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小啞把錢包扔在了“失主”的腳下。
失主聽到腳下有動靜,下意識低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錢包,便撿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在僅僅幾秒鍾之內,嘈雜的環境裏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不起眼的“小動作”。
這些手段都是阿琛教的,阿琛在這方麵可是“行家”,在外麵有名號的。
那是在很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的年紀,饑腸轆轆的小啞遇到了隻比她大一歲的阿琛。那時阿琛和妹妹小雨剛剛進入這家小啞一直在的福利院,當時小啞營養不良,長得小,再加上經常受到福利院其他調皮孩子的欺負,顯得過分骨瘦如柴,根本分辨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阿琛看她可憐兮兮的,問小啞想不想吃雞腿。小啞從沒有奢求過吃雞腿,都是分到什麼食物吃什麼,她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的點頭。
阿琛帶小啞偷偷溜出福利院,然後把她身上弄得髒兮兮的,來到一家便利店,讓小啞在店門口大哭,隻管哭,別的什麼都不用做。於是,這個髒兮兮的可憐的小女孩大哭了起來,吸引了很多人,也吸引了便利店的老板。沒過幾分鍾,老板就忍不住了,這樣一個小乞丐實在是太耽誤他生意了,而且還觸黴頭。
老板出來驅趕,阿琛趁機閃進店裏,抱了一堆食物從側邊溜了出來,然後把食物藏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再折回來把小啞帶走。
這是小啞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雞腿。她一會兒衝著阿琛傻笑,一會兒衝著阿琛哭。哭不是因為委屈,委屈對於一個從小在棚戶區摔打的孤兒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哭僅僅是因為太好吃了。
“怕不是個傻子吧?”阿琛笑道。
小啞搖搖頭,繼續帶著眼淚傻笑。
“行吧,以後我教你偷東西吃。”阿琛道。
小啞把滿口的雞肉努力咽下去才說道:“你剛才那是搶。”
阿琛道:“搶是很低端的,偷是門手藝,但是剛才我偷的話身上裝不了多少,你吃不飽的。以後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吃飽。”
“哥。”小啞想都沒想。
“我有個妹妹,叫小雨,跟你差不多大,以後我們兄妹罩你,沒人敢在欺負你。”
“你們是今天新來福利院的嗎?”
“是啊,這裏我們才不稀罕呆著,我們有奶奶。”
“奶奶呢?”
“敬老院,剛去,她年紀很大了 。”
……
之後,阿琛便教了小啞“吃飯的手藝”。小啞用一年的時間練習,便已經可以做到一個照麵便悄無聲息地從別人身上取走她想要的東西。
但是小啞從沒有這樣做過,因為有阿琛在,她從不需要自己動手。剛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偷錢包”。
“你這樣破壞規矩啊。”
忽然一個聲音傳進小啞的耳朵裏,小啞歪頭看到阿琛正從快餐店門口走進來,在自己身邊停下。
阿琛揉了揉小啞的頭:“人家在‘工作’,你這樣做被發現的話是要挨打的。”
小啞對阿琛笑笑,試圖蒙混過關。
這麼多年一起“活”下來,阿琛早就拿小啞當自己的親人了,也就是嘴上說幾句,而且說得很輕。
“行了,我還有事,下次注意別冒險了,萬一被同行抓到……”阿琛對小啞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小啞趕緊把阿琛推走。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是啞巴嗎?”小偷把小啞的思緒從三天前拽回來。
小啞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於是點點頭,然後往旁邊移動腳步。小偷卻一把揪住小啞的衣襟:“啞巴是吧?行,不聾就行。”
“一千塊!”小偷在小啞的耳朵旁大聲喊道。
小啞捂住耳朵,用柔弱的眼神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裝傻是吧?錢包是你還回去的吧?小小年紀,技術倒不錯,俠盜啊?”
