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零也是個不小的裏程數(3 / 3)

一整個晚上他都在想象有了奧迪之後的諸多美好,直到天亮也沒合眼。他索性不睡了,爬起來做早飯。

喻芳實在是太累了,區亮起床下樓都沒把她鬧醒,直到他上樓叫大家吃飯,她才翻了個身。

吃過早飯,他拉上範童,說出去辦點事,沒說具體什麼事。他不說,喻芳也不問,她還有些犯困,打算收拾收拾就去睡個回籠覺。

東莞的門店睡得晚,起得也晚。這個習慣,區亮原本也知道,可萬州早關早開的營業習慣還長在他的生命裏。當他和範童風急火燎趕到寮步汽車城時,才意識到來得太早,還沒開市。

他想到閑著也是閑著,不妨找個保安聊聊,說不定有意外收獲呢。巧了,保安是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三個人,一包煙,煙癮嘴癮都過得足足的。這既幫他弄清了幾家奧迪車行的情況,也讓他知道了價該如何砍,車該如何選,額外的還拿到了保安妹妹的電話。保安妹妹在寮步一家機頂盒廠做采購。保安哥說,要是區亮能把他妹妹這個廠搞定,一年下來,像這種十多萬的二手奧迪,可以買兩台。

區亮立馬回應:“我隻要一台,說話算話!”

保安哥瞪大眼睛,略顯傻呆地問:“那還有一台呢?”

區亮笑了笑,就說:“這還用問嗎?”

“那行,我給我妹妹說說!”

“說個啥子說嘛,馬上就要過年了,一起團個年!都是堆鄰塊處的,口味都一樣,來我家,麻辣燙整起,我老婆剛從老家帶過來的火鍋料,絕對正宗,巴適得很,燙它個幾天幾夜!”

“要得!那就這麼定噠!”

“區總!”告別保安哥,範童十分崇拜地看著區亮,豎起大拇指,讚道:“牛!”

“學到起,小子,帶你出來,你以為是讓你來散心的呀,長長見識吧。”區亮高興,毫不謙虛地說:“一張嘴,一包煙,一奧迪,就這麼簡單!”

“別高興太早,還沒成呢!”範童的二楞子毛病又犯了,一點不收斂,一瓢冷水“嘩”地一下就潑到了區亮頭上。

“呃!我說,大清早的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呢?你換個說法要死人啊!”區亮有些生氣,卻也認為範童說的還是有些道理,於是不再計較,吼完就直奔他心愛的奧迪去了。

對比了三家,看上了兩台。一台開了九年,三十萬公裏,賣價八萬;一台開了四年,九萬多公裏,賣價十二萬。外觀都還行,都是黑色,看上去閃閃發亮,都沒大撞過,也沒泡過水。究竟買哪台,他不敢擅自做決定,前車之鑒,怕喻芳又耍河東獅吼,隻好打電話“請示”。

“啥?你要買車?奧迪A6?你不會是發高燒說胡話吧?”喻芳吃驚地問。

“沒發燒沒說胡話,真的,我和範童就在寮步汽車城。”區亮穩穩地答。

“你又來了!怎麼突然想起要去買車呢?早上出門的時候怎麼不說?我看你是想一出是一出!都快過年了,年後再說不行嗎?你為啥總是那麼急?又不是買蘿卜白菜,怎麼能說買就買呢?哎——真不知道說你啥好!”喻芳越說越不高興。

“昨天的事還不夠深刻嗎?人跑不過摩托車,汽車總跑得過吧?”區亮提高了嗓門。

“那可不一定,摩托車可以鑽巷子,汽車不行,隻能幹著急。”範童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閉嘴!”區亮輕聲吼完,狠狠地瞪了範童一眼,才接著對喻芳說:“為了安全,就當是買輛運鈔車吧。”

“那——那得多少錢?”喻芳不懂車,不清楚奧迪A6是個啥規格的車,以為就是一般的麵包車,想了想,才吞吞吐吐地問道。昨天的事還完整地住在她的心裏,餘悸尚存。

“你看選哪台?”區亮介紹完兩台車的情況,讓喻芳選。

“怎麼這麼貴?你不是不知道,我們保險公司年初買的那輛車,新的,還是小轎車,才八九萬,你肯定是遭人家蒙了!”喻芳又吃一驚,大膽斷言。在她心目中,區亮的優點和缺點都長一個樣:老實巴交。

“不會不會。你聽我說,這也是小轎車,而且還是高檔小轎車。你們保險公司那輛捷達根本沒法和這車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區亮故意誇大了說。

“那為啥不買輛新的,非要去買舊的呢?萬一壞了怎麼辦?”喻芳已認識到為了安全、買車的確很有必要,就積極開動腦筋,盡量多想想壞處,以供區亮參考。

“別說舊的,壞的都比捷達好!怎麼這麼說呢?之前一個律師朋友跟我講,同一個案子,你開捷達去談,人家給你五千;開奧迪就變成五萬!這車可以幫人說話,也可以給人標價。誰會看你新的舊的,看牌子就行!再說,這車看上去和新的沒啥兩樣。要我說呀,我還擔心人家不當舊的看呢,舊的才能說明我N年前就買車了,N年前就發達了,那現在肯定隻會更發達!誰都願意和成功人士打交道。客戶更是如此。這同樣也是一種安全!

