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一個人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之後便遇見了三喜。立秋遇見三喜時,三喜正被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圍著,他們正逼三喜交錢。原來三喜和圍著打他的那幾個人是師兄弟,在以仙人跳弄走一個傻冒的三千塊錢後,三喜想獨吞這些錢,並且不再跟師傅混日子了。立秋在看不慣他們幾個人圍著一個人打時,就走上了前,弄清原因後,他讓三喜拿出一千五百塊錢,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三喜從此就以為立秋救了他一命,要不然他們幾個會把他打個半死,而他則是死也不會把錢交出來的,搞不好被弄到師父那裏,他肯定會被打斷一條腿,並且關起來三天不給飯吃,這絕不是唬人,三喜認為這已是最輕的處罰了。從此,十四歲的三喜就跟上了立秋。

立秋今年十六了,如果沒算錯的話,立秋出來混已經一年半了。不過,他始終是一個人,曾有幾個人想拉他入夥,他都拒絕了。立秋認為他不是那塊料,沒有同人爭的勇氣。立秋就這樣靠給人做小工混口飯吃,沒有固定住處,也沒有親人朋友。然而力立秋很自在,除了吃飯問題以外,總體來說他的精神狀態還是好的。立秋常認為這完全得益於他有個快樂的童年。一個快樂的童年可以使人受用一輩子,立秋常這樣想。立秋的家在農村,立秋小的時候,那時候立秋的父母還在,他們很恩愛,那時立秋還在上小學,那時候父母每次從集市上回來總給立秋帶回一些好吃的和好玩的玩意兒,立秋覺得那時候的他最幸福了。那時候在立秋的記憶裏總有陽光,陽光灑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像遍地都鋪了一層金子,立秋就在陽光下蹦啊跳呀的。那時候立秋對每樣事物都感到新鮮,總是張著他那紅紅的小嘴問這問那,立秋現在都能感覺到他的父母用手撫摸著他的頭耐心地給他講啊講的。後來立秋的父親在工地上做活時被砸死了,兩年後,立秋的媽媽患上肺炎也死了,十五歲那年春天,力求唯一的親人——他的奶奶也死了,立秋賣掉房子還了負債之後便到城裏來了。

立秋問三喜什麼時候出來混的,三喜說他十歲就出來了,到現在都四年了,立秋瞪大了眼睛說想不到比我出來的都早。立秋問三喜為什麼叫三喜,三喜就說他到孤兒院那一天三喜臨門,立秋就又問是哪三喜臨門,三喜就說你得先告訴我你為啥叫立秋,立秋就說我是立秋那一天出生的。

三喜就說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是被丟到孤兒院門口的,孤兒院的人把他撿了去,一看他是很健全的就很高興,因為以前撿到的都是殘疾的,這是一喜;那是個剛成立不久的孤兒院,他是第八個孩子,他被撿到的那一天,民政局給他們院撥了一些錢,那是催了多次都沒要到的,他一到錢就到了,這是二喜;還有就是那一天院長正式被任命為院長,對院長來說是三喜,於是院長給他取名叫三喜。三喜說他很受院長喜歡,他也喜歡院長。三喜上學了,在班裏成績很好,每學期都得獎狀。三喜說,在孤兒院裏,人人都欺負他,隻有院長疼他。十歲那年,三喜放學回來,看見院裏躺著一個人,上麵蓋著白布,全院的人都哭哭啼啼的,三喜掀開白布,看見院長眼睛閉著,滿臉是血,原來院長被車撞死了。院長死了沒多久,三喜就出來混了。

立秋把三喜領到城郊的一個垃圾堆旁,離垃圾堆不遠處有一個用廢品搭成的小棚子,這就是立秋的住處了,立秋已在這兒住了幾個月了。立秋領三喜走進棚子,在地上鋪了一些稻草,然後又扔給三喜一床爛被子,說你就睡這了。三喜乖乖地躺下,而立秋則在他那廢品墊起來的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立秋早起買了幾個包子,三喜看見了包子就說,我和你到外邊吃吧。於是他們來到一家飯館,叫了幾個小菜和幾瓶啤酒,花了三十幾塊錢。吃罷飯回來的路上,他們碰見了三喜的師傅,三喜的師傅帶著三喜的幾個師兄弟攔在了路上。立秋見了昨天打三喜的那幾個師兄弟,便猜想眼前這位彪形大漢便是三喜的師傅了。於是便上前問道:“這位師傅有事嗎?”

“交出那一千五百塊錢就放你們走”,這位師傅開口道。

立秋衝三喜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把錢拿出來。三喜極不情願地把手伸進懷裏,“快點!”隨著這位師傅一聲厲喝,三喜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將錢散落在地,三喜連忙將錢揀起,順手藏了一張一百的,然後把錢交給立秋,立秋將錢交給這位師傅,並說:“剛才吃飯用了一些,就這麼多了”。這位師傅點也未點就將錢揣進兜裏,領著那幾個徒弟走了。

三喜決定把這一百塊錢藏著不告訴立秋。三喜知道再過幾天就是立秋了,立秋那一天是立秋十六歲的生日。立秋這幾天讓三喜待在小棚子裏不許出去,說怕三喜再碰見他師父,其實三喜明白,立秋是怕他出去偷東西。立秋每天晚上回來就會給三喜帶吃的東西,三喜知道立秋給他帶回吃的不容易,所以三喜決定給立秋一個驚喜。