小啞知道,既然對方花三天時間找到自己,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她把身上僅有的幾十塊錢拿出來,捧在手心裏,拿到這個男人麵前。
男人一巴掌打掉她手裏的錢:“羞辱我呢?”
小啞吃痛,揉著手腕連忙搖頭。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稍顯稚嫩但很有力的聲音:“她不是這個意思。”
循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少年,痞痞的,倚靠在巷口牆壁上,臉上掛著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且有點幸災樂禍的壞笑。
“阿琛……”小啞小聲說道。
男人一愣,小啞巴居然開口說話了。他隨即對巷口的阿琛說道:“她偷了我錢包。”
小啞急忙解釋:“分明是你先偷了客人的錢包,我隻是……”
阿琛走過來:“她怎麼敢耍你呢?我是來解決問題的。”
“我損失的錢你來出?”男人麵對兩個孩子,咄咄逼人,“三千。”
小啞有點急:“剛才還一千,你坐地起價,那隻錢包也塞不下三千啊,太過分了……”
“這是我妹妹,你小聲點,別把她嚇壞了。”阿琛把小啞護在身後,“不就是一隻錢包的事嘛,不至於動粗。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這倆沒娘的孩子一般見識。”
說著,阿琛從自己身上摸出一隻錢包來,然後展開給男人看:“這個賠給你,你看裏麵的錢還是滿的,沒有三千,也有一千多,您高抬貴手。”
男人一把奪過錢包,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小啞拉著阿琛的胳膊:“哥,你怎麼能給他那麼多錢啊,他根本就是強盜。”
阿琛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哥是吃虧的人嗎?跟著我。”
小啞和阿琛悄悄跟在那個男人身後,他剛得了錢包心情很好,哼著小曲邊走邊數錢,最後把錢放進口袋,空錢包隨手一扔。
錢包正好掉到迎麵而來的一個胖子的腳下,胖子彎腰把錢包撿起來,拍拍上麵的土。
“你要幹嗎?”男人問攔住自己的胖子。
胖子直接揪住他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把他提起來:“你心裏沒數嗎?”
說完,胖子按住他就是一頓暴打。
小啞和阿琛躲在一個垃圾桶後麵偷笑。其實阿琛早料到了那個小偷會回來找麻煩,他今天剛好遇見這個人,便悄悄跟著他。當發現對方攔住小啞的時候,阿琛偷了一個胖子的錢包,並暴露自己,讓胖子追過來。阿琛跑得快,直接來營救小啞,然後把偷來的錢包給那個男人,之後那個男人順理成章地遇到了錢包的失主。
小啞問道:“你叫我不要得罪他們,你自己反而故意耍他們,你不擔心他們會報複嗎?”
“這是我的地盤,而且你跟我妹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們。誰要是敢動你們一根頭發,我拔掉他全身的毛。”
阿琛說得很認真,就像宣誓一樣。
小啞故意問道:“那如果是你欺負了我呢?”
“不可能,我這輩子都會護著你。”
“你說的,可別忘了。”
“我記性好著呢。”
忽然,小啞感到一陣春風,掠過她的臉龐,久違的溫暖。小啞詫異了幾秒鍾,現在明明是冬天,怎麼可能有如此的風。
“謝謝你。” 小啞對阿琛說道。
阿琛一怔,隨即說道:“你也是我妹妹啊,謝什麼,神經病。”
臨走時,阿琛再次囑咐:“記住啊,這種事以後不要做了,搞不懂你腦袋裏在想什麼。”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當時她就是下意識把錢包偷了回來。小啞後來也在想,為什麼要冒險?
除了善良的本性,大概就是她知道棚戶區裏沒人不缺錢吧。今年是他們從福利院出來的第九年,阿琛過早的踏足社會,夙夜匪懈,小啞在社區中學的高中部,小雨在初中部,方奶奶阿爾茨海默症惡化再次住進了敬老院,三個人的吃喝拉撒,以及敬老院的開銷,都扛在三個人瘦小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