“就拿大嶺山那個客戶來說吧,我們開個麵包車去送貨,不管狂風暴雨還是嚴寒酷暑,明明都認識很久了,明明我的名片上都印著總經理,可人家保安就是裝著不認識,你能把他怎麼辦?他不看你是啥總,隻看車!隻管把你這個開麵包車的家夥攔下來登記!有時煙發慢了點,臉色說變就變,擺出一張臭臉叫你好看。我們乖乖地靠邊停車登記,後麵緊接著來輛奧迪,你猜怎麼著?人家保安歪起腦殼一看,趕緊把遙控器一按,那欄杆就‘愛呀愛呀’地彈了起來,氣不死你才怪!我當時覺得這簡直太不公平了!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又覺得它很公平。是啊,麵包和奧迪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那些幹壞事的大都是開麵包車的。當然,這隻是個別現象。為了安全,登記也實屬應該,不管麵包還是奧迪。但這個現象至少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在商業活動中,體麵和實力是合作雙方能否建立起信任最關鍵的因素。尤其是我們公司的現階段,必須得有這麼一件硬貨來表明體麵和實力。否則,很難被人家瞧得上。瞧不上,信任也就無從談起,自然也就不安全了。再說,沒有信任,哪來供應商?哪來客戶?哪來優秀員工?不像李嘉誠,他就算是開個拖拉機也不會有人攔他,人家隻會微笑著讚美他節約、低調、樸素。要是我們也開個拖拉機試試看,那個別‘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不把你罵成寒酸、窮鬼、傻逼才怪!”區亮越說越激動,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好了好了,別說了,買就買。不過,我還是得問一下,這個奧迪能裝多少貨?”喻芳耳朵聽麻了,不想再聽區亮那些亂七八糟的道理,趕緊打斷道。

“裝個十件八件電池肯定不成問題!”區亮這口氣在喻芳聽來,好像十件八件很多一樣。

“裝這麼少!那不實用,還不如買麵包車,既可裝人,也可裝貨。”喻芳很理性地分析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可總不能啥事都講實用吧!按你這麼想,買鑽戒幹嘛,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如買一堆雞蛋。一個鑽戒可以買幾萬個雞蛋,就算天天吃,我們家都要吃上二三十年!再說,訂單都沒有,你買個麵包車送啥貨?哪來的貨送?哎,說實話,要是訂單好搞,我連麵包車都不想買,我巴不得就騎著我那五十塊錢的二手自行車去拜訪客戶。我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是那種愛慕虛榮,貪圖享受的人嗎?我巴不得越簡單越好!反正不管怎麼說,相對麵包而言,奧迪肯定更好辦事!話又說回來,有了訂單,還愁買不起幾萬塊錢的麵包車嗎?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區亮雖激動,可還是沒忘關照一下喻芳的情緒。

“哎——買就買吧,反正我也說不贏你,反正你總是對的,反正就這麼多錢,你自己看著辦。到時要是真需要買個麵包車送貨,看你找哪個來開。”喻芳投降了,可她也真希望事情能按區亮所說的那樣,一切向好。

“叫你妹夫來開,他不是也下崗了嘛。”區亮見喻芳答應了,開心地說。

“你怎麼不叫你姐夫來開呢?我才不叫呢,免得吵架!”喻芳氣嘟嘟地說。

“好啦,先不說這個了。到時再說吧。那你給我卡上轉十三萬過來吧。我還是覺得買那輛新點的好,隻要發動機沒問題,開個十年八年不是問題。這就算一步到位了,免得過兩年又得換車,不劃算。”區亮急於提車,不想討論那八字還不見兩麵的麵包車司機。

“保險一定要記得買哈,全買!”喻芳強調說,心想,就算車有問題,買了保險可以理賠。

“你是專家,聽你的!”

打完嘴仗,兩口兒又笑笑嗬嗬的了。總是這樣。

於是交錢,過戶,買保險,當天下午就把車開進了家門。

一家人喜得不行,把一個車摸了又摸,坐了又坐,那感覺就像皇帝第一次坐龍椅。尤其是範童,一高興,竟不管臉皮厚薄,著勁地說:“這簡直沒得說!肯定是我給你帶來的好運!區總,有我在,你放心,你想不發財都不行!”

區亮這回不但沒彈他的腦瓜崩,反倒鼓起掌來,接著把一張舊報紙展到眼前,拿腔拿調地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請飯桶先生立馬去菜市場割兩斤豬頭肉,順道買瓶老白幹,不得抗旨!欽——此——”

第十章 過大年迎美女範童出洋相 送金桔見兵哥樂紅揚春心

楊誌瑜有好些天都沒落屋了,自從股份轉讓後,就再也沒見著他人影,不知去了哪裏。區亮這幾天忙得雙腳不站地,也顧不上問候一聲。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區亮打算把幾個老同事和寮步汽車城的保安兄妹都請來,熱熱鬧鬧地過個年,這才想起楊誌瑜來。

楊誌瑜電話關機。謝建偉說沒空。仇小華說不想動。樂紅說要得。保安兄妹說必須的。

保安兄妹迎著豔陽,早早的就到了,一人提一大包禮物,像小時候在老家走親戚似的。區亮和範童一人接一包。區亮接保安哥的,範童接保安妹的。範童接禮物時,嘴皮子又冒出油來,一句早已被大家說爛的話一下就滑出了口:“呀!這妹妹我似曾見過!”

