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不是每一條道路都能通向羅馬(2 / 3)

第三十章 一個老姐攪爛一鍋粥 兩個外貿下活一盤棋

區亮這邊卻不順利,可謂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昨天,他才以項上人頭擔保,保證做外貿不會虧,說服了喻芳和其他幾位,並招來了兩個啥都不嫌棄的即將畢業的外貿業務員阿丹和阿婷。本打算隻招阿丹一個,可阿丹說,要招兩個一起招,不招阿婷,她也就不來了。“割斤後腿子,還要搭二兩朝頭肉!”區亮一咬牙,都要了。

今天,區亮老姐拖著行李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說她們廠倒閉了,要來他公司上班。區亮擔心同性子急脾氣暴的老姐合不來,也擔心老姐和其他員工鬧別扭,就一口拒絕了。

哇噻!這下可不得了了,老姐不管不顧,一哭二鬧三上吊,大罵區亮沒良心,說當年要不是她掙錢供區亮上學,區亮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出息;又說區亮今天發達了,六親不認了,她在別處找工作要求情托關係,沒想到到自己親弟弟開的公司來上班也還要說好話!甚至還說她的同事朋友都知道,她有個能幹的弟弟開了個大廠,很了不起,沒想到親姐姐來掃地抹屋都不讓,這事要是傳出去,她還有何麵目苟活在這世上?區亮說老姐言重了,簡直不是那麼回事,說到最後就說:“我不要你上班,照樣給你發工資,這下總行了吧?”不行!非要上班。不要她上班,就等於要了她的命。

天啦!老姐今天是怎麼啦?她過去隻是性子急點脾氣暴點,從沒見過她如此不講道理呀!這到底是怎麼啦?區亮又急又心痛。於是就給好脾氣的姐夫打電話。姐夫說,自從上次被搶劫後,她的脾氣就變得越來越怪、越來越壞了。

看來新姐夫和區亮一樣,也沒研究過老姐壞脾氣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老姐的脾氣不是天生就壞,她年輕的時候溫柔、善良、活潑、嘴甜,可討人喜歡了。她一九八九年高中畢業就到了東莞常平司馬的晶苑集團,一家上千人的港資企業,生產服裝,大部分都是女工,女工們都叫她“人見人愛”。那時她太年輕,眼力不好,和同車間的一個有婦之夫好上了。當她得知能說會道的男友有老婆有孩子時,已同居一兩年。男友哄她盡快離婚,可她一等就是七年,直到男友騎摩托車被大貨車撞死時,也沒離婚。這事給她的打擊很大。從這以後,她就變得不愛說話,遇事一點就炸,也不願再回老家。

孤獨一人甚感寂寞,她就去舞廳學跳舞,三步、四步、探戈、倫巴,啥都學。在舞廳,她認識了一個老鄉。老鄉比她小兩三歲,施工員,正在修常平公園。老鄉的舞跳得不錯,很樂意教她跳舞。教學相長,長了舞技,也長了情意。老鄉很快就跳成了老公。

結婚不久就懷上了孩子。要為人父母了,那心情沒得說,自然是樂得不行。常平的空氣再度溫潤起來。可這溫潤的日子老姐還沒過夠,小老公就出了狀況:白天上班不在家,下班後,要麼喝酒,要麼跳舞,要麼去網吧找網友聊天,很晚才回家。那時個人有電腦的不多,聊QQ是一件時髦的事,也同打遊戲一樣令人著迷,網戀人群十分龐大。老姐的火氣比挺起的肚子還大,沒少責罵老公。可老公不能自拔,無論老姐火氣多大,外甥打燈籠——照舅(舊)。二人世界越過越亂。

老姐孕期到了要生產,老公卻出了差,手機始終關機,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她隻好獨自去醫院生產。年齡大了不好生,頭天生了半天沒生出來,醫生讓她回家,第二天再去生!她不知道這有多危險,竟遵了醫囑。第二天再生,還是生不出來,隻好剖腹。結果不用看就知道,一個死嬰!

老公終於開了機,聽說孩子沒了,卻也不驚訝,更不痛苦。這讓老姐很驚訝很痛苦。

老姐出院後,老公提出離婚。老姐苦苦哀求,想盡一切辦法挽留,可老公鐵了心地要離。既然留不住,那就送一程,和平分手。分手那天,老公良心發現,說了實話,他網戀了。那段時間不是出差,是出軌。

分手後,老姐心如死灰,無心再工作。她把自己關了很久,才經之前一工友介紹,去了廣州新塘一家牛仔衣廠。所幸,在這裏遇到了疼她愛她的人。兩人很快墜入愛河。

可婚後兩三年一直不孕。於是上醫院檢查。問題出在老姐身上。那就趕緊治療。花了好幾萬,還是不孕,隻好放棄。直到今天也沒孕。

從一個花一樣的少女變成一個無後的半老徐娘,一路飽經愛情、婚姻、家庭折磨,她的脾氣能不怪能不壞嗎?

