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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遞給老金頭一包衣物,同時遞來的是一雙肥腫粗糙的雙手。漸漸地,刺眼的光暈在伸手之間黯淡下去。盡管手指失去了原來該保持的形態,但不難看出這是一雙曆經生活磨難的女人的手。

她一句話沒說就一直俯視著老金頭迷茫的老臉,直到她想起此行的目的才化解開相對僵持的局麵。“我女兒在哪點兒?”

老金頭指向屋子,右手的食指還沾著肥皂泡沫。

她走進棚屋,看過了仍在酣睡的傻姑娘,麵無表情地對老金頭說:“你想娶她?”

“不是的!她都可以做我孫女了,我啷個會……”

不等他說完,她打斷了他:“你喜歡她嗎?”

“這個娃娃腦殼不好使,可她心眼不壞。”

“你喜歡她不?我問你。”

“這麼天真善良的娃娃,哪個不喜歡呢?”

“好,既然你喜歡我家姑娘,你就娶了她。”

老金頭心裏一怔“她是笨了點,但還是無大害。你們就不要她了?而且我們也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

“我不管你到底對我家姑娘做過啥子,我不想聽,也不想曉得。我家姑娘命苦,本來也就是一個清秀聰明的娃兒。小時候發了高燒,她爸也嫌棄她是個女兒,就一直拖著沒治。反應是慢了點,後來又被婆家退婚,才落得今天這個模樣。不要看她瘋顛顛的樣兒,其實她啥都懂。你別嫌棄她,雖說……好歹她也是個姑娘家。你當她是女兒也好,當她是個……女人也好。隻要能給她口飯吃,好好照顧她,我就替她感激你。”她撲通跪在老金頭麵前,“免得留在家裏也是遭罪。”

“你給我跪下來也沒用啊,那姑娘的老漢兒找我要錢,我拿不出錢。但我敢說隻要她來我這裏一回我都會好好對她。”

“你是好人,我看得出來。我希望你帶著她離開這兒。”

“這裏是我的家,我讓我一時啷個……我也那麼老了……”

見老金頭為難,女人從懷裏摸出一包用油紙過得嚴嚴實實的口袋塞到老金頭手裏。他摸出來那是一遝錢。

“你收回去,你要給我的話,我就不讓你閨女來了。”他徹底被激怒了。像老金頭這樣的老好人很少發脾氣,這次尚屬首次。

女人溫順得像隻小羊羔,收起了先前迸發的情緒變得沉靜。她擱下女兒的衣物,默默地離開了。臨走時,她說:“有時候,我恨自己做的孽,生下的女兒替我受罪。看她在世上受別人的白眼,那些流氓逗弄她,她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我希望她有一些誌氣,會麵對這些戲弄突然爆發,像個正常人一樣挽回自己的自尊。但是她不會。她沒有體會過親情的關愛,沒有朋友,更沒有愛情。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甚至親手殺了她。我一次次對自己說‘你不是我女兒’,可當她又蹦又跳,又哭又鬧地叫‘媽媽’的時候,我才明白她不過是個娃娃。”她告訴他,她會去跟她的父親談,有這個女兒跟沒有對他來所都一樣。隻希望老金頭能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有什麼困難就去找她。

就此之後,誰也沒見過姑娘的父母。後來說原來他們搬回了老家繼續在集市上做買賣,弟弟則擺攤賣些治療傷風感冒的小藥。

大家都猜測老金頭拿出了三萬元錢,因為他們沒有帶走傻姑娘。不是老金頭出錢買的,哪個父母願意把女兒留給這條老狗?看來這次老金頭下了血本,買了個小媳婦。平時看他舍不得吃穿,他在這方麵倒是挺慷慨闊氣。

幾乎所有的人知道吝嗇的老金頭花了一大筆錢買了一個年輕的姑娘當媳婦。羨慕還是忌恨?各種情感從四麵八方湧來,無數淫邪的眼睛開始圍繞以前未曾關注的殘破小屋。

寒假又到了,大學所在的城市很早就下起了雪。寒冷的冬天讓人近乎絕望。不論你如何抵禦,總有浸人骨髓的蕭瑟從觸碰不到的縫隙深入你的肌膚。馬馬虎虎地考完最後一科,我坐著當晚的火車回到了熟悉的城市。這次跟以往不一樣,我提前回去了,但沒有告訴父母。