剛放下高中課本還不到一年的保安妹,聽得這話,一張素臉一下就生動起來,卻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回道:“這哥哥盡是瞎說!”

這時喻芳和樂樂也來到了門口。區亮等大家笑好,趕緊介紹:“這是大軍,鄧大軍;這是大軍他妹,玉梅。這是我老婆喻芳,這是我家寶貝樂樂。樂樂,快叫叔叔阿姨好。”等樂樂用蹩腳的普通話叫了人,區亮才接著介紹:“這個你都見過了,玉梅沒見過,他叫範童。”介紹完,玉梅“噗嗤”笑出聲來,趕緊把嘴藏進臂彎裏,轉過頭去,不讓大家看到她那張陡然變紅的臉。

初次見麵,大家都很熱情,也有一些激動,沒空去想玉梅為何而笑,都熱鬧著往屋裏走,把玉梅一個人剩在了門外。

範童見玉梅沒跟來,就折了回去,他突然想到了玉梅笑從何處來。他埋頭走到第二道大門口時,還在想;玉梅也埋頭走到了第二道大門口,她還在笑。正好!二人劈頭一撞,一個停止了想,一個停止了笑,都拿手摸額頭。停止不過片刻,玉梅低下頭,貓著腰,繞過範童,“可恥可恥”地跑進了人堆兒裏。範童回過神來,邁開大步,著勁地往樓上追。

參觀完樓上樓下,大家圍坐進沙發,抽煙,喝茶,聊天,嗑瓜子,銷水果,看電視。玉梅見喻芳一個人在廚房乒乒乓乓,趕緊去幫忙,擇菜,洗菜,切菜,樣樣都在行,比喻芳還麻利,一看就知道是從農村來的。

喻芳問:“你原本這麼高,還穿個高跟鞋,不累嗎?”

玉梅答:“沒褲子穿,這裙子不好配鞋!”

喻芳又問:“你和你哥都不回去,你媽老頭不想你們嗎?”

玉梅說:“他們都在這邊,老早都出來了,十好幾年了……爺爺早就走了,我是我奶奶帶大的,奶奶去年也走了。”說到這裏,鼻子酸酸的,難受,就不往下說了。

喻芳正在鹵水鍋裏撈羊蹄、鳳爪、雞菌、豬耳等,沒注意玉梅的表情,隻管接著說:“嘿!那怎麼不叫上他們一起來呢?趕緊打電話,還來得及,這裏不遠,讓他們趕緊過來!”

玉梅說:“他們兩個都暈車,一上車就暈,出不了門……”

玉梅還沒說完,門鈴又響了。喻芳說:“肯定是樂紅來了。走,差不多了,不切了,去看看。”

果然是樂紅。

“啊——你也太浪漫了嘛,居然坐個三輪車來了!”喻芳扯開嗓門大叫道。

“嫂子!過年好!喲!這是誰家的豪車呀?喲!來客啦?”樂紅感歎完,心想,這車一定是客人的。

大大咧咧的樂紅給大軍、玉梅的感覺不像是客人,倒像是這裏的主人。樂紅來不及和其他人打招呼,趕緊轉頭吩咐:“師傅,給我卸在門口就好了。”

“我還正說吃了飯去中心廣場迎春花市買兩盆回來,沒想到你就給我搬來了。”區亮笑嗬嗬地說。

“我誰呀?你肚子裏的蛔蟲呀!嫂子,飯做好沒?餓死我了,早飯都沒吃。”樂紅不想和區亮說太多,擔心喻芳吃醋。

“嘿,這大過年的,莫提死字,不吉利,要忌口。”喻芳拍了樂紅一巴掌,恨眼裏帶著微笑。

樂紅笑著說完“好的,嫂子,熱死我了”,見大軍、玉梅和範童站在第二道大門口,也不管大軍是誰,就昂起細脖大嚷道:“來來來,看你們哪個的力氣大,把這兩盆金桔給我搬到那兩個門墩上去。”

聽得這話,大軍和範童幾步就衝到了第一道大門外,一人抱一盆,蹣跚著走回到第二道大門,放到了兩旁的門墩上。大軍手力大,持得住,花盆沒有接觸到身子,皮夾克沒事。範童手力不大,全靠身子來幫忙。放下花盆,一看,二不跨五的西裝不僅糊滿了泥灰,連扣子都磨脫了一顆。他隻感覺腰杆都快斷了,過了好大一陣子才挪動了步子。心想,他奶奶的,充什麼英雄啊我!

除了大軍,其他人都給範童鼓掌,邊鼓邊哈哈大笑,連樂樂都笑彎了腰。樂樂看著範童一手撐牆,一手扶腰,側彎著身子不敢動,皺著眉頭,歪著嘴巴,就覺得這造型十分可笑。

範童認識到自己的心思可能已暴露,也跟著咧嘴笑起來,為了掩醜,就說:“你們都別笑了,好不好?你們看大軍,他為什麼不鼓掌?這金桔也太重了!手都麻了!不信你們問他。大軍,你說是不是?”