以往逢年過節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姐弟倆爭辯,喻芳總是睜隻眼閉隻眼,不勸說也不評價,由他們去。因此,老姐總說喻芳會事,是個好媳婦。今天這事,喻芳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管一管。她把區亮拉到一邊,輕言細語地說:“算了,將就她,她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看你怎麼向你姐夫、還有你媽老頭交差。還有,你看,她這一鬧,全公司的人都曉得了。莫鬧了,讓別個看笑話。好啦,就這樣,她畢竟是你親姐,不是外別個,過去給她說幾句軟話。”

區亮想了想,覺得喻芳說的在理,總共就姐弟倆,何必呢?好吧,來吧,是福是禍,都交給老天爺。於是趕緊去給老姐賠禮道歉,又安慰一番。

老姐也不是一個絕對不講道理的人,她就是自尊心太強,別的也沒啥大毛病。若要論聰明能幹,那可以說多少女人都不如她。區亮這麼一想,氣就更加順暢了。到最後,他甚至認為,老姐來了,於他來說,難說不是如虎添翼。

區亮把老姐安排在車間當工人,讓她先熟悉熟悉產品構成和工藝流程。老姐沒意見,隻要是幫弟弟做事,做啥都行。她迅速融入到了緊張的生產生活中。區亮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真是好樣的!

安頓好老姐,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兩個外貿業務員阿丹和阿婷身上。阿丹和阿婷除了會書寫簡單的英語外,其它基本不會,口語還不如他,說她倆是一張白紙也毫不為過。而且,還不愛說話,屬於嚴重內向型。別說業務員,就是做一般的文員都夠嗆。就這樣的兩個人,何時才能培養成合格的業務員?區亮深知,業務員是培養不出來的,業務員都是天生的。可這話他不能對喻芳他們說,更不能對阿丹和阿婷說。招不到合格的業務員,他隻能先將就用著。可培養他倆沒有將就。不但沒有將就,反倒很講究。他告訴自己:“背水一戰,死馬當活馬醫。”

他從心理上開始輔導,讓阿丹和阿婷帶著希望去工作,他對她倆說:“你們兩個的激情加上我這個老頭子的經驗,保證你們很快就能掙到錢。”在生活上,他買來牆貼,把她倆的宿舍裝飾一新,看上去既青春又溫馨;她倆喜歡煲湯,他就買個電飯煲送給她倆;她倆夏天喜歡冷飲,他又買個小冰箱送去;阿婷說夏天光線太強,中午睡覺晃眼睛,他就去定製一副顏色鮮麗的窗簾;阿丹說工衣太寬鬆,不顯身材,他就派人去收個腰;想到她倆不會吃西餐,不能陪偏愛西餐的客戶用餐,他又帶她倆去西餐廳,高中低檔都見識一遍。等等。隻要她倆一張嘴,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隻要她倆不說離職,隨便怎麼說都行,他是鐵了心地要把她倆留住。

心定了,那就開始學習產品知識、營銷知識和各種技能技巧,並著手打理網站和應用各種外貿軟件。區亮邊教邊完善PPT,教到最後,竟做成了三四十個PPT,幾乎可以一攬子解決整個外貿業務作業的培訓,這為他後續招聘在育人這個環節夯實了基礎。同時,對內貿業務也有相當大的改善和促進作用。

不僅內培,也有外訓。外訓主要是“橙功營”舉辦的一係列針對平台操作的技能技巧和PK賽。偶爾也讓“外貿大咖”們來公司現場指導。阿丹和阿婷能力雖說差點,但她倆對職業的忠誠度極高,執行力能很強,叫她倆做啥就做啥,教她倆怎麼做就怎麼做,區亮在心裏叫她倆“乖乖女”。因此,培養不到三個月,她倆就能依葫蘆畫瓢地進行營銷了。漸漸地就掌握了要領,居然也長出了一些變通能力。

阿丹和阿婷算是基本培養出來了,至少是渡過了盲期和不穩定期。這下區亮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吧?

想得美!阿丹和阿婷培養出來了,老姐也基本上“培養”出來了。她是自己培養自己,無師自通。她在生產現場居然發現了很多難以容忍的問題和毛病,一次又一次地逼迫生產經理按照她的想法大改特改,直到把生產經理改走為止。

生產經理以為老姐是區亮派下去的“欽差大臣”,手中握有“尚方寶劍”,不得不屈服,不得不辭職。

區亮問他為啥辭職,他就說了一句:“我已經盡力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事後調查,區亮發現,老姐除了態度惡劣、不把經理當經理外,其它並沒啥大錯,的確是大大改善了生產的各個環節,平衡了工位,銜緊了工序,縮短了流程,提高了品質和效率。

那該如何是好?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呀。經理走了,誰來統帥?區亮知道老姐脾氣,自是不敢責備,就說:“要不你來。”老姐指指點點還行,真要她指點,那還嫩了點。她有自知之明,自是說啥都不答應。

那就再招個經理?再招個經理來,還不是前任一樣的下場?區亮想了一個晚上,決定先不招,親自上。他想看看老姐的表演到底有多精彩。

起初幾天,姐弟倆有說有商量,該叫姐時叫姐,該叫總時叫總,相處十分和諧。可好景不長,不出十天,老姐就占了上風,大句小句,輕話重話,似乎完全沒經大腦,不管區亮受得了受不了,隻管往他身上砸,經常砸得他十分尷尬,甚至有些狼狽。砸了就砸了,尷尬了就尷尬了,狼狽了就狼狽了,你能把我怎麼樣?你是老總就不得了呀?我還是老總他姐呢!

