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漩渦(2 / 3)

慘白的臉在月光下尤為更甚,像是會發出白光一般,我怕她的臉會在放射了所有的能量之後精疲力竭,沒有能力再聚合這張淒怨而慘白的臉蛋,被一陣輕柔的晚風吹散不見。烏黑的頭發頂上有月亮破碎的身體影子,長長的頭發披在肩膀上,幽怨的氣質迎風而上,吹得一塘池水更加深藍而憂鬱。她慢慢地移動自己的腳步,步子很輕很輕,吸引著我。

我不自覺地伸出了手從背後搭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她沒有受驚大叫,而是很優雅地慢動作地轉過了頭,看著我對著我莞爾一笑,我也對著她笑了笑。

“這麼晚了,你出來幹嘛呢?”

她的右嘴角向上咧,“散步,月色好”,簡潔而明了,未多一個字。我喜歡她的明了直白,不拖拖拉拉。

“能和你一起嗎?”我厚著臉皮問了一個答案確定了的問題,難道還有人會拒絕?這種預先設置好答案的問題,不過是一種友好的示意和表示,倘若拒絕了,不過是給對方尋了不開心。像她這麼溫順,看起來又如此病怏怏的嬌柔的女孩兒怎麼會說不字呢。

她沒有回答,隻是對著我抿嘴一笑,示意由我隨意。我肯定不會放過與她相處的機會,試圖更加深入地了解她,有關她的一切。在我的眼裏,即便是太陽和月亮集體消失了,也沒有我想接近她,窺探她的好奇心重。

一路上她不怎麼說話,我並不覺得尷尬,我靜靜地走在她旁邊,偶爾不經意看到她因過於慘白的臉蛋的襯托下那鮮紅的嘴唇,以及感受到雪白的手散發著水仙花的味道和光彩。慘淡的月光照得她如此的美豔,讓我心猿意馬,她是迄今唯一一個讓我感到心髒在蹦蹦跳動的女孩兒。過去的十八年對我而言,我不過有著一副僵死的身體沉睡在潮濕的墳墓裏,如今在淒清的月光照射下,陌生女子狠毒的親吻下,我又重新從冰冷的墳地裏,一把手一把手,迫不及待地刨土而出,忍不住想去親吻冷豔的女巫。就讓她把我變成長滿疙瘩和膿瘡的癩蛤蟆吧,就讓她在親吻後扯開喉嚨嗬嗬哈哈露出怪異的笑聲,就讓她張開血紅的小嘴露出雪白的尖牙對準我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我不在乎了。

黑暗讓人類滋生了無窮的幻想,她畢竟是人類,並沒有在我的身旁像個中國傳統僵屍那樣僵硬地跳躍,沒有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自己醜陋的麵貌,沒有變成一隻黑蝙蝠一呼而上朝著深藍色的夜幕飛去。到底,我還是忍不住靠近她,走路故意甩動自己的手,裝作不經意觸摸了她的手背。她的手背有些冷,夜晚天氣清幽的原因;皮膚有些鬆弛,瘦弱的人當如此。沒有抽回手,她對著我微微笑,又轉回了頭,沒有嗬斥我,或是表現出對我的厭惡。在我心裏開始琢磨著她對我的好意,甚至將其抬高到愛情萌芽的崇高香台上,巴不得立刻跪在她的麵前,乞求一點點憐憫的金雨澆灌著幼小而萌動的胚芽。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冰雪女王一般的高潔,手裏握著我跳動的心,露出的是馴良多情的笑容,不斷對我示好。我想我真是喜歡上這姑娘了。

我們圍著池塘悠閑散步,池邊的石子路擱得我腳疼,我拱起了腳背小心翼翼地走在她的身邊。皎潔的月光飄蕩著一種飄渺的神意和半點的悲涼,憐惜地撫摸著池塘邊的梧桐樹,它如同被棄的少女,如此的美麗、純潔,幹淨的眼神裏折射著愛情無私給予少女的哀怨。梧桐樹勾起了厚實的背脊,傾聽少女手指裏藏匿的悲哀,摸得這些健碩的男子們脊背發麻,在大地上投下了歎息的陰影。

我想我一定是著了魔,將眼前的一切都圍繞著她的身姿徐徐展開,我是一個畫家,把自己的心上人帶到了自然的身體裏,撩開了卷著的畫軸:清冷的月夜,皎潔的月光,多情的梧桐,孤寂的涼亭,安詳寧靜的荷花池。兩個心頭背負著淡淡哀愁的青年人,在相互地感應彼此的情感。是的,我愛她。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除了剛才那一句。纖細慘白的手指撩過了垂柳的枝條,說來奇怪,柳樹枝條竟羞澀地卷了起來,我看了這景象著實很驚詫,她姣好的容貌,柳樹也羞於她輕柔的撫摸,害羞地藏起了自己的手。它一定在聞著手上她觸摸後留下的香味,回味著她給予的柔情。

我回頭望去,噢,她走過的每一步大地上綻開了一朵粉色的蓮花,夜色的緣故,粉色帶著點黑暗地府來的幽暗光彩。我善於幻想的頭腦中的仙子,在我的感召下降臨人世,在我的身邊同我散步。我實在是掩飾不了興奮的神經,腦海裏陽光下的荷花池,那些漂浮的荷葉,綻開的荷花嗖嗖地在我的麵前奔跑旋轉。一股強勢漩渦在吞噬著處在災難中心的我,周圍的景象在我的眼前升騰開去,越來越高,或許它們沒有升高,隻是我在被向下吞噬。隻有一個念頭占據著我的心:我要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