“你是國軍,還是共軍?”樂紅的口氣裏夾雜著幾分戲謔,可眼睛裏卻含著滿滿的欣賞。

“你還真說對了,他就是個當兵的,現在在寮步汽車城做安保工作。”區亮見大軍突然靦腆起來,就搶了他的話。

這樣,大軍幹脆就不開口,連範童的提問也放過去。隻是笑。可笑得不如先前自然。

“你們都還不認識吧?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區亮正準備介紹,樂紅卻打斷了他,說:“這還用介紹嗎?剛才範童不是說了嘛,大軍!”邊說邊往下抹衣袖,把手伸給大軍,“你好!兵哥哥!我正愁找不到兵哥哥呢!來吧,交個朋友吧,我叫樂紅!”

大軍沒有思想準備,卻也不想臨陣脫逃,癡癡呆呆地把手伸出去,說:“不好意思,我手麻。”他原本是想說“沒問題”的。說完就後悔。

玉梅反應快,立馬衝到樂紅麵前,伸出手,熱烙烙地說:“你好,樂紅姐。我叫玉梅,我哥最近失戀了,心情不好,都是老鄉,麻煩你幫我安慰安慰他吧。”失戀這事是她瞎編的。

“喲!喲喲!那正好,我最近也失戀了。是啊,是啊,都是老鄉,那就彼此療傷吧。”樂紅說完,禁不住偷看了一眼區亮。

“你們慢慢聊,我看下鍋裏。”喻芳說完,轉身就進了廚房。

“走,走,走,都進屋聊。”區亮熱情地招呼著大家。

大家各懷心思,笑笑活活地往裏走。範童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後。

“這段時間你和老謝、老楊、小華他們聯係過嗎?”大家坐下後,區亮問樂紅。

“老謝沒聯係過,倒是和黃姐聯係過。她說老謝一天到晚都在外麵應酬,忙得很,每天回來都是醉醺醺的。好像是在談啥圈地的事。我不懂這些,就沒多問。”樂紅說到這裏,區亮就說:“老謝這人智商情商都高,應該能整成事。”

“你也能成事。”

“我就一電池搬運工,憑啥這麼說?”

“就憑這奧迪。”

“我這是打腫臉充胖子,也是沒辦法,隻能頂起碓窩唱戲。”

“我明白,啥都明白,不用解釋。”樂紅在腦子裏把“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定有一個了不起的女人”這話快速過了一遍,又想了想喻芳,才接著往下說:“還是說說老楊和小華吧。老楊我給他打過一次電話,當時他在打麻將,不想多聊。一個女孩爹聲爹氣地叫了一聲‘親愛的’,老楊就說改天再聊,掛了。”樂紅說完,垂下眼簾,略思片刻,抓了把瓜子攤在手上,又說:“小華這家夥沒事就給我打電話,總是訴苦,他說天天晚上都要加班,煩,準備春節後換一家做。好像他老婆娃兒都過來了。”

區亮見範童和玉梅聊得起勁,不想冷落了大軍,就說:“我去廚房看看,估計差不多了。樂紅、大軍,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自然是一去不返,直到開飯才出來。

團年飯一直吃到下午四五點鍾才告一段落。大軍和玉梅說晚上要陪爸媽吃團年飯,區亮也就沒強留。樂紅主動留了下來,玩到初五才離開。

第十一章 喻芳送樂樂上學校透心涼 區亮拿家訪做文章滿眼笑

新學期開學了。

區亮和喻芳都去送樂樂,用自行車送,喻芳坐後麵,樂樂坐前麵,迎著暖陽,沐著春風,滿眼新綠,一路花香,每張臉上都充滿了希望的氣色。為啥不開奧迪送呢?一來學校離家不遠,騎車也就十來分鍾,二來這是一所“貧民學校”,學生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區亮不想張揚,也不想樂樂有優越感。

回家路上,喻芳很生氣,不禁要問:“東莞那麼多漂亮學校,你為啥偏偏要選這樣一所爛學校?”

“性價比高嘛。”

“啥?性價比!做買賣呀?”

“也可以這麼理解。”

“那你說說,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個高法!”

“真想聽?”

“你說呢?”