這樣,區亮就算是領教了,也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是的,老姐說的大都沒錯,可表達方式不對,態度也不對。表達方式和態度是很難偽裝的,本性難移嘛。既然不能改變她的本性,那就隻能改變她的崗位。最好是改到不與人打交道、獨立作業的崗位。有這樣的崗位嗎?恐怕任何一家公司都沒有,除非這家公司就她一個人。那就調到相對獨立的崗位上去?

區亮和喻芳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把老姐調去管倉庫。倉庫目前就喻容一個人,盡管吳斌偶爾也搭把手,可她還是經常忙到兩腳不站地。老姐負責進,喻容負責出。這樣安排,兩個臭脾氣放在一起,也有問題,區亮和喻芳明明知道,卻也沒辦法,實在是沒有更合適的去處了。區亮和喻芳都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隨時準備做調解員。

第一天就做調解員。老姐說貨物擺放分區不對,必須得調整。喻容說不能調整,調整了不好出貨。兩個都很固執,誰都覺得自己有理。爭著辯著就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就要找領導來評理。老姐找區亮。喻容找喻芳。各自大述其理,大訴其苦。區亮和喻芳早有思想準備,都耐心地聽著。聽完之後就去倉庫看現場,看看到底該如何放置才能讓二位倉管都滿意。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把二人的方案都否了,亂放!還真是,都不鬧了。喻芳問區亮:“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區亮說:“先亂放,以後讓貨物們自己去找合適的位置,時間會擺放好一切。”喻芳笑了。

為了防止類似不愉快的事情再次發生,區亮就給好脾氣的姐夫打了個電話,希望姐夫也能來公司上班,管管老姐。姐夫說考慮考慮。

區亮才掛電話,阿丹就急匆匆地跑進了他的辦公室,說:“區總,有個客戶要買電池,你快來幫我看看,我搞不懂。”

區亮一聽說有外國客戶要買電池,比兔子還跑得快。終於來詢盤了!區亮讀完郵件,當即就說:“成了!這客戶一定可以搞定!”

果然,區亮幫著阿丹隻往來了七八十封郵件,瑞士的托馬斯的樣品單就來了,一個月後,首個批量單誕生,總貨值近五十萬人民幣!區亮滿打滿地一算,謔!就這一個單的利潤,整個外貿部全年的費用就夠了!高質量高科技產品的利潤就是高啊!

區亮正高興著,謝建偉一通電話就給他的高興勁打沒了。謝建偉在電話那頭低沉而焦急地說:“麻煩你趕緊來一下好嗎?我這裏恐怕要出大事了!”

第三十一章 一顆螺絲釘吃掉千萬元 一場持久戰打亂萬千人

區亮把托馬斯的案子移交給項目工程師,耽誤了時間,出門時走得急,忘了帶水,他中午同申老師等好友吃了重慶火鍋,這陣子先“氣”後興奮,忘了喝水,再加上十月的東莞還有些炎熱,開了十多年的奧迪空調又不大製冷,才走到半道就渴到喉嚨冒青煙,口裏苦唧唧的怪不是滋味。一到謝建偉辦公室,啥話不講,開口就叫:“水!水!”

謝建偉招呼區亮喝水,心裏想的卻是:“錢!錢!”

他在電話裏所說的“大事”,的確夠大,三個億的貨出了問題。問題出在一顆小小的螺絲釘上。

玩具的電池盒用四顆螺絲釘固定,不是常見的卡扣封裝,目的是為了防止兒童打開電池盒,把電池當糖果吃。但普通螺絲釘用普通螺絲刀也能啟開,盡管比卡扣裝的難度大點。玩具發放到那些落後國家的兒童手上後,近三四年來,陸續有兒童咀嚼、吞咽電池的事件發生,聯合國方麵收到投訴後,趕緊給建偉公司發郵件,要求停止使用普通螺絲,改用防盜螺絲。防盜螺絲的螺帽中間有一個柱子,須專用螺絲刀才能打開。這種專用螺絲刀,全世界幾乎所有的家庭都沒有。

聯合國的郵件由小軍負責處理。小軍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正遇黃姐出事,接著他又失戀,再後來就賭氣去了西藏,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完全沒在他心上。直到八月聯合國來信說螺絲沒變,必須更換,他才想起那封回複了客戶卻沒把變更信息輸出給項目組的郵件來。

當嚇破膽的小軍把聯合國的投訴郵件內容,以及忘了的原因告訴謝建偉時,謝建偉差點沒被氣死。他既氣小軍的粗心大意,也氣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是不讓黃姐出事,要是不搶杜鵑,或許小軍就不會粗心大意。