立秋的那一晚來臨了。立秋像往常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把一些吃的往三喜睡的地方一放,說:“吃吧”,然後倒頭就要睡。三喜突然一把把他拉起來,很神秘地說道:“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立秋懶得理他,一心隻想睡覺,便敷衍道:“好日子”,轉身又要去睡。三喜急了,慌忙拿出那一小盒蛋糕,又將立秋拉起來,用近乎激動的口氣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是立秋!”立秋一怔,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還會和生日聯係起來,自己多久沒過生日了呢?立秋也記不起來了。那還是很小的時候,有父母在的時候,那是一段讓人難以忘懷的幸福日子,立秋便是在那個時候過了僅有的一次生日。立秋望著眼前這個烏黑精瘦的家夥,自己隻跟他說過一次自己是立秋那一天出生的,這個長著一雙馬眼,滿臉雀斑,身材近乎幹別的家夥居然就記住了這一天是他的生日,而且還要給他過生日,立秋想,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家夥。此刻,立秋臉上已無睡意,他雙手接過生日蛋糕,慢慢打開,他將鼻子輕輕湊近蛋糕,真香呀,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聞到蛋糕的香氣一樣,人要是能一輩子活在蛋糕的香氣中該多好呀,立秋慢慢想開來……三喜看見立秋那入迷的樣子暗暗高興,隨手把一段正在燃燒的蠟燭一掰兩半,引燃了另一半拿過來,立秋將它插在蛋糕中,笑了笑,摸了摸三喜的頭,被立秋這樣一摸頭,三喜倒有些像小孩子一樣不自在起來,三喜就說我給你唱生日歌吧,說著便唱了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聽著他那破傷風似的喉嚨發出的聲音,立秋不禁也笑出聲來。生日歌唱過,三喜吵鬧著要立秋許個願,立秋執拗不過他,便雙手合十許了個願,然後吹滅了蠟燭。立秋剛要動手分吃蛋糕,三喜說還有個禮物,於是從他被窩裏拿出一件新外套,立秋看了看,臉色突然就變了,順勢給了三喜一巴掌,嘴裏說道:“哪裏來的?”三喜捂著挨巴掌的地方,雙淚奪眶而出,語氣急劇而強烈地說道:“上次給師傅錢時,我偷偷留了一百塊,天氣就快涼了,給你買件衣服,你還打人,我知道你他媽的以為我是偷來的,你他媽的就是看不起我!”說著就往外跑。立秋慌忙追了出去,在後麵大叫道:“對不起,我錯了!”見三喜不回頭,就加快腳步追上了他。三喜並沒走遠,而是就在垃圾堆旁坐了下來。立秋走過去,挨著三喜坐下。三喜很平靜地說:“我從小到大就沒人看得起我,隻有院長對我好,院長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他本想認我做幹兒子的,可是他死了。”力求聽他說完,拉著三喜的胳膊近乎懇求道:“回去吧。”三喜拉開他的手說:“回去可以,你以後少管我的事。”立秋點點頭,眼裏濕潤了,他被眼前這個烏黑精瘦的家夥感動著。

立秋依舊是每天到街上轉悠,希望找點事做。他能做的也就是幫餐館之類的打打零工,然後得到一些零錢和吃的東西。三喜則比較自由一些,他有時跟著立秋,有時則在街上瞎轉。

一天,立秋在一個包子鋪幫工時,看見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兩眼盯著包子看了很久,看得隻咽唾沫。立秋正欲上前問他是否賣包子時,隻見那小胖孩飛快地抓起兩個包子就跑,,還是包子鋪老板眼疾手快,幾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了小胖孩的衣服,小胖孩一邊使勁往前掙,一邊拚命往嘴裏塞包子。包子鋪老板拽住小胖孩,說道:“日他媽,還沒賣呢,都被你他媽的偷吃了咋辦?”小胖孩一邊往嘴裏塞包子,一邊哭道:“我餓,我餓……”立秋看小胖孩混著鼻涕眼淚往嘴裏塞包子,怕是真的餓壞了,就上前求情道:“老板,算了吧,包子就算在我頭上好了。”老板看了看立秋,又看見周圍這麼多人,不好為兩個包子的事發大火,便說:“好吧”,用食指點著小胖孩的腦袋說,“不跟你計較”,又瞥了一眼立秋,嘟囔了一句:“又他媽一個沒人養的東西。”

立秋看著小男孩,八九歲的樣子,臉蛋胖胖的,由於剛才的激動,紅暈還沒退去,衣服也不差,還被這個書包。立秋問他怎麼不回家,他不支聲。立秋也隻好讓他先呆在那兒,自己做活去了。立秋忙完了,準備回家,小胖孩看見立秋,站了起來,立秋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小胖孩不支聲,立秋也沒辦法,就說:“那你跟我走吧。”小胖孩在立秋屁股後麵跟著,立秋停下來,想讓他跟上,誰知,他也停下,立秋問他吃飽了沒有,他也不作聲。立秋從方便袋裏拿出兩個包子給他,他又大吃起來,立秋大步走起來,小胖子就幾乎一路小跑緊跟著立秋回到了住處。