“那好吧。”區亮又瞅了瞅喻芳的陰鬱臉,頓了頓,咳一聲,這才說:“首先,貴族學校得住讀,就這一條,我就不答應。我不想樂樂負擔太重,也不想樂樂長時間呆在學校。我認為這個階段的家庭教育尤為重要。

“另外,我想培養樂樂對學習的興趣,使她熱愛學習,並樹立自信心。高分數、獎狀、受表揚、做班幹部,最容易激發學習興趣和樹立自信心。我和樂樂沒有辦法讓一個年級多達四十個班的‘貴族學校’做到這些,但我和樂樂一定會想出辦法讓一個年級隻有四個班的‘貧民學校’做到。

“還有,我要讓樂樂騰出更多時間去少年宮玩,玩音樂,玩畫畫,玩舞蹈,玩主持人,等等。我認為這個階段玩比學更重要。

“再就是,如果非要算經濟賬,那也有得算,貧民學校一學期隻要兩千多,貴族學校要一萬多,五六倍。五年,差十萬。而教學質量、校風校紀有這麼大的差別嗎?肯定沒有,至少是小學沒有。我認為,在小學階段,一個博士不一定就比一個中專生教得好。我堅信我這個中專生肯定要比任何一個博士老師都教得好。為啥這樣說呢?因為我隻教一個孩子,一對一;除了老師這個身份,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父親。不隻我,還有你。不要忘了,我們兩個可是七、八十年代的精英學生,我們兩個輕輕鬆鬆就能給樂樂查漏補缺。我們現在就分個工,你負責數學和英語,我負責語文。

“我甚至認為,苦難是最好的老師,貧窮是最好的教育。難道不是嗎?貧民學校沒有貴族學校那麼多攀比。貧民學校沒有別的可攀比,就隻能攀比分數和獎狀。你說對不對?”

“想得倒是挺美的,結果一定就是你所說的這樣嗎?萬一搞砸了怎麼辦?這可是樂樂一輩子的大事啊!我看你就是在賭!性價比,狗價比!”喻芳始終不相信區亮的“歪理邪說”。

可區亮卻自信滿滿:“相信我,準沒錯。”

回家的路盡是上坡,區亮載著喻芳費勁,就推著車步行。路上這會人不多,人都坐進了寫字樓,這一片到處都是寫字樓,加上說話議事容易打發時間,他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家門口,於是噤聲。

下午放學,樂樂對區亮說:“爸爸,今天摸底考試我語文數學都考了一百分。”

區亮先讚後問:“太棒了!繼續加油!那英語呢?”

樂樂不回答,繞著說:“立老師說過兩天要到我們家頭來做家訪。”

“家訪好啊,我正想找你們立老師聊聊呢。”

“可是——”

“可是啥?”

“可是我英語這回考了個零分。我怕老師罵你們。”

“零分怕啥,不怕,我們之前沒學過,考零分不丟人。你放心,讀完這學期,保證一百分。”

“真的呀?”

“真的!”

“那好吧,加油!”

“加油!”

區亮嘴上歡,心裏到底還是涼了半截,生怕樂樂受到打擊。

樂樂領著教語文的班主任立老師來訪的時候,區亮、喻芳和範童正在卸電池。這車電池是文總從重慶發來的,剛到。樂樂見大人們忙,扔下書包,也要搬電池,可怎麼搬都搬不動。於是改成拖,拖也拖不動,隻好作罷。

喻芳邊脫罩衣邊讓樂樂上樓寫作業,她不讓樂樂聽她和立老師談話。她把立老師領進一樓王姐原來住的小房間,關上門。

立老師一頭長發,眼大,膚白,喜歡笑,穿著打扮十分樸素,喻芳感覺很好打交道,於是就把昨晚區亮交代給她的“私房話”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立老師。

立老師說,放心,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還說,下學期就有校車了,到時就不用天天接送了。

第二天,樂樂回家對喻芳說,她當了副班長和語文科代表,上自習課的時候,英語老師單獨輔導了她。

喻芳笑了,自顧自地說:“沒想到區亮這家夥還真是有辦法!”

第十二章 樂紅擔憂惹惱兩口子 老楊失蹤牽動眾人心

區亮和喻芳也開學了。

區亮上了成人高考補習班。喻芳上了會計培訓班。學習地點一個在蠔江牌坊右邊,一個在蠔江牌坊左邊,都近,步行十多分鍾就到。

補習班裏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區亮,一個快四十歲的人,自然是特別打眼,老師、同學都好奇:真的是要活到老學到老呀?老都老了,比老師還老,還要個文憑幹什麼?區亮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每天至少要工作十六個小時,身心都累,怎麼吃都長不好,這人一瘦,自然顯黑顯老,再加上白頭發不少,給人的感覺至少有五十歲,大家都懷疑:這麼大年紀,能學嗎?考得上嗎?

區亮的小文章寫得還行,教語文的申老師就格外關照。申老師是80後,在一所大學執教,業餘到外麵上上課。區亮見申老師把課上得結實,人又好相處,於是就對她講了他多年的夢想:寫一本關於家鄉的書。可信心不足,一直不敢寫。申老師說:“寫!不怕!我來幫你!”為這事,申老師還特地幫區亮的人生梳理了一下:“建個家庭,幸福自己;做個公司,證明自己;寫寫文章,表達自己;學習學習,充實自己。以企業養文學夢,以文學養老。挺好的。”末了,還說:“得空帶你去見一位文學大師,還是個大作家呢。他也是個熱心腸。”

區亮做夢都沒想到,短短幾個月,竟然能結識下如此良師益友。於是毫不謙虛地自我調侃起來:“這人真是動不得,一動就產生價值!”

考試結果終於出來了,區亮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穩穩當當地考上了!更叫老師同學納悶的是,一個放下高中課本長達十四年的“老人”,數學居然考了個滿分!