要換掉近六百萬個玩具的兩千多萬顆螺絲,談何容易?螺絲不值多少錢,工時值錢。既要拆外箱,又要拆內盒,換完螺絲之後,重新裝箱,重新打包,得花多少工時?而且,這樣一“玩”,玩具、內盒、外箱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作為商品,是要被折價的。

小軍發去郵件說同意更換螺絲,聯合國方麵就說,這批貨要折價五百萬。謝建偉問能不能少點。聯合國方麵說,考慮到今後還要長期合作,沒有退貨,已是天大的恩惠。謝建偉知道,這貨沒法退,往返運費加進出口關稅再加返工費用,三個億不是歸零,而是負數。

最後同聯合國方麵達成協議,防盜螺絲和內盒由建偉公司提供,聯合國自己返工,返工費用八百萬。謝建偉知道這是敲詐,卻也無可奈何。折價金額、返工費用加上防盜螺絲、內盒的采購成本、運輸成本,這個單的全部利潤近一千五百萬全部賠光還差一兩百萬。總虧損預計將達到兩千萬。

謝建偉接著說:“利潤丟了,問題還不算太大。大問題是,我的那個合夥人盼著這筆資金回籠後去填銀行那一個億的窟窿,眼睛都快伸出爪子了!而聯合國那邊說,要等返工搞完後才能付款,付款時間大約要等到明年春節後!更要命的是,後續訂單計劃要等這批貨返工完成後才執行!也就是說,下一批兩個億的貨要等到明年春節後才能發。這樣一來,收到下一批款的日子最早也要到明年四五月份。從現在到明年四五月份的近半年時間裏,供應商一個多億的貨款將一分錢都付不出去,結算期最長的物料才四個月,就算全都改到四個月,那剩下的兩個月怎麼過?

“當然也可以拖一拖。但一旦拖著不付,後續訂單的原材料肯定很難買回來。開發新供應商倒也行,可這個采購工作量實在是大得驚人!工作量大也不怕,大不了多招些采購,關鍵是每一種物料都要經過聯合國那邊確認。這個確認周期相當長!幾千個工人在這裏啥事不幹,白無聊聊地等著生產,現在人工成本這麼高,可想而知,這浪費得多大啊!

“浪費還隻是一方麵,工人沒事做,耍起還會出事,安全隱患超級大。當然也可以把工人放了,可放了重招又很難在短時間內招齊,而且,全是生手,效率自然很低。玩具行業本來就是微利,如果生產效率提不高,那弄不好就砸手裏了。

“要是物料不給聯合國確認,那倒沒有這個問題。可問題是,不確認,萬一被人家發現貨不對板,就像這回一樣,要求打折或者退貨,那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你看這左邊是岩,右邊是坎的,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了。已經拖了銀行好幾個月了,要是我那合夥人頂不住,銀行要來強製執行,那麻煩可就大了。現在來執行,銀行的錢肯定沒問題,這個廠抵它那一個億綽綽有餘,可供應商的貨款和幾千人的工資怎麼辦?幾個億呀,你幫我想想看,我上哪兒去找呀?我的個天啦!”

區亮這一口氣聽下來,心都快聽炸了,他能想象當事人謝建偉的心有多驚惶。他深知當局者迷,也知道謝建偉找他做軍師,是看得起他。他稍加整理便問:“螺絲做錯這事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就小軍、杜鵑和我們幾個股東知道。”

“好。這就好。千萬不能讓供應商和公司員工知道。到期貨款沒付的有多少?”

“大概一個億吧。”

“你現在賬上有多少錢?”

“不到兩千萬,留著發工資的。每月工資差不多要七八萬。”

“好。工資一定不能拖。內部一定不要亂。首先,你把主力供應商召集起來開個會,當麵給他們說明一下,就說聯合國方麵要求推遲交貨,推遲到明年五月份,推遲的原因是部分成員國耍賴,資金沒到位。千萬別說產品出了問題,免得他們恐慌。你現在不是把下一批玩具生產出來了嗎?你可以帶他們去倉庫看,他們絕不會一箱一箱去數,這是讓他們相信玩具的確都在。為了表示你的誠意,你可以讓他們派代表進駐到你公司來,接受他們的監督。這期間,你得開足馬力生產,聯合國的單,不會輕易取消。這個時候你要裁員,邊生產邊裁,慢慢裁,裁那些不中用的工人和管理人員,但要讓供應商們的監督人員感覺不到你在裁員。至於裁多少,你們可以計劃一下。隻要供應商相信了,不擔心貨款收不回來,他們一定是支持的,畢竟後麵還有那麼大個蛋糕等著他們來分。同時,晚上不要加班,周末也不加班,雙休,春節提前放假,節後延遲開工,這樣工資就可省下一大筆,而想留住的員工也留住了。多給員工做做思想工作,工資低點隻是暫時的。你們這裏人多,有人氣,應該是留得住人的。

“其次,萬一供應商不答應怎麼辦?你可以找你那合夥人,開銀行承兌給他們,半年銀行承兌。一定要保證供應商能按時按質按量供貨。否則,供應鏈一斷,後果不堪設想。

“再就是,要是你那合夥人搞不定,或者不願搞,你可以拿訂單去找別家銀行貸款。還有一條路,拿著訂單去找風投,分他們一半利潤,甚至把全部利潤給他們都行,渡過這個艱難期,留得青山在,不怕以後沒柴燒。我能想到的就這麼多。”

