他全包了。沒過多久,章小牛果然進工廠當了工人。但章小牛沒有忘恩負義,晚上下了班就往陳素雲家裏跑,陳素雲也老實不客氣,小牛長小牛短地使喚他。這樣過了一年多,有一天陳素雲突然關緊家門不讓小牛進去,章小牛失魂落魄地從前門轉到後門,又從後門轉到前門,這樣瘋顛了好幾夜,小牛的母親夜裏出來尋兒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勸兒子回家去,小牛卻還是固執地呆在陳素雲家的後門口不肯走。兒子不走,娘也不走,賣蔬菜的杜大嫂後半夜出門去進貨,看到這般情景,悄聲說:“快回去吧,我鄉下老家有個蠻漂亮的侄女,正想嫁個城裏人。你是國營廠的工人,人家正求之不得呢!回去吧,我把那美人妞兒叫來跟你見麵,你肯定魂兒都會掉了呢!乖!小牛,回去吧,啊?”杜大嫂的這番話倒真靈,小牛乖乖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