這樣一來,在接下來的兩三年時間裏,除了法定節日和寒暑假,他將沒有一個周末。周一到周六上班,周日上課。又要做企業,又要寫書,又要輔導樂樂,又要上課,他還有吃飯睡覺的時間嗎?

喻芳想到這個,又嘮叨一句:“這人一定是瘋了!”

沒錯,區亮的確是沒把吃飯睡覺當回事,可他沒瘋,他還知道正兒八經地和樂樂簽了一份協議呢。協議說,隻要樂樂三年級上冊期末考得三個百分,明年夏天,他就帶她去上海旅遊。樂樂喜歡旅遊,二話沒說就簽了字。

簽這個協議的動因是,樂樂上學期期末考試出了狀況。連語文、數學都考得不理想,都隻有八十多分,英語就更差,隻有七十多分。區亮安慰樂樂說,我們剛來東莞,水土不服,過段時間自然好。樂樂信以為真。

一邊安慰,一邊簽協議,就相當於“又打又摸”。這一招管用嗎?區亮心裏沒底,卻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能“摸著石頭過河”。

一晃秋季開學了。教室還是補習班的教室。區亮去交學費,不期然遇到了樂紅。樂紅也是來上課的,她要考注冊會計師。

“老楊有消息了嗎?”區亮開口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也不關心樂紅來這裏做啥。

“你來這裏幹嘛?”樂紅不回答,她隻驚奇區亮的出現。

“我來上課,讀工商企業管理。打聽到老楊的消息了嗎?”區亮無心聊學習,一心隻想找到楊誌瑜。

“那太好了,以後我們每個禮拜都能見麵了。”樂紅還沒從偶遇的驚喜中“醒”過來。

“呃!我問你老楊找到沒,你沒聽見啊?”區亮加重了語氣,加快了語速。

“聽到了,你讓我想想。中午放學我們一起吃飯吧,你現在就給嫂子請假。打!打呀!”樂紅還在興頭上,急哇哇的。

“嫂子也在上課,考會計證,這會兒打,不好。”區亮見樂紅很興奮,隻好耐著性子解釋。

“那樂樂怎麼辦?”樂紅驚問道。

“範童在家,我讓他看著。哎呀,不聊了,要上課了。”區亮說完就要走。

“等等!”樂紅大叫道,“你們兩個的膽子也太大了吧!怎麼能把樂樂交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男的!”

“看你都在想些啥子喲——範童怎麼是陌生人呢?男的怎麼啦?樂樂才多大?虧你想得出來!真是的!”區亮也有些生氣了。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是男人,你不懂!我現在就給嫂子打電話。這個嫂子!”樂紅霸道地說,看她那樣子,好像樂樂真要出事一樣。

“你還真打呀!”區亮驚叫完,轉身就走,氣鼓鼓的,連學費都不交了。

樂紅打完電話,回轉身來,發現區亮不見了,也氣鼓鼓地走了。

喻芳聽完樂紅電話,整個心思都飛出了教室,隻想早點下課回家。“我在樂樂這麼大的時候就被人欺負過,幸好我媽及時出現,才躲過一劫。從那以後,我媽走哪都把我帶上,決不把我一個人放一邊。”喻芳上課的心思就是被樂紅這話給嚇沒的。

樂紅也嚇著了,放學後,她比誰都跑得快,居然趕在區亮和喻芳前麵,第一個衝進了家裏,看見樂樂“安然無恙”,才笑了。

“你們休息,下午還要上課,我來做飯,我下午沒課。”喻芳說完,走進廚房,急匆匆的。

喻芳做飯超級快,幾個鍋灶一起上,不到半個小時就把飯菜端上了桌。

邊吃邊聊。樂紅這才告訴區亮說:“我都八方打聽了,連他前妻都問過了,都說不知道。這個老楊!他龜兒是不是在哪裏死球了喲!”

“那不可能,你想多了。要是真死了,消息早就傳出來了。”區亮不以為然地說。

“一切皆有可能。毀屍滅跡的事又不是沒有聽說過。”樂紅反駁道。

“嘿!怎麼越說越離譜了呢?老楊這人隻是喜歡打個牌,又沒惹是生非,無冤無仇、平白無故的,誰會害他?不會不會,吃飯吃飯,別瞎猜了。”區亮勸阻道。

“哼!說得那麼輕巧,隻是打個牌,這隻是打個牌嗎?這叫賭博!你知不知道,賭博!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楊是怎麼離的婚。那也隻是打個牌嗎?打個牌居然把老婆都打沒了!他上回把老婆賭給了人家,這回難道就不會把自己的命賭給人家嗎?”樂紅很生氣,好像楊誌瑜輸掉的不是他老婆,而是她。

“啥上回這回的,上回是沒錯,那個時候太年輕,不懂事。再說,他老婆也樂意改嫁,他老婆也有問題!表麵上是老楊把他老婆輸給了那男人,實際上他老婆和那男人早就勾搭上了!老楊隻是中了他老婆和那男人共同設下的圈套!可這回,哪來的這回?他是個知識分子,難道就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啊?明知山有虎,他會傻到偏向虎山行嗎?好啦,不說他了,越說越不像話!”區亮放下筷子,氣憤地說。

“要不就是泡妞去了,樂不思蜀了。”樂紅積極開動腦筋,努力思考楊誌瑜最有可能消失的原因。

“這也不可能,自從上次一碗酸辣粉就搞定的那個矮個子女孩要把娃兒生下來,要嫁給他,要死要活地大鬧一通後,他就害怕了。他說他再也不敢了。他畢竟還是有人性的。”區亮這話給喻芳的感覺是,他這是在替天下所有男人詭辯!