“謝謝你幫我想了這麼多辦法。我想我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這期間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尤其是要吃好睡好,別自己把自己打垮了。”區亮瞅著謝建偉憔悴的麵容,有些心疼。

“誌瑜那裏你先別給他說。我找機會單獨給他說。”

“好的。都是幾個老夥計,他一定會支持的。我也會支持,隻是我太窮,也幫不上你啥忙。你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話。另外就是,小軍畢竟還年輕,你要多擔待些,不要過分責備他,免得他思想負擔過重,不利於開展工作。”

“這個你放心,就算拚掉我這條老命,我也不會讓他掉一根寒毛。”

他倆聊到這裏,情緒慢慢鬆弛下來。邊喝茶邊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謝建偉去上洗手間,區亮就看手機,看看微信裏有沒有人找他。沒人找他,他就看朋友圈。才劃兩三下,便劃出一條爆炸新聞:龍時代老板跑路了!

他騰地站起來,又看了一次表,已過五點。怎麼辦?今天去還是明天去?跑就跑了,估計去了也沒戲。

謝建偉上洗手間回來,區亮趕緊把這條朋友圈拿給他看。謝建偉看消息,區亮就說:“完啦,我那二十多萬估計沒戲了,我得先撤了,有事你給我打電話。”區亮內心十萬火急,可說話的語氣卻不疾不徐。才二十多萬,相對謝建偉的幾個億,他都簡直有些說不出口。可又不得不說,不說怎麼好意思離開?

謝建偉看著區亮遠去的背影,突然間,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條出路,這條路,也許比區亮剛才指出的任何一條都要順腳。

第三十二章 龍時代倒閉區亮急 謝建偉拖款老楊苦

區亮一腳油門跑到龍時代,盡管天已擦黑,可廠門口依然人聲鼎沸,情緒激動的人們都是專程前來問貨款的供應商。工廠已被當地村委會接管,變賣財產所得,先交房租,再發放員工工資,最後有沒有錢給供應商,還是個大大的問號,村委會讓供應商自己去報案登記,等待通知。

好好的一間廠,怎麼說垮就垮了呢?區亮左打聽右打聽,最後總算打聽到了官方消息:老板被一個印度客商騙了六百多萬。老板把房子、車子全賣掉,千方百計挽救工廠長達一年之久,實在是無計可施無路可走,才不得不離開的。離開時,所帶現金,據說還不到一萬塊。

區亮聽到這個官方消息,很受感動:這老板也是受害者。他已經盡力了。他不是老賴。他實在是熬到走投無路,才被迫出走的。要是換作我,我也會走。不走,就會給供應商以希望,而這種兌不了現的希望將會導致更大災難:要麼他被人打死,打死他的人也得死。就算都不至死,那也得脫層皮,兩敗俱傷,何苦呢?要麼天天都會有人來廠裏鬧事,就像此時,必然引起社會動蕩。因此,絕望才是醫治傷口的良藥。

區亮想到這些,決定放棄追討,權當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又想,這幾年做下來,滿打滿算,也還是賺了幾十萬,並沒有虧。要老楊不送給我,我一分錢都賺不到。

他的心情漸漸轉好,不由想起“香水經理”來。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死了嗎?她弟蠻子呢?變好了嗎?成家了嗎?

問題一大堆,答案卻一個都沒有。於是不做細想,匆匆往回趕。趕回家再看手機,朋友圈已刷爆,幾乎全都是龍時代。其中一條最叫他揪心:一個小老板聽說龍時代垮了,貨款收不回來了,一口氣沒順過來,立馬跳樓自殺了。龍時代欠他的幾十萬,大部分都是他借來的。

為此,區亮又想,幸好沒聽老楊的,要是買了那上百萬的奔馳,這時候拿啥來填坑?不管怎麼說,到啥時候都要給企業留一筆“保命錢”。有多大腿穿多大褲,別讓那些似是而非的“金山”把自己給活埋了。大力開拓國外市場,但絕不做龍時代和謝建偉這樣的“冒險家”。要不這樣,難說下一個跳樓的小老板不是我。

龍時代因老楊而成交,如今結束了,是不是應該給他吱一聲才禮貌呢?再說,接下來,每月要少定他十多萬元的電池,也應該打個招呼吧,免得人家備料,占用資金。區亮想到這,立馬撥通了楊誌瑜手機。

聽了區亮講述,楊誌瑜在心裏歎道:“幸好給他做了,又躲過一劫!”可他嘴上卻說:“不好意思啊,我又害了你一回。”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啥時候還害過我是吧?”區亮笑著問道。

“沒有沒有,口誤口誤,你千萬別和話一般見識。”楊誌瑜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和稀泥。他心裏想的另一次傷害是疤子搶了喻芳兩萬塊,可他不想把這事挑明,一來不想給區亮傷口撒鹽,二來不想暴露疤子。於是接著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龍時代原來那個采購經理,女的,你還記得吧,她居然沒死,活下來了!”