辮子朋友黃兵晚上就接我去酒吧玩。別人都叫他黃鴨子,他的外號全是因為別具特色的聲音而來。在學校裏,我吃喝賭癢癢都來,除了嫖。可能是地理的優越性加重了我內心的優越感和高姿態,不願意在外和肮髒的街客苟合。這就是所謂的精神潔癖。此刻,我總算是回到了家,歸屬感會讓人產生某種不切實際的幻覺,似乎整個城市的人會將你融化為其中一份子。沒有任何所求地接受你、容納你,你甚至開始相信自己能坦誠對待所有人。當然別人也會投桃報李。

除了我的女朋友,不過她剛離開了我,我也不需要叫“女朋友”的動物。趁著暈頭的醉意,我第一次進入陌生女人的身體。眼花繚亂的眼前幻相,連她的五官都沒有拚湊好,就慌亂地擠出了那東西。操,她翻過身來。我想我弄髒了她的身體。隻是鬆軟的四肢支撐不起我的意識,我睡了過去。

在旅館裏消沉了好幾天,該回家看看。黃鴨子開車送我回去,他真算是我的鐵哥們。我們在同一個小學、中學,高中,一起長大。我去了大學,他則在當地小有名氣。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的感情。關於女人那些破事,還是他教會我的。

我們一起逃課。在廁所裏,我照他的樣子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握住自己。先慢慢的,然後沒命的抽動。可我沒有一點感覺,廁所裏的味道飄繞,很難讓人聯想到與快樂有關的事情。“閉上眼睛,腦子裏想像你喜歡的女人的樣子,親她。”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親她的脖子,她的胸部,掰開她的雙腿。你看到了什麼?”

“漆黑一片。”

“對,朝那兒,像狗一樣狠狠地操她。”就這樣,我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獸性。“像隻狗一樣狠狠地操她”,我曾無數次在這短小的咒語下變身一隻沒有思想,繼而沒有四肢的怪物。自己滑溜的身體在別人的身體裏拚命地翻滾。

“交個女朋友不如養條狗,”黃鴨子安慰我,“連撿垃圾的老狗都能養女人。你又何愁呢?”

“什麼瘋子?”過了一秒鍾,我想起來他說的是誰了。

“老狗配母狗。他還當自己老當益壯,遲早要被母狗玩死。”

“你是指?”

“老金頭花錢買了那個瘋女人做媳婦。別看那個女人又瘋又傻,髒是髒了點,但也長得俊俏。這種女人,用顆糖就可以騙到手……”他講的很起勁,看見我一直盯著他,慌忙開始解釋:“你看我幹啥子?我沒有把那姑娘啷個啊!”

“你和禽獸有兩樣嗎?”

“廢話!”

說話間,車窗外一列火車橫貫而去。荒野中有個飛馳的人影追逐著遠去的列車,快樂地呼號。

父母忙著照料生意,我又在家閑了幾日。身體快要發黴了。黃鴨子約我喝茶,想想前幾天的招待,我謝絕了。可自己又想出門逛逛,為避免碰見他,我想到了一個去處。

鐵道從小區旁經過,這頭小區熱鬧鼎沸,另一邊則冷清得很。加之那有個無人管教的瘋子,好多人都不走鐵路的下穿隧道,害怕挨瘋子的黑打。老金頭與“小媳婦”生活在了人群之外的一座孤島上似的。

下穿隧道兩邊長滿了雜草,濕潤的土地上鑲嵌著兩條清晰的車輪印子。穿過了隧道,頭上的天沒有了樓層的遮擋和阻礙,天空更加蔚藍,不摻雜任何的雜質。非要找出不足,我猜應該是幾隻低飛的鳥兒給純藍的天空蛀了幾個無法修補的蟲洞。

空遠的蒼穹籠罩著荒野上的小棚屋。靠近小棚屋,從洞裏一窺究竟,老金頭不在。隻有個姑娘昏睡在床上,她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女瘋子了。我踱步邁進去,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吵醒她。我隻想看看,她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