“哼!他有啥不敢的!好了傷疤忘了痛!不敢了,這樣的話他說的還少嗎?哪一回出事後,他不這樣保證?他就是個采花賊!說啥流水線上收入不高的女孩們遠離家鄉和親人,工作很艱辛,生活很壓力,情感很孤獨,生理很需要,一采一個準!他都總結出一套一套的了,他都經驗很豐富了,他有啥不敢的!哼!人性!狗屁個人性!他就是個畜生!流氓!”樂紅的情緒又張揚開來。

“呃,我說你們兩個怎麼回事,總是一見麵就掐,不爭個輸贏就放不了手。以後不許提他了,隨便他是死是活。他都不主動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憑啥子還要那樣擔心他。樂紅你也莫去打聽了,把口水留起養精神。你要是精神好,以後多教教我做賬。好了,真的不說了。吃飯吃飯,吃了去上課。”喻芳見他倆沒完沒了,生怕鬧別扭,趕緊勸和。

“別別別,嫂子,怎麼能不說了呢?多好聽啊,我還沒聽夠呢。”範童聽入了迷,被喻芳打斷,心裏不舒服,脫口而出。

“啥子沒聽夠啊?吃完飯該你洗碗!”喻芳笑著說。

“我也還沒聽夠。”樂樂說的也是真心話。

“那你也洗碗!小屁孩,懂個屁!”喻芳揪了樂樂一個“瓢瓢”,開心地說。

樂紅說話,最怕人家打岔,一打岔就很難再回到原話題。通常是這樣:她不管人家說啥,隻管趕緊把自己想說的話統統說完,然後再來慢慢捋人家說的話,記得起的,就直接回複,記不起的,就來一句:“你剛才說啥來著?”

可大家都不說話,這飯未免也吃得太壓抑了吧,樂紅憋不住,就說:“行,嫂子,有問題你盡管問,莫跟我客氣,就像剛才這樣,我喜歡你不見外的樣子。”

“我也不見外,那我來問你個問題吧。”區亮瞅了喻芳一眼,快速接嘴道:“小華最近又去哪裏高就了?”

第十三章 樂紅大話仇小華暴戀情 區亮小訴生意場露設想

“別提他,提起他就是一壇醋,酸得很。”樂紅說完,夾起一大塊豬耳朵,快速送入口中,嚼得脆蹦蹦地響,範童感覺這脆蹦蹦像極了木魚聲。

她這話吊起了大家的胃口,都靜靜地等她說下文,連喻芳都擱了筷子。可她卻真不打算“提”了,隻管用心地嚼著又香又脆的豬耳朵,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也沒感覺到這突然的安靜有啥不對勁。這樣一來,她嘴裏的“木魚聲”就顯得格外刺耳。直到區亮故意咳嗽了兩聲,她才反應過來。

“你們幹嘛都這樣看著我?”她說到這裏,以為嘴上糊了啥東西,放下筷子,快速抹一把,一看,一手油!

大家樂得不行。她自己也笑。笑不解恨,就說:“這有啥子好笑的嘛,怪隻怪嫂子做的菜太好吃了。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吃相有點難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對吧?”

“不是,樂紅阿姨!是酸得很!”樂樂急了,趕緊糾正。

大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啥子酸得很?”樂紅停住笑,吃驚地問。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壇醋啊!你怎麼才說的話就忘了呢?”樂樂更加急切地說。

區亮、喻芳和範童,聽得這話,直笑到淚飆。樂紅領會到樂樂所指之後,險些笑噴,趕緊捂住嘴巴。樂樂皺著眉頭,穩住不笑。

“好吧,看在樂樂的麵上,我說!”樂紅擺平氣門,調整好情緒,接著說:“其實他也不是啥子酸得很,準確地說,是煩得很。你們是不知道,他每跳一次槽都要來請我吃飯。說是說請我吃飯,其實是找我給他當參謀。我能參謀啥?我也是一個打工的,我就懂財會,別的啥都不懂。從開年到現在,也就半把年吧,他居然跳了十多次槽!一會兒中山,一會兒深圳,一會兒廣州,一會兒又佛山,幹得最長的不到一個月,最短的居然隻有兩三天!你們想想看,我要吃他多少飯?吃得我們單位的同事都以為我在和他談戀愛!傳來傳去,有的就幹脆說他是我老公!你們說煩不煩?我他媽的簡直煩透了!我開始不好拒絕得,前幾天,我明確地告訴他,以後再也別來請我吃飯了,這飯吃得我男朋友都吃醋了!他嘟嘟噥噥支支吾吾地說,好的——好的。掛了!”