“啊!簡直太好了!我剛才在龍時代廠門口還在想她呢。你是怎麼知道的?”區亮有些激動,騰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她弟現在在我這裏上班,是她弟弟告訴我的。”

“你曉得她是怎麼治好的嗎?肝癌晚期呢,這簡直不可想象!”

“治個屁!她想到時日反正不多了,幹脆不治了,一口氣跑到廬山住下來,天天看日落日出,天天在山裏轉來轉去,啥事不想。沒想到看著轉著,精神越來越好,步子越來越輕,都半年過去了,竟然還活著,於是就到廬山那邊的醫院去檢查,你猜怎麼著,各項指標全都正常!甲胎蛋白三點幾,查肝纖,肝髒硬度毫無偏差,超聲表現均無異常!”

“真是稀奇!不會是之前誤診了吧?”

“誤診的可能性不大。不過也難說,畢竟這個世界無奇不有。有些事,人是很難知道的,隻有鬼知道。你說是吧?”

“有道理!那她現在在哪裏呢?”

“還在廬山,據說在一家賓館工作,決定不走了,終身與廬山為伴。”

“嫁給廬山了!”

“廬山戀。”

楊誌瑜也笑了。可他笑得不“純”。他的笑聲裏夾雜著癢癢。陽陽撓了他一個癢癢。

區亮並沒聽出他癢癢的笑,隻覺著這笑好像是發自他內心的、因“香水經理”還健康活著而高興的升級版。

楊誌瑜諸如此類的笑聲暫停於兩個月後。

區亮的笑聲也暫停於兩個月後。

先說楊誌瑜。

兩個月後的一天,謝建偉突然想到了楊誌瑜的到期貨款,就叫楊誌瑜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此時的謝建偉已按區亮的建議,求得了供應商的支持,而供應商並沒有派代表進駐到建偉公司,一個都沒有。他們都相信謝建偉;他在兩個月裏放了近千名工人,現有員工不到兩千人,每月工資隻需五百萬左右;他用訂單找另外一家銀行貸了一千萬。這樣一來,隻要麻子不出事,不找他麻煩,他就能渡過這次危機。

楊誌瑜以為謝建偉終於肯付款了,就叫財務部把所有收款資料拿給他。他吹著口哨開著奔馳S350,一個小時就輕輕鬆鬆地趕到了建偉公司。

謝建偉掐著時間已泡好苦丁茶,綠綠的一大杯。楊誌瑜還在門口就聞到了茶香,忍不住嚷道:“知我者,老謝也!”

謝建偉微笑著把楊誌瑜引到茶台前坐下,把葫蘆形汝窯茶杯遞到楊誌瑜手上,溫和地說:“不燙了,正好喝。”

“喲!你也改喝這個了?你之前不是恨之入骨嗎?”楊誌瑜大聲歎道。

“今兒個情況特殊,陪陪你。”謝建偉收起笑容,怔怔地說。

“啥特殊情況要這樣委屈我們的大老板呀?”楊誌瑜咯噔了一下,笑容明顯不如先前好看,略帶哭相。

謝建偉舉起茶杯同楊誌瑜碰了一下,才“說來話長,我也不瞞你”地把一顆螺絲釘壞了“一鍋粥”的前前後後講了個仔仔細細,最後才說:“其他供應商我都召集起來開過會了,大家都表示願意支持我,前麵所有到期貨款分兩次給,一次明年二三月份,一次明年五六月份。你的貨款全都到期了,我也得分兩次給,一次給你一半吧。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也支持我一下,兄弟。”

“呀!老謝,這個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呢,我這裏也是快揭不開鍋了呀,好幾個供應商三天兩頭就找上門來催款,都指著你的款到了買早飯米呢。我要是再壓著人家的款不付,人家肯定不會再繼續給我供材料了。別說你的貨我交不了,其他客戶的貨恐怕都要受影響。哎呀,這可真是難辦了。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多少給我支點,讓我應個急再說。”驚悚的楊誌瑜低聲說成的這番比苦丁茶還苦的苦話,確是事實,就算他不說,謝建偉心裏也清楚。

“電池要到裝機的時候才用,都到最後麵去了。我這邊下一批電池估計要到明年五六月份才要,你把庫存先出了嘛,到時候再備。你也可以找供應商來開個會,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出麵幫你證實一下。另外,你可以多開發幾家供應商嘛,過了這幾個月,以後就沒事了。辛苦一下,幫幫忙。區亮也是這樣給我建議的,我也得開發一些新的供應商,做個備份。當然,電池肯定就不用了,肯定還是你,永遠都是你。”謝建偉說完,皺眉喝茶。

楊誌瑜想:“暫時不要電池就好,免得貨款越累越多,等到再送電池時,我的全部款都收回來了。如果真是這樣,再難我也要咬牙挺過去,絕不能讓區亮做了備份,畢竟後麵還有七八千萬的生意。”他想到這裏,就說:“你是大哥,你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聽你的,那我先走了,回去準備準備。”說完就起身,才轉過一半身子又轉回去,把餘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慢慢放下茶杯,按了按,抬頭看了一眼謝建偉,欲言又止,這才走了。

謝建偉說“慢走”,他隻“嗯”了一聲,也不回頭,一步快過一步。

第三十三章 黑客騙走巨款區亮力挽狂瀾 新戀趕跑舊愛樂紅幡然醒悟

再說區亮的不愉快。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剛上班,太陽還躲在雲裏睡大覺,阿丹又像上回收到托馬斯的詢盤那樣,急匆匆地跑到區亮辦公室,急哇哇地叫道:“完啦,區總!”