我剛推門進屋的一刹那,她從床上跳起來,“哇”嚇了我一跳。光溜溜的身子。她剛才是在假裝睡覺,故意嚇唬我的。見計謀得逞,她一臉高興。很快她發現麵對著一個陌生人,開始顯得遲疑。

我盯著那對慘白又豐滿的乳房上,不禁想去試試那感覺。軟綿綿的,像發了酵的麵對,同我那晚摸到的感覺不一樣。

她打掉了我的手,“糖!糖!糖!”伸手找我要糖吃。我翻遍了口袋沒有找到糖果,給了她錢,“錢,買……糖……吃……”一邊說一邊打著手勢。

似乎很有成效,她把錢攥在手心掄著我的手緊緊按在自己溫暖的胸口上。她不知道這對她意味著什麼。

閉上眼睛,腦子裏想像你喜歡的女人的樣子,親她的臉,親她的脖子,她的胸部。掰開她的雙腿……像隻狗一樣狠狠地操她!

抓住她的手,把它放在我的臉上,接著我的脖子上,我的胸口……慢慢地往下移動。她即將看到的我會和老金頭不一樣,它會完整地向她展現一個真正的男人。至少是嶄新的,和她年齡相符的蓬勃生命。她一碰到我,我就膨脹起來,心中急於讓她感受到我對她的禮遇。

誰曉得老金頭從哪兒冒了出來,拉住我的手說要送我去警察局。我哀求說,我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學生。這樣會毀了我的前程。他是如此固執,不肯放開我的手。我急了,與他互相抓扯起來。那女人受了驚嚇,鑽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不停地顫抖:“爸爸,媽媽,別打了。”

禽獸。老金頭企圖扼住我的腕子,他沒有成功。我輕輕地一扯又掙脫出。“你們這些人渣,一定要送你們進監獄。”

你又何嚐不是人渣?霸占一個瘋女人任你作踐。你又能好到哪裏?

你。氣得滿臉通紅的老金頭突然倒在地上抽搐,看到這情形,我拿出手機要撥打急救電話,想了想又放進口袋。盡管驚慌不堪,但還不至於讓我失掉理智去自投羅網。

我把她從床上拖了下來,抓住她冰冷的雙手,讓她看看這條正在死去的老狗。沒有流血,他淚光閃閃的責難眼神就黯淡下來漸漸消失了。不用銷毀任何證據,我就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握住她的手,我有些不舍。那再讓她摸摸我吧!她驚恐萬分的眼神沒能讓我再次興奮。我失望極了。

看著他躺在地上,她似乎內疚了,“我用小雞雞砸死了他……警察要抓我……”

警察檢查出老金頭是死於心髒病發作,至於傻姑娘嘴裏說的那些瘋言瘋語,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又在田野上四處奔跑,在鐵路上玩耍。隻能說她可憐,好不容易生活得好點,老金頭又死了。再也沒人會像老金頭一樣對她。可憐。

在城市中心向西望去看不到邊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以城市人自居,沒有資格用高傲的眼神看待生活在周圍的村民也好,城市人也好。附近的人知道老金頭和他瘋媳婦那些不三不四的鬼事。很長一段時間後,大家再也沒見到她了。有人說她沿著鐵路跑了,有人說她被火車碾死在了鐵道上,也有人說她被抓緊了瘋人院。瘋女人向每一個病友不厭其煩地講述用陽具砸死老金頭的故事。

我坐在廣場上,看著遛狗的老太太和老頭子們,還有那些蹦來跑去,撒歡、媾和的雜種狗們。在這裏沒有純種高貴的犬類,隻有遍地奔跑說不上品種的雜交品種。

滿眼都是竄來跑去的狗,我想起書上看到的一段話:為了保持品種狗類們的純血統,通常人類允許犬類隔代交配。這樣就能遺傳到最優秀的基因,繼而延續純種狗類的血脈。沒有人懷疑這種方法的可行性和潛在的危險性。這種做法會長生高比例的遺傳病症,而人們更願意相信這種病症是純血統的表現。脊背不突出的犬隻不配被稱為羅德西亞脊背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