“啥?你有男朋友了啊!我是說最近你都不怎麼來我們家了噻,原來是交男友了呀!”喻芳好不吃驚地說。

“誰說我有男朋友了?”樂紅說完,快速低下頭去,捂住嘴巴,心想,哎,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這事遲早是要黃的呀!哎呀!我的媽呀!該死!真該死!臭嘴!

“是大軍吧?”喻芳這話疑問句不像,陳述句不是。

“範童,你娃嘴巴挺嚴的嘛,適合做保密工作。”樂紅不想直接回答,故意繞彎子。可她沒想到,這一繞把範童給繞了進去。

“啊!範童和玉梅也——”喻芳再吃一驚。

“沒沒沒,你們別聽樂紅姐瞎說。她和大軍的事倒是真的。我隻是經常給玉梅送電池,偶爾吃個飯。除了工作關係,沒什麼別的關係,更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範童急了,趕緊解釋,他擔心區亮不高興。區亮曾告訴他:“做生意千萬不能摻雜見不得人的男女之事。否則,遲早會壞事。”

“你和玉梅,一個未嫁,一個未娶,正正規規談戀愛,有啥好怕的。隻要不影響工作,盡管談,怕啥?你說是吧,區總?”樂紅見範童很緊張,就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也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害苦了範童。因此索性把話挑明,說給區亮聽,讓區亮下不來台,不得不給她一個麵子,從而不再計較範童隱瞞談戀愛的事。這還是她第一次叫“區總”。

“樂紅說得對。這又不是啥子見不得人的事。談吧,反正現在你一個月也能收入四五千了,不愁談戀愛的本錢。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要談就好好談,千萬別當兒戲,要對得住人家才好。”區亮沒反對,樂紅、範童自然很高興。

“啥兒戲不兒戲,你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像我們那個時候的人啊,他們不談個十個八個就收不了心,一句話說不攏就拜拜,好像誰都不用對誰負責!”喻芳氣呼呼地說。

“嫂子的思想就是先進,能跟上時代的步伐。是啊,這都啥年代了啊!不錯!前衛!不像某些人,像個老古董。”樂紅別有所指地說。

“好啦好啦,不說了,時間真差別多了,要上課了,走了。樂紅,你走不走?”區亮說完,起身就走。邊走邊想,這醋壇子哪裏是仇小華呀,明擺著是鄧大軍嘛。這個大軍,但願他莫陷得太深,不然到時有他好受的。樂紅也是,哼!隻戀愛不結婚,看你到時怎麼交差!

樂紅進廚房漱口後出門來,區亮已走到了巷子口。樂紅拿出當年短跑冠軍的速度,轉眼就追上了區亮。一到區亮麵前就樂嗬嗬地說:“你知道嗎,我聽黃姐說,老謝最近可能會有大動作哦。”

“啥大動作?”區亮很好奇,丟掉心事,趕緊問。

“哎哎,還是不說這個了吧,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等會放學了再給你慢慢說。先說說你的事吧。吃飯之前你說一直招不到人,我看啦,你最好還是搬去寫字樓,說實話,這個地方真沒個公司的樣子,要是換作我,我也不會來。”樂紅現在對區亮的看法有了明顯轉變,她認為在聰明、賢惠、能幹的喻芳的幫助下,他完全能夠把公司幹好,可也十分擔憂:如果區亮小富即安,不思進取,過於老實,不善改變,隻做個“大業務員”,不好好發展團隊,那這公司也沒多大盼頭。

“我何嚐不想搬呢?可目前條件不允許呀。雖說不欠賬了,可口袋裏沒錢啦。喻芳閨蜜那十萬塊,我說再用一年再還,可喻芳說啥都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她這人怕欠賬。我說合理的負債還是必須的。她說這年頭錢不好掙,得做穩點。這事我倆始終說不到一塊兒去,沒少起爭執。

“不過,說實話,這生意的確也沒有前兩年好做了。大公司要這樣資質那門認證,門不當戶不對,啃不動;小公司倒是好做,可量小,做得熱鬧,骨頭多,肉少,賬上有,賬下無,往往是有點湯喝就很不錯;現在的老板也都學精了,稍微大點的單,都要親自過問,不相信采購。隻要事情一到老板那裏,那價格砍得,哎,不用說,一定血流成河,就算到嘴的肉,也得吐出來,最終全剩一堆骨頭!

“做還是不做?做?找死!不做?等死!簡直就是在牙縫裏求生存!如果不精打細算,看菜吃飯,稍不留神就虧本。我覺得我還算幸運的,多少還掙了點,至少沒虧。我是這麼想的,今年快過完了,等明年,明年要是能做到五百萬,後年一定搬進寫字樓。”

“我不懂經營之道,隻是提個醒,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廠的業務,我現在還說不夠話,等我打通了關節,到時再告訴你。”樂紅還想說,可上課鈴響了。於是分開,各進各的教室。

課間休息,區亮收到一條短信,是仇小華發來的,說過兩天一定要去東莞找區亮聊聊。自從仇小華轉完股份離開蠔江新村後,再也沒回來過,也從沒主動聯係過區亮。他今天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找我聊啥?遇到難事了?純為敘舊?區亮有些驚訝,卻也沒作細想,這條短信,就像此時他頭頂飄過的那片不起眼的白雲,過了也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