“你才完啦!大清早的憑啥說我完了呢?”區亮又氣又笑。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不是跟你開玩笑。”阿丹急得快哭了。

“到底怎麼回事?”區亮也急了。

阿丹講了事情經過,區亮腦子“轟”地炸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盯著窗外沉沉的天空發呆。過了好半天才說:“你先別聲張,誰也不要說。你先回去,把臉巴擦幹淨了再走。”阿丹說事情時一直在哭,她被嚇壞了。要不是區亮不停地鼓勵她安慰她,她簡直沒法把事情說清楚。

事情是這樣的,黑客攻擊了阿丹的郵箱,在垃圾箱裏以阿丹的名義同托馬斯聯係,要求托馬斯付餘款。托馬斯問,不是要到明年二月初才發貨嘛,怎麼這麼早就要付餘款?黑客答,我們公司的賬戶收到了一筆黑錢,被彙豐銀行認定為不合法收入,公司賬戶被凍結了,現在正在接受調查。公司資金緊張,希望你幫幫忙,把錢彙到我們公司的另外一個賬戶上。托馬斯相信了黑客的話,當天就把錢轉給了黑客指定的賬戶。五天後,托馬斯問阿丹有沒有收到貨款,阿丹才意識到黑客攻擊了郵箱,也才去看垃圾箱。

托馬斯得知消息,趕緊通知銀行,看黑客有沒有把錢取走。可收款銀行——英國國民西敏寺銀行不予配合。瑞士這邊的銀行說,錢早在三天前就劃走了,可以協助調查,但需要時間。

托馬斯報警,瑞士警方說,跨國案件很難辦,希望不大。托馬斯又向英國警方報案,可英國警方置之不理。托馬斯隻好讓阿丹向中國警方報案。

區亮不願報案,理由是,三十多萬貨款肯定早被黑客取走了,追回來的希望十分渺茫;他不想鬧得人心惶惶,尤其不想讓喻芳知道,就連謝建偉的事,他都不敢給她講,生怕她害怕了,又來阻止做外貿。再說,龍時代那裏才丟了二十多萬,她已急得團團轉,現在又來個三十多萬,那她還不得急成啥樣子!急瘋了怎麼辦?他打算一個人扛著,先穩住不說,等到同托馬斯談判完,有了最終結果再跟她說,免得她也跟著擔心。擔心於事無補,隻會徒增煩惱。

區亮始終認為,這事阿丹沒及時查看垃圾箱,是有責任沒錯,可托馬斯也有責任,合同上有收款賬號,並加蓋了公司印章,他還簽了字。更改收款賬號沒有經過簽字蓋章確認,僅憑幾封郵件就輕易把款轉至他處,這實在說不過去。他甚至認為托馬斯和黑客串通,賊喊捉賊。

因此,在同托馬斯談判時,區亮隻願承擔百分之三十的損失。而托馬斯說,區亮才是過錯主要方,應該承擔主要責任,他頂多承擔百分之四十。談判了好幾輪,都不讓步。

托馬斯見談判相持不下,就主動提出下月底到中國來當麵溝通,還說有新案子要談。托馬斯前麵已支付了近十萬元模具費、軟件開發費和百分之三十預付款,若協商不成,區亮拒不發貨,他就很被動。他很想給區亮打個電話,可區亮說不了那麼多英語。阿丹也說不了。

要見托馬斯,說不好英語,這麻煩可大了。區亮立馬想到“橙功營”的同學,可同學們不會說鋰電池專業術語,很難談好。於是區亮就著手招聘英語口語強的新人來培訓。一方麵,他十分擔心因為這事阿丹走掉。若阿丹走掉,阿婷必走。要是都走了,他一個人就更難招架。另一方麵,趁她倆都還在,“人招人”也才更容易。即便她倆都不走,現在也應該招,這事再一次給他敲響了警鍾,“專業的事必須由專業的人才來做”,是人才,不是人手。他和阿丹阿婷都隻是外貿人手。

接下來,他一邊想盡一切辦法招人,一邊不斷地偷偷安慰阿丹,承諾這事不要她承擔半點責任,如果托馬斯接下來繼續下單,這一單的提成照拿,一分都不少。再就是,他在人前,尤其是在喻芳麵前,以前怎樣表現,現在還怎樣表現。可他獨自一人時,滿腦子都是托馬斯和那三十幾萬,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他這輩子還會遇到這種臭事。他終於嚐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這種不能言說的痛苦滋味,他還是第一次嚐到。不僅不能訴說,還得裝著不痛苦,還得對人笑,這對一個十分率性的性情中人來說,簡直是個極大的考驗。這考驗不是三兩天,而是三四十天。

所幸,他很快就招到了一個在他看來各方麵都比較滿意的外貿業務員阿欣。為了招到阿欣,他幾乎用盡了那年“招聘”喻芳來東莞同樣的力氣,一口氣談了三四個小時。阿欣來了,他每天“忘我”地培訓阿欣,直到托馬斯來到公司,培訓才告一段落。正是因為這次狠狠的培訓,才成就了阿欣,也成就了明君公司。阿欣很快挑起大梁,明君外貿之路越走越寬。這是後話。

樂樂也分走了區亮一部分苦心。自從喻芳給樂樂講了許多早戀的痛點後,樂樂就丟掉了她那朦朧的、根本還說不上是愛情的愛情,一門心思撲在了學習上。可她的“戀人”、同班男生卻不答應。平常那男生給她遞張紙條、排個隊打個飯啥的,她也就忍了。可這一次,也就是前不久,男生見樂樂鐵了心地不再理他,就想侮辱樂樂,在班裏到處說他要花一百萬買樂樂一張裸照。樂樂還記得區亮曾對她強調過兩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忍無可忍時無須再忍。她認為這男生實在太過分,就把這事說給了區亮和喻芳,問到底該怎麼辦。

區亮和喻芳讓樂樂找班主任。班主任把男生父親叫來,希望他好好管教一下兒子。可暴發戶父親認為兒子沒錯,竟然說,如果他兒子的確需要一百萬去買裸照,他一定會支持到底。班主任還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家長,拿不準到底該怎麼辦,就把這事反映給了教務處。教務處當即作出指示,讓家長給樂樂和全班同學道歉,否則,立即開除。男生和父親都拒絕道歉,學校第二天就開除了男生。

托馬斯是自己租車來到明君公司的,不像非洲和中東有些客戶,非要客戶派車接送、老板陪同,才有做“上帝”的感覺。

托馬斯身高一米八五,健壯,滿頭銀發,一臉慈祥,衣著簡單大方。區亮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和善的老人。一問年齡,果然,六十一歲。

托馬斯說,他每年至少要來中國一次,他在中國有很多供應商。他年輕的時候在台灣工作了幾年,對中國比較了解。他喜歡中國,也喜歡和中國人打交道。

區亮問他這麼大年齡怎麼還不退休,托馬斯說,在瑞士,如果不工作,就表明這個人無能。他說他要幹到實在幹不動為止。

區亮問他瑞士手表為何走得準還耐用,他說,除了瑞士人有工匠精神,還有法律保障。這怎麼講?區亮吃驚地問。他說,瑞士法律規定,晚上十點前必須睡覺,如果不睡覺,遭人投訴了,是要受到處罰的。睡好了覺,第二天工作才能專心專注,才不會失之毫厘差之千裏,分秒不差的瑞士手表才能造出來。

夜貓子區亮聽得這話,滿臉露紅,有烈火灼燒感,辣辣的。

托馬斯還把他的家和他的公司介紹給區亮看。他結過兩次婚,育有一個女兒。他的公司就在他的別墅裏。他也提到中國菜在瑞士很受歡迎,就是特別貴。

區亮見托馬斯如此簡單、敞亮,就主動提出這次損失各打五十大板。托馬斯似乎對區亮也很有好感,不爭不辯,滿口答應了區亮的建議。阿欣全程陪同,托馬斯對她的表現豎起了大拇指。

區亮對托馬斯的認識無疑是正確的,托馬斯為了彌補區亮的損失,把所有電池的訂單都轉給了區亮。

為了類似事件再次發生,區亮和托馬斯簽訂了收款唯一賬戶協議,並互加了微信,以便以後托馬斯付了款,第一時間通知區亮確認。

這個唯一收款協議,加上必須本人手機驗證方可登錄的新郵箱,保證了以後收款的萬無一失。“花”十多萬“買”來這個經驗,區亮認為還是值得的。他想,要沒有這次小事故的提醒,後麵難說不會出大事故。

這次事故已妥善解決,托馬斯和區亮都看到了對方的誠意和擔當,供需雙方的黏度因此增強,自然不在話下。區亮說這是不打不相識,也是壞事變成好事的典型案例。他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阿丹也開始了愉快的工作。

可喻芳不高興了。她責怪區亮事先沒告訴她,區亮獨自扛著,就是不信任她,不願與她同患難,這哪裏還是啥夫妻,連外人都如,不如阿丹阿欣。她氣到糊塗時竟說,你和她們去過好了,我走!就差說出“離婚”二字。區亮知道她的醋壇子又打翻了,自是不和她計較,也就哄了四五天,“酸雨”停息下來,又是一臉的風平浪靜。

喻芳安靜了,樂紅那邊卻起了波瀾。她說她和那個理發師鬧掰了,理發師是個無賴,每天都去廠門口堵她。她傷透了腦筋,讓區亮幫她想辦法。區亮說他沒辦法,讓她去找大軍。她不去找大軍,非要區亮想辦法。區亮實在頂不住了就說:“那你到我這裏來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